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这样的大日子里搞出不好听的事情,只怕他们府上会出糗,竹清断然不允许有人这样做,这不是教人怀疑她管家的能力麽?
“堵着路干甚麽?”身后传来了太子的声音,竹清转身行礼,忽的就清楚小娘子看中谁了。
“肖家四娘子见过太子,太子金安。”肖四娘子娇滴滴地唤道,她弱柳扶风的,行礼的时候衣袖摆动,带出一股好闻的幽香。
她正是太子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小娘子。
“起来罢。”太子说。
他正想问甚麽,竹清就大煞风景地说道:“启禀太子,肖四娘子出来醒酒,正巧走到这里,惊扰了太子。”
要是太子在她面前跟肖四娘子有了点甚麽,只怕她也要跟着吃挂落。
“既如此,就带肖四娘子回去罢。”太子点了点下巴,竹清的提醒他听出来了,故而也不给肖四娘子说话的机会,自个往外头走了。
肖四娘子明显不甘心,想出声,竹清及时阻止她,“肖四娘子,您若是在这里高声,只怕里头的男宾们听得一清二楚,到时候于您的名声有碍。”
此话一出,肖四娘子这才讪讪地止了话,灰溜溜地跟在竹清身后回了女客的院子里头。
竹清把此事与太子妃禀报了,太子妃低声与她说道:“不要声张,今日你看着点,有这般心思的绝对不止肖四娘子一个。”
太子妃冷笑,她环顾一周,这里坐着的小娘子们个个鲜嫩,有些表面上娴静文雅,实际上眼角眉梢俱带着一抹算计,谁知道内里打着甚麽主意?
不独她们,就连当家主母们不也心思浮动麽?要是太子看中了她们的女儿,纳进后院做个侍妾,待太子登基,这些侍妾就一跃成为后妃了。
若是幸运,生下一个皇子,说不得还能福泽母家,所以这些大娘子们也不是不心动的。
竹清领命退下了,今日的宴席太子妃的母家只来了姜二夫人与几个小娘子,倒是两位侧妃的母家,来了不少人,正在席面上接受着旁人的簇拥呢!
太子妃由着画屏替她整理了衣裳,她垂眸,这些人可别跳太高,不然她可不会心慈手软的。
哪怕两个侧妃生了哥儿,也不能撼动琮哥儿的地位,如果她们胆敢有妄想,那她不介意手脏一点,替琮哥儿扫平一切阻碍。
不合时宜的,太子妃想到了太子,若他日后大权在握,会不会改变了心性于想法,会不会想要捧旁人的儿子作太子?
未来的太子之位,下一任帝王,一定得是她的儿子!
太子妃顷刻间就打定主意,待衣裳打理妥当后,她这才进了花厅,又与这些夫人们聊了起来。
宴席持续到黄昏,太子与太子妃在三道垂花拱门送完客人,脸上这才涌现出疲惫。
只是还没等他们稍作歇息,后头就有小丫头禀报,“启禀太子、太子妃,后院的李侍妾病了,府医过去瞧了,说是心病。”
“太子要过去瞧瞧麽?”太子妃问道,她知道李侍妾是甚麽问题,无怪乎就是不想过继全哥儿,可是事情已经定了,绝无更改的。
“去罢。”太子想了想全哥儿,叹气。
他们到的时候,全哥儿也在这儿,李侍妾正靠在床榻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全哥儿正安慰她。
“不必行礼了,这是怎的了?”太子妃教人阻止了想起身的李侍妾,待太子坐下之后,她又让全哥儿免礼。
“太子,太子妃,妾身……”李侍妾看了全哥儿好几眼,心如刀割,若是雍王没有当太子,她或许也就接受了。可是偏偏在她安慰自个,全哥儿得了一份好前程的时候,雍王因功被立为太子。
那可是太子,储君,未来的君主!
她的全哥儿,本来能做皇子,可是一朝改变,成了王爷的儿子,教她如何甘心呢?
