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房都没有的。
“送东西来的烧火丫头说,其他姐姐觉着牛乳有股味道,不要,便宜咱们了。”竹溪说罢,又兴致勃勃地与竹清分享自个收到的消息,“我与你说,今儿在大厨房,可是有件大事。”
“甚麽?”竹清问。
“尘心去领膳的时候,恰好看见春莺姑娘身边的人来领晚膳,结果呢,给她熬的人参汤被郑侍妾的丫鬟给提走了,后边找来理论,那郑侍妾只说不知道,还以为像往常那样,是大厨房给她熬的补身体的汤药。”
“好一顿争执,春莺姑娘都气哭了,使了人打了一盆水擦脸呢。”竹溪说,“我总觉得,郑侍妾就是故意的,不过先头她得了几日的宠,就来为难春莺姑娘了。”
“谁不是在为难她?”竹清说,“你今儿问我的问题,王妃对她如此好,也是想做给宫中的主子们看的,临近选秀,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定会召王妃入宫询问事宜。春莺身份不高,可到底有孕,问到她时,也总要让主子们觉得,王妃对她很好,如此才全乎了脸面。”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有时候体面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对春莺不好,难免教人说嘴,所以雍王妃才那样做。
二则麽,在所有人都不喜她的情况下,王妃却对她很好,教她信任王妃,也就翻不出风浪了。
竹溪听完竹清分析的话,已然目瞪口呆,不由得握住了竹清的手臂,感叹道:“竹清,我娘亲常说让我多跟你学着点,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我与你,真的不同。你怎么能想到这些呢?”
就那么一件事,就能看出如此多的东西,难怪能做成大丫鬟。
竹清笑了笑,“多看多学,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的麽,咱们不能只看见好的一面。”上辈子的职场生涯告诉她,表面上有什么不重要,背地里的含义才是最重要的。
“竹清,你觉着,这个春莺姑娘能平安生下孩子麽?”竹溪问罢,又更加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在敏主子出生前,还有两个侍妾有孕的,只不过都因意外没有了。”
这事还是她娘亲告诉她的,意外?只是掩人口舌的说辞罢了,打那之后,后院里就少了一个侍妾与一个通房。
明眼人都知道是甚麽回事,所以她们现在私底下猜测,春莺姑娘这一胎,还真不好说。
竹清想,若是春莺抱紧王妃大腿,不作妖的话,还是很有希望诞下子嗣的。
雍王妃不说多喜欢她,但也不至于讨厌她,只不过,如今王妃也有了身孕,有些方面可能就照顾不到。
*
韶光院。
“她果真进府了?”方侧妃脸色有些暗沉,她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捧着脸,仔细观察,忽的看见了眼角的一个斑点,惊怒之下,手臂一挥,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
“啊!”她的脸变得如此丑陋,加上今日她听见下人们说小话,新进府的通房如何如何貌美,如何得王爷的喜爱,可不就让她大发雷霆。
伺候的丫鬟见端来的安胎药被砸在地上,撇了撇嘴,暗道自个倒霉,不过也还是低头,恭敬地回答道:“是,春莺姑娘早上已经给王爷王妃敬过茶,下午晨昏定省也到了,她住进了修墨院正屋。”
方侧妃呆坐着,她许久不能出去了,又见不到雍王,此刻幻想着雍王与春莺嬉笑打闹的场面,眼泪簌簌地流下,她哀怨地喊道:“王爷。”
明明她已经想好要安分地生下孩子,可是一想到王爷去宠幸其他人,她就心如刀割。王妃便罢了,可是那些低贱的侍妾通房,如何敢与她争?
尤其是这个春莺,身份低微,在王府外就有了身孕,是不是王爷的还未可知,如今竟也能与她们称姐妹了。
丫鬟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又重新端来一碗安胎药,劝说道:“侧妃,喝了安胎药便歇息吧。您忘了府医说的,要好好安胎,切莫不可动气。”
“不,不。”方侧妃失魂落魄,拍着桌面,“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喊了几声,她又捂住了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守门的丫鬟惊慌失措地跑去喊府医,虽不喜欢方侧妃,但是她们也知道,方侧妃有甚麽事,首当其冲被问责的就是她们。
*
韶光院的事很快就传给了雍王妃听,因着今夜守夜的是竹清,所以也是她禀报给雍王妃听的。
“王妃可是要起身?”
