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前阵子在路上摔坏了,怎么也没见你去看他?他躺在家里难过了好久。”
“那段时间我在忙学校迎新晚会的事,他是知道的呀,我们每天都要排练对稿培养合租默契。那他现在好点了吗?阿姨,劳烦您帮我带个话,明天我在人民公园等他,就说我想知道聂志刚欠他的钱还了吗?”
刘母这时心里有点呕,她分明是帮儿子来牵线,让这丫头多上点心,怎么到头来自己反而成了帮忙传话的人了?
刘母强忍着不快,说道:“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和你叔叔都看好你们两个。梦梦也得主动一点,不能这么闷,时间长了抓不住男人的心。要我说,咱们找个时间先把婚事定下来,等梦梦毕业了直接办婚礼,来个双喜临门。”
梁母皱眉,斩钉截铁地摇头:“不急,我们梦梦还小,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早结婚又没什么好处,等她玩够了再说。”
客厅里的气氛登时冷了下去,刘母嗅出了梁家对这门婚事的不同态度,明明去年还是乐见其成的,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变卦了。心中不满堆积,自家还没嫌弃他们落魄,他们倒拿起桥来了。
“梦梦能等,宁安不能等了,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早已经抱上孩子了。”
梁梦笑了一声,说道:“阿姨,这话怎么扯的那么远呢?我也不瞒您,我最近心里有点疑惑,觉得宁安不是我的良人,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我刚才托您带给他的话,请您务必带到,他的答案事关我和他的未来。”
刘母一路上恨不得把自行车蹬出火星子,回到家也顾不上和丈夫说话,直接掀开门帘进了儿子屋子,压低声音问:“你和梁家那丫头怎么回事?我说起你们订婚的事,她家人咬着不松口,看样子是不打算成了。”
刘宁安脸色陡然一白,他的枕头边还放着梁梦那晚主持的照片,明眸皓齿,自信大方,尤其那笑是能进入人心的。
“我和她也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好端端地就疏远我了,肯定是有人坏心眼勾引她了。”
刘母看他义愤填膺跟个气不过的怨妇,当下懒得再说:“她让我问你聂志刚欠你的钱还了吗?这人是谁?欠了你多少?”
刘宁安吞了吞口水,狼狈地看向别处:“妈,你别问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梁叔梁姨那边,我带点好东西过去拜访,他们应该会向着我吧?”
“向着你?你做什么美梦呢?她这个当妈的第一个不同意。那事我不问,梁梦要问,她让你想好答案明天去人民公园谈,你要是回答不好,她跟你就完了,你还不给我说老实话?”
刘宁安看了眼叉腰一脸凶相的母亲,小声说:“聂志刚就是那个在大街上被公安抓走的人,梁梦她知道了,怎么办?妈,你要帮我。”
刘母气得恨不得打他一顿,这种蠢到家的事竟然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如果那几个嘴不牢把他给供出来,他就得去蹲几天监狱,这下人生就全毁了。
“要么干脆放弃,要么让她这辈子只能听你的话,你自己选。”
刘宁安想也没想,开口就说:“我要她听我的话。”
刘母伸出手指头戳了下他的额头:“你真叫个没出息,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娃娃给吃得死死的。”
梁梦躺在床上,看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来,脑海里却回想着早上发生的事。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果自己心虚一点被那几个人抓到破绽,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她不敢确定自己能等到公安来。
她离开学校那会儿拜托不回家的同班同学去报的案,她敢这么笃定一切都来得及是因为她从广播里听到介市最近发展的大方向。
介市虽然还处于爬坡阶段,但依据优秀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文化资源,使得当前这套班子觉得大有可为,定下了向某个优秀城市看齐的目标,全方位抓工作,打击一切影响城市形象和发展的恶劣事件,致力于打造一座绿色、现代的新城市。
这已经是两个礼拜前的新闻了,要说她还得感谢刘宁安这个蠢货挑选的好日子,正撞到大路中央,不知道会不会登在介市日报上被所有人看到成为典型案件呢?
她放在心里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明天刘宁安会不会来见她?