“事情已经定了,断然没有反悔的,你不愿意也没有法子,本殿下知道你在想甚麽,可是你要知道,这般也不差的。”太子扫了全哥儿一眼,见他低着头,心里有些失望。
全哥儿资质就是比较平庸,让他作祁王的儿子,对他也不是没有益处的。起码不用卷进是非当中,就这般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是李侍妾显然并不这样想,太子妃见了依旧哭泣的李侍妾,微微摇头,如果她是李侍妾,这会儿就借着太子在这儿,赶紧为自个谋一些傍身的值钱东西。反正全哥儿是定要走的,李侍妾不若低头,教太子觉得她心性还不错,或许日后她也能有个极好的造化。
待来日太子登基,位份还不是他说了算?能得个甚麽样的位份,过甚麽样的日子,都得依靠来日的陛下。
何必在太子高兴的时候扫兴?
第060章 搬进东宫
李侍妾无声的哀求终究没有用,在半个月之后,全哥儿就正式过继给了祁王,虽说名字没有变,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了。
同日,太子接了陛下给的差事,筹备下个月的皇太后的生辰。皇太后与陛下不是亲母子,但是像生辰这样的大日子,陛下也会教人好好操办。
如今让太子去做,也是教他熟悉熟悉朝廷的各个部门,免得甚麽都不清楚。太子妃自然也要从旁协助,她带着竹清进了宫去拜见太后娘娘。
说来,竹清其实一年到头也就见过太后娘娘几次,太后娘娘除了大日子,其余的时间都不出宫门。
待问了太后的喜好之后,太子妃伺候太后歇下,如此她们才出了寿仁宫。
“走罢,咱们去东宫瞧瞧。”太子妃说,东宫长年累月不住人,即便有宫女太监每隔几日打扫,到底清理不彻底。如今不同了,东宫要住人,便上上下下俱都要打理妥当。
“见过太子妃。”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下,太子妃抬手,“免礼,你们做自个的事,不必随行。”
她们一路从前院到后院,里头的院子早已分配好,一些贵重的物价也搬过来了,只等太子与太子妃在东宫吃过饭,象征东宫里有人气,后院的侍妾与哥儿姐儿们也就可以住进来了。
“这也太小了点。”太子妃叹气,几乎比王府小上一半,即便处处彰显金贵,到底教她不舒适。
“太子妃可不兴说这样的话,能住进宫里,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竹清安慰她,又指了指特意移栽到这里大缸种着的荷花,“东宫附近不近水,为了让主子们瞧见荷花,底下的人就有了巧思,这样主子们也不必跑老远去赏荷了。”
“是了。”太子妃逛了一圈,便带着竹清出了宫。
马车上,她问竹清,“殿中省要求的名单你交上去了吗?交了你们就得预备着学规矩了。”
能跟着主子进宫的贴身丫鬟们都需要重新学规矩,如何行礼、如何穿戴,甚至是衣裳袖口上的刺绣都是有规矩的,能用的不能用的,都要一一学了然后死死记住。
宫中是个吃人的地方,不守规矩活不下去。
殿中省,里头的一个大太监翘着兰花指喝着茶,他眼神落在桌面的单子上,问道:“奇了怪了的,东宫居然教一个小娘子管事,她是有甚麽大本事不成?”
他早就打听过先前在雍王府作大管家的人,只并不放在心上,他想着,太子与太子妃总归会换一个老成持重的人管东宫罢?