雍王妃脸上出现一层愠怒,竹清心知她心情不好,动作轻柔地替她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又伺候她换了衣裳,披上大氅,如此就出了门。
轿子里,雍王妃还在生气,“又是怎的了?”她都那样护着方侧妃了,要是她自个作死,也就不干她的事了。
韶光院来禀报的丫头被竹清一恐吓,什麽都说了,故而竹清是知情的,就与雍王妃说道:“方侧妃听说了春莺姑娘进府,动怒惊了胎气,府医赶过去了。听说方侧妃还让人去请王爷,见不到王爷就一直闹。”
今个雍王可是宿在了苏侍妾那里,苏侍妾是王府里的老人了,也得几分面儿,何况她还养着雍王唯一一个孩子。
这话教雍王妃十分生气,怎麽会有方侧妃这般蠢笨的人?分不清轻重,完全不拿自个当回事的?
你都有个孩子了,还嫉妒这个看不惯那个的,在闺中学的就是情情爱爱麽?
雍王妃喃喃自语,“就他,有甚麽好争的?”皮相尚可,脑子一点都没有。
“沉华院离韶光院近,想必王爷早就知道了。”雍王妃说,就是不知道雍王会不会过去。
到了地儿,雍王已经坐那喝茶了,苏侍妾正替他整理衣裳,见了雍王妃进来,又给她行礼。
“妾身见过王爷。”雍王妃给雍王福身,随后才教苏侍妾起身。
“方侧妃如何了?”雍王妃问。
“回王妃的话,府医还在诊脉,不过内室有血盆子端出。”苏侍妾回答。
她哪怕没有生养过也知道,这是小产的征兆。
这回连竹清都不看好了,上回府医就说方侧妃不能动胎气,如今还流血了。
见雍王不打算进去看一看,雍王妃便吩咐道:“竹清,你替王爷与本王妃进去瞧一瞧,看看是甚麽个情况。”
“是。”竹清行至内室,进进出出的丫鬟们都给她行了个半礼,她首先看向床上不省人事的方侧妃,只见她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身子轻轻颤抖着,下身的中裤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问在床榻边的府医,“孩子可保住了?”这是雍王与雍王妃想要知道的重点。
府医已经把完脉,对着竹清拱手说道:“小的医术浅薄,恐无力挽救。如今方侧妃胎气大动,又逢心悸,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的。”
“可我看,似乎还未小产?”竹清问,她会医术,自然也能看出来,方侧妃还没有完全胎落。
“是,小的只能尽量保,至多保到明日,剩下的,便无能为力了。”府医不想面对主子们的怒火,在竹清教他出去回话的时候,他拱手,“这里还需要小的,还请竹清姑娘代小的回话。”
竹清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强求,自个出去了,待她完完整整说完后,雍王妃用商量的口吻与雍王说道:“王爷,不若去宫中太医署请擅长妇科千金的太医来看诊?”
雍王犹豫不决,夜里惊动太医,说不定会让圣上不满,少不得把他问责一番……
雍王妃加重语气,“王爷,方侧妃已经有孕将近四个月了,府医说了,是一个男孩。”
一个男孩,难道不值当保麽?犹豫甚麽!
言罢,观察了雍王的脸色,雍王妃赶忙吩咐雍王身边的长随,“去,拿上王爷的腰牌到太医署请太医,务必要请擅长妇科千金的。”
“是。”等雍王也点头之后,长随知事情严重性,不敢耽搁,连忙去了。
“王妃辛苦了。”雍王揉着眉心,出了这事,不单是他,连同王妃,也要被叫进宫里问话,都是辛苦事。
“等下太医到了,也让太医给你瞧瞧,你近日劳累,快些坐下。”雍王说。
竹清得了话,扶着雍王妃坐下,又到门口处让人上茶,她给雍王妃端来一碗汤,说道:“王妃,这是奴婢让小厨房做的固元汤,您喝吧,身子能舒服些。”
“嗯。”雍王妃应了,竹清便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喂给她,喝完,她就熨帖地说道:“还是你可心,知道心疼本王妃。”
闻言,雍王抬眼看过来,见这个小丫头姿容清丽,只不过年岁尚小,遗憾过后,他也跟着夸了一句,“王妃身边都是你们这些体贴的人伺候,本王也安心不少。”
竹清行礼,“这是奴婢的本分,王妃安好奴婢也就高兴了。”
“嗯,赏。”雍王说。
过了半个时辰,太医被扯着进来了,把完脉开完药,他说道:“方侧妃身子日渐消瘦,原本就忧思多虑,想必安胎药也没有好好用罢?”