第018章 18
一见面就代表真撕破脸了。
梁梦看人的眼光确实稀烂, 但对人心的揣摩自认比较准。
刘宁安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是另一种做派,又极度的虚荣好面子, 是典型的以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为追求的渣男。原主长相和大学毕业的身份就是一张供他在外面炫耀的招牌,性格温软不懂拒绝更易被他拿捏, 是最合适的“摆设”妻子。
梁梦这次把底牌掀开就是明白告诉他,这个躲猫猫游戏彻底结束了, 他来, 是亲自画上这个句号;他不来, 这个尾巴由她来结,至于会添加多少艺术渲染那就要看他心情了。
见或者不见的多种预演画面从她脑海里闪过,为每一帧都配上解决的钥匙,这才闭眼入睡。
第二天下午三点, 梁梦沿着碧绿湖边的白色雕纹护栏往前走,旁边的柳树有些叶片已经发黄,随风一荡一荡, 一片自在惬意的氛围。
梁梦走到“老地方”, 只见刘宁安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满脸愁苦的来回踱步, 焦急中隐隐带着几分反被钳制的不甘和愤怒, 手一会儿握成拳一会儿又松开,矛盾复杂的情绪足以让人相信他的自制力十分堪忧, 朝“妻子”动手是早晚的事。
刘宁安抬眼看到她, 赶忙跑过来, 虽然强力克制, 声音里还是带了几分气急败坏:“我早上十点就等在这里了,怕错过你, 到现在都没吃饭。”
梁梦是故意的,当人的情绪阈值接近崩溃表现出来的每一个举动都是真实的。介市不论是散心还是谈对象的都喜欢来公园,所以即便遇到意外状况,也不用担心男女力量的差异。
梁梦不想算计,但面对的人让她不能前后不顾去应对,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昨天早上发生的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宁安的气焰当即消失大半,看着湖里划开水波激起一荡涟漪的船只,快速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天早上的事是我妈回来和我说我才知道的。”
梁梦“噗嗤”笑出声来,弯月似的眉眼间蕴藏着逼人的嘲讽和轻蔑:“刘宁安,你撒谎的本事太不高明了。我压根没和你妈提过,你怎么知道的?”
刘宁安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随即反应过来只剩一脸的难堪。
“怎么不说话?”
梁梦这么问,却没有给他开口的空间,自顾自说下去:“真追究起来,你逃不掉教唆犯罪这一条,我很遗憾到今天才认清你是什么样的人,到此为止吧。”
刘宁安急切地伸手抓梁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吓吓你,只要你依靠我,无论什么事我都能给你摆平。我拿工资给叔叔阿姨租店铺,你还要什么我都给,别分,我们结婚,结婚就没这么多事了。”
梁梦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而且这种打一棍给颗甜枣的骗人手段早不新鲜了,她一个见过世面的新世纪人会掉这种白痴的坑里?
“我不喜欢被人算计,幸好你手段不高明,但凡藏得深,我怕将来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宁安这回听出来了,她不止骂自己人品差还讽刺他不够聪明,再怎么喜欢梁梦,他也是个有脾气的男人,一下子绷不住,伸手推了一把梁梦。
“是我的错吗?还不是你逼我的?你肯定和你们学校那个姓洪的搞在一起了,攀上比我强的,就想甩开我?门都没有。”
梁梦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成功惹得旁边的人看过来,小声地议论着。
“刘宁安,你心太脏了,自己做错事却怪别人,没有一点责任感,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以后不要再见了。”
梁梦说完转身离开,刘宁安赶紧跑过来手拽住她的胳膊,刚要开口,只觉得一阵风从面前掠过,随后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刘宁安脸上火辣辣的疼,可能已经肿起来了,从小没吃过一点苦头的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甩巴掌,那些人指指点点,好像都在议论笑话他,理智也一点点被蚕食。
盛怒下的刘宁安双眼猩红,脸上的肌肉紧绷,唇瓣抖动,下一秒就要发疯。
而梁梦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害怕,就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内,这种笃定的神态让刘宁安害怕,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呼吸急促地逼近那个让他又喜欢又恨的女人。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察觉到不对,慢慢靠过来。
“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好,看我碍眼就想把我踢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的声音又高又响,一声吼就把梁梦说成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乍一眼看他真是又深情又可怜。
梁梦余光看到有几个年纪偏大的老人看她的眼神登时充满攻击性,满满的指责和数落。
“长的这么好看,心眼这么坏,人不能只看外表。”
“这男人长的也不赖啊,真是……”
刘宁安听到这么多人向着自己,心里一阵得意,放低姿态:“梦梦,只要你和我结婚,这事就过去了,我不追究。”
“这男的多好,小姑娘别被别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啊。”
“好看有什么用,肯定是没本事,要不然这女的干嘛不要他?”
