总算有个相识的。
王氏还记着这漂亮丫头,先前脸烂得那般厉害,如今竟全恢复如初了?看来遇上神医呀。
只头上仍梳着丫髻,可见并未被静王收用过,她这三姑奶奶,到底是位心窄的。
王氏愈发不安起来,如果人家非要强夺她的铺子,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等会儿被赶出门才叫丢脸呢。
红芍见她不接话,只得重复了一遍。
王氏方才回过神来,陪笑道:“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王妃身子是否安好。”
那也用不着亲自过来,派个大夫不就是了。红芍含笑道:“王妃就在里头小憩,婢子这便为您通传去。”
王氏慌得连连摆手,“不必,我、我改天再来吧。”
她记得徐宁以前起床气就大,如今成了王妃,怕是愈发厉害。自己迎头撞上,保不齐会被府兵乱棍打死的。
说完,便匆匆告辞。
红芍看她脸色青白交加,着实莫名其妙,还问王妃身子,她瞅着诚意伯夫人才更该看大夫呢。
半夏闻声出来,“怎么回事?”
红芍照实说了。
半夏心知肚明,必是为那几间铺子,不过怎的灰溜溜自己走了?大概明知道理亏吧。
王氏满头大汗回到府中,诚意伯打趣道:“你去的倒快。”
虽然知道徐宁不会留老妻喝茶,可也不用跟一阵风似的吧,谈判谈了个寂寞。
王氏这会儿才觉得擂鼓似的心跳平复几分,相比较静王府,诚意伯府才是名正言顺她的地盘,这里的空气令她感到安逸舒适。
方才,她是太过着急了,不理青红皂白就去问罪,徒然授人以柄,还得白纸黑字才更有底气。
就好像那回徐宁查问邓家地契一样,她也应该带着证物前去,证明她并非无的放矢。
王氏在梳妆匣里翻找一番,不禁傻眼,她的宝贝地契呢?
怎么凭空消失了。
第084章 赌石
王氏首先就怀疑起手底下几个亲信婆子, 她这屋平常人都不许擅入,就连萧兰芝来请安王氏都会特意避开,能知道她藏地契所在, 必然是跟她年深日久的人。
婆子们纷纷叫屈,她们可不敢做这掉脑袋的事, 何况地契偷去又有何用, 不能吃不能卖就是张废纸,她们也没那个关系网变现呀!
王氏听着有理, 况且都是用熟了的,真要是出个叛徒, 她反倒痛心疾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会是徐宁差人偷的?她早眼馋这几间铺子。
诚意伯服了老妻这理解能力,“你动动脑子,真是三丫头干的, 何必光明正大叫人查封?”
背地里偷梁换柱的办法多的是,她若有心, 根本不必令王氏知道。
王氏喃喃,“还能有谁?”
婆子们对视几眼, 最终还是年纪居长的站出来, “太太, 年初您到灵岩寺烧香, 大小姐曾经来过。”
王氏怒道:“你们怎不拦着她?”
婆子十分无奈,那可是太太嫡亲闺女,谁能阻止?再说了, 过后也不是没禀报, 太太不也没当回事么?
王氏无言,影影绰绰记起有这么件事, 可她再想不到徐馨会私自进她房门偷她东西,以往馨姐儿但凡向她讨金讨银,她哪回没满足过?何至于此!
诚意伯心道真就像老话说的,三岁看老,打小他就觉着馨姐儿刁钻古怪,虽是嫡长,并不十分讨人喜欢,远不及婉儿温顺可爱——显然,诚意伯为自己偏心找到了个合适理由。
亏得文家穷,馨姐儿若嫁给高门显贵,再闹出这偷鸡摸狗的事来,他当老子的脸都得丢光了。
王氏眉心攒聚着怒气,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自己的女儿,她自认打小按大家闺秀的规矩培养,从未行差踏错,为何嫁了人会是这般?似乎从馨姐儿铁了心跟文思远私奔开始,整个人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氏疑神疑鬼,“馨姐儿别是叫邪祟附体了吧?”
诚意伯唬了一跳,“青天白日,说这些怪力乱神之语!”
他看老妻只是不肯接受现实,多的是数典忘祖之辈,好歹馨姐儿只是抵押几间店铺,没把整个伯府都卖出去不是?
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恶人还得自己来做,王氏万分心疼,枉她是当家太太,这府里却没一个肯顺她的意,变着法儿同她作对!
徐馨被叫来时,还以为母亲思女情深,美滋滋准备再借点儿本金呢,怎料王氏却恶狠狠瞪着她,模样不像慈母,倒像地底爬出的罗刹。
徐馨瑟缩了下,“娘找我有何事?”
王氏恨不得给她一耳光,“你还有脸说,云掌柜他们都找上门了,说静王妃要查封铺子,这会儿流离失所,不知该怎么办好!”
她也不能由着这些老人流落街头,否则自己名声就泡汤了,少不得还得另外出钱打点,让他们暂且住客栈去。
徐馨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尖声道:“她怎么敢!”
自己仅仅拖欠一个月而已,徐宁竟这般不留情面,是忘了自己在徐家长大,吃了十几年徐家饭?
这会子恩将仇报,简直可恶。
不行,她得找徐宁算账去,徐馨气冲冲就要出门。
王氏忙拉着她,“站住!”
女儿怎比自己还糊涂,静王妃纵然绝情了些,可也是照章办事,你能说她有错?回头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没法跟列宗列祖交代。
好说歹说才算劝住女儿,王氏又细问她这阵子搞些什么名堂?那铺子哪怕她天天不闻不问,按理也赔不出许多来,怎的到她手里却比流沙跑得还快。
徐馨便扭扭捏捏将这阵子的“生意”说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想在爹娘面前证明自己,等到挣了钱,还要好好孝敬王氏哩,包括文思远中举之后往来打点都需要银子,她这不是想日子越过越好么?