丫鬟回话,“是,今夜的安胎药被侧妃砸了,还没用。”这些丫鬟不是跟着方侧妃进府的,故而不想替她遮掩,如此一来,责任不就不在她们了。
“荒谬。”雍王哼道:“她怎的变得如此蛮横无理?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
雍王妃用帕子捂鼻,掩住自个因嘲讽而勾起的嘴角,瞧瞧,这就是男子,爱你时你就是活泼动人,不用讲规矩,不爱你时,就成了蛮横无理。
“方侧妃这一胎已经保住,只是若有下回,那是再也不能的,孕妇需要静心安养,最近一个月都不能下榻,免得动身……”太医叮嘱好一阵儿,又听雍王让他给雍王妃把脉。
雍王妃伸出手腕,竹清扯下自个的帕子搭上去,随后太医开始诊脉。
雍王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可能把出男女?”
“王爷莫急。”太医心里有计较,脸上有了喜色,只不过太医麽,总是不把话说满的,“恭喜王爷王妃,脉搏强劲有力,有大可能是一个男孩。”
话留三分,他又补充道:“只是为着准确,到两个月左右把脉才好。”
竹清挑眉,这么厉害,一个多月就能把出来了?她医术逊色一些,要到两个多月才能把出男女。
果然,古代的太医个个都是精英。她还有的学啊,不知以后能不能与太医学上两招?
“果真?”雍王喜不自禁,虽然太医话没有说准,不过他们都是这副德行,他便直接忽略了太医后边的话。
男孩好啊,他要有嫡子了!
连雍王妃也顾不上维持表情,笑着摸着肚子,在雍王说赏整个王府之后,她也跟着赏了。
唯有一旁无人问津的苏侍妾咬着唇,低落地看着雍王呵护关心雍王妃。
如果她也有一个男孩就好了,敏姐儿一个女孩,能成什麽事?
“竹清啊,你送一送毛太医。”雍王妃吩咐,竹清与她对过眼色,便上前为毛太医带路。
“劳烦毛太医了,大晚上的出宫,想必您也劳累了,这点子心意还请毛太医收下。”竹清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毛太医,毛太医眼里有喜色,不过手上却在推拒,嘴上说道:“欸,为王爷王妃诊脉也是我的差事,姑娘不用这么客气的。”
竹清又把荷包推到毛太医手里,笑着说道:“要的,差事归差事,您也辛苦了。为王妃探出喜事,王爷王妃感念您,还请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回去不好交差。”
毛太医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不少,夸了竹清几句,随后在学徒的搀扶下上了雍王府准备的马车,在学徒也要上去的时候,竹清叫住了他,又拿出一个荷包,不过份量没有上一个重,她说道:“不知你叫什麽,这是给你的,辛苦跑一趟。”
“姐姐,不用了。”学徒摆手,最终抵不过竹清,半推半就地收了。
等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后,竹清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儿回了正院,学徒也是太医预备役,交好着点总没有错的。
方侧妃的胎儿保住了,只不过今夜关注点都不在她身上,雍王舍了苏侍妾来了正院,美名其曰陪雍王妃。
雍王妃撇嘴,劝了一句,“妾身身子重,不宜侍奉王爷,王爷且去苏侍妾那里罢,不好教她心里多想。”
“这有如何的?她一个侍妾,难不成还能因本王来你这儿而不满麽?”雍王可不是个会体谅人的,他生下来就是皇子,地位尊贵,生母又宠爱他。
向来只有别人体谅他的份。
小厨房做了好克化的吃食上来,雍王与雍王妃用了不少,皆是受用的很,因着竹清守夜,为他们布菜的也是她。
雍王的眼睛落在竹清的手上,总觉得晃眼得紧,见状,雍王妃说道:“竹清,你下去罢,我来伺候王爷。”
竹清早就想走了,闻言极快地回了一声“是”,一溜烟就出去了。
雍王还觉着是雍王妃吃醋了,心里得意起来,却没有发现雍王妃连连翻了几个白眼,眼里的嫌弃那真是压都压不住的。
啊呸,甚麽东西也敢肖想她身边最得用的人?
雍王总归是顾忌雍王妃的,并没有出声要人。
天不亮,他预备着要上朝,与雍王妃前后脚便起了。
“我怎的恍惚听见外头有声音?”雍王妃打着哈欠问。
竹清边梳发边回她,“回王妃的话,是秋侍妾与春莺姑娘都来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