刘宁安一顿,只当没听到。
让众人奇怪的是这女孩只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受着,好像默认了,可是那脸上委屈又可怜的表情好像在诉说着另一层意思。
直到有一道气愤又青春的声音闯入来,只见是一个阳光爽朗的年轻人,拧着眉头满怀敌意的看着刘宁安,而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女孩子,看着是一起的。后面还有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一块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败坏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你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看着人模狗样,真不是个东西。”
刘宁安正有这个心思,想着到时候只有自己不嫌弃她,她只能和自己结婚,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他慢待她。
“才说呢,相好的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吗?看来是约好了。”
洪亮刚要开口,被身后娇俏可人的女孩抢了先:“约你个头,当着我的面说我对象和别的女同学不清不楚,你脑子被驴踢了?”
这女孩长得可爱性格却像个小辣椒,叉着腰指着刘宁安的鼻子一顿臭骂:“你是不是个男人啊?用这么难听的话欺负一个女孩子。把人踩的什么都不是,再说几句好话让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以后你说什么是什么。凭什么啊,人家是优秀大学生又有好工作,有素质讲文明,跟你在一块够委屈的了,你还挑三拣四。”
女孩过来拉着梁梦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你和他分了,我给你介绍能配得上你的对象。”
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显得有些突兀。
梁梦对这个女孩很有好感,瞬间“恢复”了活力,在外人看来更像是醒悟以后的成长,清冷疏离:“刘宁安,你以后再找人砸我家的摊子,我就是拼命也要和你闹个鱼死网破。”
身边的众人都嗅到了别的意味,连站在最后手插在裤兜里模样懒散的人都意外地看过来。
洪亮和他对象都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宁安一脸慌乱,梗着脖子反驳:“你是为了甩开我往我身上泼脏水。”
“昨天几个地痞无赖去我家摊子上闹事,我后来得知是他找人干的,他仗着家境比我好,威胁我低头。你这么脏,我真瞧不起你。”
“诶呦,这不是解放以前那些土财主的做派吗?小子,你挺能耐啊?”人群里一个大哥高声喊道。
之前那几个对梁梦怀有敌意的老年人走过来,狠狠地啐了刘宁安一口:“臭流氓,不要脸,欺负人家女娃娃。”他们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刻在骨子里的痛恨,使得他们看刘宁安的眼神和看敌人一般。
刘宁安看这阵仗心里有些发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不甘地看了一眼梁梦,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面红耳赤的离开了。心烦意乱地离开人群,慌乱中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硬邦邦的跟块石头一样,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冷厉逼人带着几分玩味的眸子。
人群渐渐散开,几人在湖边长椅上坐下来,梁梦这才知道洪亮的对象叫杨曼,家里条件也很不错,两人是正儿八经的门当户对。
被家里娇养长大的女孩,举手投足间透着自信和强势,梁梦并不陌生,想她平时虽然以原主温和有礼的模样面对众人,但还是会时不时露出本性。
“这种人一定要离他远点,没见识就算了还自大,驴粪蛋子表面光,也不像有出息的。”
一句话逗得所有人都笑起来,梁梦目光和魏京打量自己的视线碰上,愣了下,而后大方的看过来。
魏京对两个闹腾的弟弟妹妹说:“我和梁梦有话说,你们去一边玩会儿。”
杨曼冲梁梦摆摆手跟着洪亮离开了。
周边没有旁人在,魏京两腿交叠望着前面的湖水,笑道:“他说你心眼足,有脑子,我还不信,今天可算见识到了,两个小傻子就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你自己倒是片叶不沾身,不得不佩服。”
“他是谁?”梁梦微微皱了皱眉。
魏京歪头看了一眼后方不远处,嘴角噙着笑,扬了扬下巴:“喏,那不就是。”
梁梦眉头皱得更紧:“他来做什么?”
魏京被梁梦脱口而出的真心话逗得前仰后合,笑了一阵:“说正事,你昨天喊我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看你们吵架吧?”
昨天事情解决后,魏京跟在骆琛身后一道走,没走几步远就被追上来的她喊住,也没说什么事,只请自己务必下午三点来公园,如果可以把洪亮和他对象也叫来。
洪亮和杨曼参演那场“戏”落幕,现在要谈的这件事,是梁梦经过深思熟虑下定的决心。
“我想和你调换工作。”
工作调动从来不是新鲜事,很多人为了生活上的便利,从一个调到另一个省的多的是,更别说这种单位之间的调动。
魏京大为意外,疑惑地问:“为什么?”
“人生追求不同,我自知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太过远大的抱负,也下定不了决心去涤荡污浊,也不想占坑虚度光阴。这份工作应该由适合它的人来做,将来帮助别人也是帮我自己。”
魏京眼睛眯起,这是她所遇到的第一个懂她的人,不知道梁梦是怎么看出来的,但那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