王氏气结,什么叫眼空心大,这便是!可见平庸有平庸的好,总比没本事还要自作聪明的强。
王氏冥冥之中觉着,或许老太太当年将椿哥儿抢去是明智之举,若嫡长子也出落得这般德行,她真可以一头撞死了。
她深吸口气,“铺子里的事你别管了,余下的娘来替你料理,你安心照顾女婿饮食起居,准备秋闱便是。”
徐馨道:“不成,还有一半的原石没剖开呢!”
还惦记她那劳什子翡翠,王氏自己便从赌坊里摸爬滚打过来,很清楚这玩意一旦沾上再难摆脱,趁着尚未成瘾,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徐馨其实自己也厌了,加上开了许多也未见到上等翡翠,便勉强答应下来。
王氏道:“常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那脾气也得改改,镇日绫罗绸缎不离身,哪像个秀才娘子模样,我看女婿都不似你这般。”
有几回前来赴宴,文思远穿的都是布衫,人家就没觉着寒酸,照样谈笑自若——王氏以前觉得女婿浑身都是毛病,可有了女儿做对比,忽然间也就顺眼起来了。
徐馨撇撇嘴,“我给他做了几身绸衣,他非要穿布的。”
王氏道:“因为他认得清自己身份,有多大肚量吃多少饭,没有功名,家境又不富裕,难道一身罗绮人家就看得起他了?”
老爷以前常说人贵自重,王氏原本不以为然,可受了这些教训也不得不承认,什么佛要金装人要衣装都是屁话,不这么说,铺子里的生意怎会兴隆?
哄哄别人使得,骗自己就不必了。
王氏又问徐馨带去的嫁妆还余下多少,得知尚有一两千银子,便道:“这些无须动用,余下的首饰、不穿的衣裳都拿去卖了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又严词告诫女儿,往后缺钱了自己想办法,别再来问她要,她是不会再上当的!
徐馨从母亲脸色看出这回来真的,气焰渐次低下去,只能窝窝囊囊应了声是。
没办法,谁叫她得让人帮忙收拾烂摊子?
真让她节衣缩食过日子,她却没心理准备。徐馨咬着嘴唇,只盼着几个月后相公真能中得解元(乡试第一名),她就能扬眉吐气了。
王氏接手了那批原石,灰溜溜又前往静王府,希望徐宁能将这些东西收下,再把她的铺子还回来。
徐宁嗤之以鼻,真当她傻,放着现成赚钱的铺子不要,倒去赌运气?
她见都没见嫡母,直说自己到吴王府去了。
王氏接连吃了闭门羹,也猜着徐宁故意躲着自己,不得已,只得央杜姨娘帮忙,便看在一同侍奉老爷的份上,她到底也不曾亏待过她呀!
杜氏终究是个心软的,劝女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别真个撕破脸,百善孝为先,她若是做得太过火,也难免为人诟病。
在诚意伯与杜氏两头说和下,徐宁到底还是退让了——当然,只是稍稍退让。她把其中一间铺子还给了王氏,至于另外两间,等凑够赎金再说吧。
她可不介意拿庄子田地来换。
王氏暗暗叹惋,这静王妃简直有百八十个心眼,徐馨哪怕能学到其中一成,也足够受用终身了。
要知田庄这些乃是一个家族赖以为生的资本,真沦落到卖田的地步,也就离败落不远了,徐宁吃准了她不敢。
也罢,能及时止损,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要强,王氏无奈签下不平等条约。
殊不知徐宁也很无奈,她可没打算靠翡翠赚钱,只是给杜氏脸面才接下这宗蚀本生意,她还嫌亏呢。
看着从采石矿拉来,堆得满满一院子的原石,半夏小心翼翼拿指头戳了戳,“这里头真有美玉?”
灰不溜秋的,她家乡山上遍地都是这种石头,大姑奶奶是有多蠢才会被骗呀?
徐宁无精打采,眼瞅着天都快黑了,也没处寻工匠去,链锯也不凑手。
只得对一旁齐恒道:“殿下,劳烦您高抬贵手吧。”
正好看看他武功如何。
齐恒从善如流让向荣取来长剑,暗运指劲,一剑下去就看到火花四溅,然而在火花的间隙,隐约能见到温润至极的绿光。
徐宁的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蹦出来,“殿下,您且等等。”
也未必就是赚了,说不定只那一小点,跟剥榴莲肉似的。
不过总得试试,徐宁请齐恒别忙着一剑劈开,而是沿纹理缓缓剥离那些石料,最终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扇硕大无朋的玉璧。
众人目瞪口呆,原来赌石还真能挖出宝藏呀,王妃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齐恒看着剑刃上坑坑洼洼的卷曲,嘟囔道:“可惜了这把剑。”
徐宁:……嗯,你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第085章 龙舟
初次试水便运气爆表, 这让徐宁愈发觉得信心十足,隔天就找了一批工匠将那些原石全都剖了,当然, 并非个个都能开出欧皇,最终也不过十几二十块产玉, 而足够大块且质地上佳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 就凭昨天开出的那扇,徐宁便已经赚了, 她对齐恒道,可以将此玉璧略经雕琢, 制成一架翠玉屏风送给太后娘娘,应应端午节景儿——这样价值连城的翡翠,有市无价,寻常人家哪买得起, 若切成小份又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