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嘴角微勾,两只手支起压在身后,抬头看着从叶片缝隙里钻进来的光,悠悠说道:“我本来已经写好调去偏远乡镇的申请了,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做好大的小的自然也会跟着好,我把这条向上的梯子让给你,善恶全在你一念之间,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想去好单位的人多的是,只不过门槛卡的死把很多人挡在了外面,魏京现在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孩评断利害的本事。
一个人踩在浮舟还是大船上心境全然不同,于梁梦来说她所踩的是浮舟,力微言轻,聪明人最佳的选择必然是随波逐流,而她不愿意这样做,所以让自己来压这片湖水,既获得人情也解决了麻烦。
魏京咬了咬唇瓣,看向站在后面的人,那人这时也看过来,她耸了耸肩,这么有主意的女孩子,骆琛只怕搞不定。
梁梦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办成了,站起身和魏京说:“等有消息了我会联系你,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梁梦从树旁经过,一抹风吹过将一根柳条搭在她的肩上,她伸手拂下去,落在另一人眼中,绿色映衬得她的皮肤更显白皙,眉眼微转,薄唇轻抿,动作轻柔而美好,像极了衣柜上描绘的古代佳人图。
男人在她目不斜视地从身边经过后,宽厚的大掌撩起一根柳条随着自己走远慢慢地滑落。
前面的人自顾自走着,倒真把他当透明人了,他手指曲起抵在唇间,低笑一声,丝毫不惧旁边顺着声音看过来,向前面的背影喊道:“喂!”
那道背影僵了僵,最后还是转身看过来,一副才看到的惊讶:“是你,你也在这里。”
骆琛被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逗得桃花眼上扬:“我还以为你故意当没看到。”
梁梦笑了笑:“刚被男人当众污蔑,有点害怕,所以目不斜视只想回家。”
好一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偏偏她还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正好我也要回去了,顺道送你一程。”
梁梦摇头拒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们也不熟,给熟人看到了不合适。”
骆琛挑了挑眉:“万一你那对象心里不高兴,在人少的地方堵你,你怎么办?不熟,多说说话就熟了,走吧。”
梁梦:“……”
梁梦不想和他做熟人,但他说的也很在理,这个时代没有监控,也时常有危险系数较高的犯罪事件发生。虽然在她看来刘宁安压根没这个狗胆,但话不能说的太死,万一有意外呢?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保持着一段距离,要不是两人行走的方向一致,很难看出来两人是认识的。
骆琛在到钢铁厂的前面一条街停下来,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了一只烟叼在嘴里,紧接着刺啦一声火柴燃起,青色烟雾冲向天空,而那抹微弱的火焰已从这世上消失。
“看什么?还不回去?那聊会儿?”
烟雾使他漂亮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也更显得他眼睛的轮廓带有几分蛊惑的味道,他手指夹着烟,抽的不算慢,看来是个老烟鬼,偏就身上那股慵懒的调调配上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给人一种他无论做什么都让人不禁多看两眼的感觉。
梁梦转身直接走了,身后那人的笑声跟着她走了一阵,不知是不是错觉,到了自家楼底下那清润磁性的嗓音还在耳边回响。
梁梦没想到的是,刚进家门就看到了怒气冲天的刘母,这会儿手里拿着扇子使劲摇,看到她进了家门,扯开嗓门嚷嚷:“梁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妈难道没有教你在外面要维护男人的面子,有什么事私下里解决?”
梁梦这个现代人听到这话下巴都快惊掉了,自己还没和她儿子有啥呢就得在外面照顾脸面了,真要结婚了可还了得?
梁梦这边还没想好要怎么怼她这番奇葩言论,刘母毫不停顿地发泄怨气:“宁安确实是冲动了,那不还是你逼的吗?你但凡少和那些不相干的男人在一块,他会这么做吗?”
梁母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女儿:“宁安做什么了?难道他欺负你了?”
“未来亲家母,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两口子那哪儿叫欺负?就是找人吓吓你们,只要你闺女聪明来找宁安不就没事了?”
刘母向来懒得应付家世不行的穷鬼,自从梁家地位下降以后,她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说话自然也不如过去严谨客气,把欺负别人当成理所当然。
吓他们?昨天小混混来找事确实狠狠吓了他们一跳,意思那些人是受刘宁安的指使?梁母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大步走过去拽起刘母就往出撵,脸色紧绷难看。
“你干什么?放开我,拉拉扯扯的多难看。”
“你也知道难看?是我们家瞎了眼才以为你们是好人,差点毁了我女儿一辈子。走,快走,别脏了我家。”
梁母又气又哭,这么大的动静惹的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就见梁母一路把刘母拖到了楼下,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只是这场面也不好多问什么。
邻居里有精明的人把从别处听来的消息和梁母刚才口中嚷嚷的那些话结合在一起,大致推断出了事情的发展脉络,私下里这么一说都骂刘家人不是东西,这不是算计人吗?刘宁安的老子也不好惹,这以后梁家不是得被针对了吗?
梁母坐在客厅里气得直抹眼泪,他们能这么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怎么欺负自己女儿,谁能想大半辈子和人打交道却偏偏看走了眼。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他们竟然坏成这样。”
梁父回到家听了也长长的叹了口气,重新站起身:“我去找他们去,哪怕以后成仇人了,在这座城市混不下去了也得和他们说清楚。”
梁梦自然也考虑到了,所以一早布局,为接下来打算,她拦下梁父说:“没必要了,又能讲出什么理呢?我没事,好好过日子要紧。”
这日子要过,买卖也要做,再不能袒露在大平地上任人打砸,她要让那些人连门都不敢迈进来。
第019章 19
骆琛一路慢悠悠晃回家, 刘博和李成已经搬了桌子在树底下喝上了。
桌子上摆着从饭店里打包来的凉拌菜、爆辣炒猪肚、三鲜肉丝、还有一条清蒸鱼,盘子旁边搭着一双没用过的干净筷子。
“看来比较顺利,眼睛里都是笑。过来说说怎么办到的, 下回见我们得改口叫嫂子了?”
骆琛走到水龙头旁拧开,将头伸过去洗了把脸,冷水把年轻人身上的火气压下去, 水珠挂在纤长的眼睫,夕阳的余晖投下最后的灿烂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眉眼。
他在空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 鲜而细腻的口感取悦了他, 音调上扬:“想叫就去叫, 当心挨揍。”
“那把你乐成这样?”
骆琛“唔”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下去,得意洋洋地说:“她和我说话了。”
刘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你那点出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上了, 搞了半天连人家小手都没摸上。”
李成一边夹花生米一边乐:“你懂什么?这叫情趣,动真格的才觉得有乐趣。往琛哥身边贴的女人多的是,你什么时候见他这么有耐心?”
刘博拿起酒瓶往空了的酒杯倒酒, 男人宽大的手掌挡在杯口上, 酒水落在麦色皮肤上飞快流下来, 刘博“诶”了一声:“喝一杯就不喝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骆琛笑着伸手去拿烟想到什么又放弃了:“小姑娘凶, 不好惹,前头那个说话难听被她打了一巴掌。坏习惯太多遭人嫌。”
刘博一脸无语, 干脆把酒瓶子放在自己跟前:“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老实?那梁梦倒是能耐, 让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坏头子变得这么老实。”
骆琛没反驳, 低头吃菜, 若细看一眼就会发现男人的耳垂透着些许红。
李成脑子没快过嘴,脱口而出:“琛哥,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磨磨唧唧了?不早点把人拿下,等你从外地回来说不定人家已经订婚了。”
“急有什么用?人家是漂亮大学生,琛哥是好看不务正业小混混,天差地别,人家凭什么放着条件好的不要?”
两人七嘴八舌的聊着,骆琛越发沉默。
这时一个人站在院子外面朝里边张望,见要找的人在家,怀里抱着一篮子刚摘的果子笑着跑进来,一屁股把李成挤到旁边,献宝似的将篮子推到低垂着眼的男人面前。
“我姥爷今年种的葡萄梨子大丰收,送了很多过来,我带过来给你尝尝。”
“姜淼,你还敢来啊?”
上次那事惹得骆琛不高兴,姜淼理亏,一直忍着不敢往他跟前凑。等大着胆子找过来看到上了锁的门才知道他去外地了,再后来人是回来了可还是见不到人。前天好不容易看到他,他竟然和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女人说着话走远了。
姜淼闻言缩了下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骆琛,小声急促地说:“我不是知道错了吗?对了哥,你上回回去揍了姜浩,他吓得连被子都不敢出,我妈快急死了,天天好声好气的哄。不巧六婆带着说亲对象来了家里,看见这场面,那女孩不客气地把媒人和他们娘俩臭骂了一顿,听着可过瘾了。”
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片泛黄的叶子慢慢飘落在地上有着不在意悲喜的安静。
“你觉得我在乎吗?带上你的东西走,以后别来了。”
男人说话时连头都没抬,与前一刻聊起另一个女孩时轻柔温雅的声调不同,此刻的声音像是从寒冰里淬炼过一般伤人万分。
姜淼眼眶里不受控制的积蓄了泪水,委屈地抽噎声让男人更加不快的拧紧眉头,凉凉的一瞥预示着男人的耐心告罄。
刘博很疼自家妹妹见姜淼哭,又怕琛哥说出更难听的话,拿过篮子,劝:“水果我留下了,改天去还你篮子。我们有事要谈,你先回去吧。”
生怕姜淼犯犟,刘博干脆起身拉起她往外面走,等走到院子外才说:“姜淼,你死心吧,没用的。这几年你也知道,他身边从来不缺喜欢他的人,结果就是一个个全被撵跑了。他不是没耐心,只是不是给你们的。再这样纠缠下去没意思,你坏了他的事,可别怪哥没提醒你。”
姜淼擦去眼泪,哽咽地问:“他喜欢谁?”
“这……”
“是那个短头发的女人吗?原来他也一样肤浅喜欢攀高枝。人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别到时候被人给打发了。”
姜淼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刘博本来是担心告诉姜淼琛哥喜欢那个漂亮大学生她会去找人麻烦,没想到给误会了,算了,也没必要解释,反正他看来,女大学生这根高枝琛哥一样也攀不上。
李成这人嘴上专挑不受人待见的真话讲,但他不悲观,趁着刘博送人的功夫,和骆琛说:“要不哥们想想其他的办法,让她跟了你?”
骆琛瞪了他一眼:“别瞎搞,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掉牙的流氓思想。你要敢胡来,我就要揍你了。”
李成摊摊手:“那你就慢慢地看人家找个各方面条件都适合的人结婚生子吧。”
这个话题聊下去也没什么进展,刘博回来以后聊起了再去南方的事。
对于骆琛他们是真心佩服的,外人都以为他天天空着手四处晃荡混吃等死,加上人云亦云越传越离谱,却不知道他一个月上街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出来,时间不是用来看书就是四处做工摸索机会。
骆琛这人还有难得的一点就是不轻易开口求人,他姑姑两口子工作好人脉也宽,给他安排个正经工作不是难事,别人要高兴死了,偏他嘴巴硬,凡事都要靠自己。
“我上次去那边认识了个人,人挺可靠,再过去跟他干一阵子,要是能成,回来咱们也干起来。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别挣了钱天天只顾享受,一遇事俩裤兜都是空的。”
对于要做什么,骆琛没明说,但他们相信他的为人,他打没把握的仗,更不会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嚷嚷的全天下都知。
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洗完碗,三人回到屋里,在昏黄的灯光下玩了一阵扑克牌,两个烟鬼时不时点一支烟,顺便撩逗骆琛犯戒,几次下来都不能成功,只得抱拳说服。
到散场那会儿已经快要十点了,李成和刘博临回家前,听骆琛没什么情绪的吐出一句话:“有个人我看不顺眼,去教训教训他。”
兄弟俩了然,能让他不高兴的无非就是那个前情敌,笑着说:“没问题。”
这一天发生的事对梁家两口子来说很难接受,虽然被女儿拦下,但依旧堵在胸口喘不过气,这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出摊精神头比以往也差了点。
梁梦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跟着两人出门,梁母疑惑:“不是还要上学吗?”
“我有点事,让倩倩帮我请个假。”
两口子也没多想,毕竟遇到这种事情更难过的是女儿,梁父往女儿手里塞了些钱让她去逛商场,有喜欢的衣服鞋子就去买,最重要的是开心。
梁梦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所以接了,分开后,她去往另一个方向和人打听刘博家在哪儿。
外面人说的没错,刘家既然露出了小人嘴脸,以后来找麻烦的次数肯定更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既然刘博是连小混混见了都要绕道走的人,刘家再想使之前那种下三滥手段,接活的人也要多想想。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入了秋冬天也就不远了,就算这个时代的人是出了名的能吃苦,她也不想父母没个遮挡,天天遭受风刮雪打,所以她心里再不怎么喜欢这帮人,她也想来试试看。
梁梦找到刘博家时,刘博正坐在地上往手上涂药,手背上十分清晰的淤青诉说了昨晚这人做了什么事。
旁边女孩子没好气地骂:“天天打架,有什么意思?这下好了,什么也干不了了。”
刘博每涂一下就嘶一声,闻言笑着说:“偶尔失手,这小子滑头,不乖乖给打,竟然躲,害我伤了手,他就多躺几个月吧。”
女孩撇嘴丢下一句:“谁不打谁是傻子,换我我也躲。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外面惹事了,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怎么办?你好歹为我们想想。你是谁?”
女孩转头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陌生人,疑惑地问。
刘博跟着看过来,看到出现在自己家的人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