没成想还是她。
“看来咱家要好好结交她一番了。”他掐着嗓子说,尖尖的嗓音激得人不舒适。
过了三四日,竹清领着能进宫的丫鬟妈妈们,等着宫里来的嬷嬷教导礼仪,此次被派出来的嬷嬷一共有三个,教的东西各有不同。
“在宫里头,何时回宫何时出宫,那都是都时辰规定的,在大钟响了三下后,你们就该知道,宫门即将下钥了,就需要快快回宫。若这个时候还在外头,保不齐就要被侍卫们抓走。”
“还有你们的衣裳,我知道你们小娘子爱俏,可是你们记住了,袖口、衣领、手帕、鞋面、荷包……这些贴身的都不能绣过多的花纹,寻常的草儿就可以了。”那个嬷嬷停了一下,看向竹清,话锋一转,“自然了,竹清姑娘管着东宫,属于管事的宫女,你就可以多绣一些鲜亮的花儿,只是也不可太过了。”
竹清应了,如此教了十来日,等到三个嬷嬷都觉得可以了,府上学宫规的丫鬟们才解脱了。
六月初三,天大晴。司礼监占卜过的日子,宜动土、搬迁。
太子与太子妃早上在东宫吃了一顿饭,又敬香祈福过后,下午,后院的侍妾与哥儿姐儿也搬进来了。
道道宫门隔绝了她们与外界的联络,自此,哪怕是竹清,想要出宫也需要层层批准,还得早去早回。
竹清换上了一身宫制的衣裳,她在袖口和衣领处多绣了两道迎春花,以此彰显她掌事宫女的身份。
她今年24岁,宫中的规定是25岁的宫女,若是主子不留或者实在是想出宫的,就放出去婚嫁。若是主子留了,又不婚嫁的,那就可以自梳作姑姑。
所以竹清离自梳还有一年的时间。
进了宫,太子妃就要与皇后、淑妃日日相见,甚麽晨昏定省、平常的孝敬等等,都需要太子妃去维系。
“太子妃,这是殿中省送来的玉台金盏,说是庆贺咱们迁进来。”竹清指了指桌上以及地上摆满的各色花朵儿,都是金贵难养的,寻常地方见不到。
“林忠海还挺懂事的,听说昨日他还亲自来了一趟,看着宫人们搬抬东西?”太子妃问,竹清点点头,说道:“是呢,说是怕宫人太监们毛手毛脚,损坏了一些就不好了。”
林忠海就是掌管殿中省的大太监,宫里不管是宫人的调动、每月月例的发放,都是从殿中省走,可以说,殿中省的权力还蛮大的。
进了宫,竹清反而不那麽忙了,因着外头的铺子太子妃都交给放出去的妈妈们管着了,不必她隔三差五的盯着。
还有就是原本竹清奉太子妃的命,暗中查了好几个哥儿,这事也搁置了。敏姐儿到了要婚嫁的年纪,太子妃帮她相看,只是他们家一朝之间改换门庭,主君从不确定前程的王爷成了太子,那麽敏姐儿的婚事自然也就要往上走走。
“我先前看的几个,这会儿就有些不够看的了。”太子妃桌面上放着几张纸,正是竹清调查得来的结果,几个哥儿的生辰八字、相貌、才情等等,都一一记录了。
“这个是不是敏姐儿伴读的哥哥?”太子妃拿起其中一份瞧了起来,沉吟良久才说道:“我记得敏姐儿的两个伴读都是好孩子,只是不知道一母同胞的哥哥内里如何?”
若可以,她自然喜欢敏姐儿嫁给一个温柔顾家的男子,说句不好听的,日后敏姐儿会是皇后所出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世家子尚公主也得矮着自个的身子。
竹清笑着说道:“只看他是不是个想要前程的,不然是结亲还是结仇,不好说。”大文朝的驸马爷是不能插手朝政的,能拥有爵位,但是不能当官。尚公主能获得满门荣耀,福泽后辈,但是自个的前程可就没有了。
“这些年轻气盛的哥儿,哪个不想着为陛下分忧?总有那麽几个觉得自个能力出众,不肯尚公主的。咱们不急,细细看过才好,不然只会害了敏姐儿下半辈子。”竹清也是看着敏姐儿长大的,亲眼见敏姐儿一日一日长成一个知礼貌美的小娘子,她也不想敏姐儿与人结成怨侣。
“是了,其实……”太子妃欲言又止,她想说的是,如果敏姐儿再小一点,等几年她当上公主,那样选择的余地更多,且婚嫁的仪制也会隆重很多。
可是这事哪儿是她能决定的?
“太子妃,不好了,勤政殿有太监来报,说是陛下突然昏厥,太子当时就在勤政殿,赶忙宣了太医。现下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去勤政殿了,太子妃也快些去罢。”宫女说。
太子妃与竹清相互对视一眼,竹清立马伺候太子妃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再把鲜亮的首饰取下来,插上一些名贵但是不夺目的珠钗。
勤政殿内站着不少人,陛下是在与大臣们商议朝政的时候忽然晕厥,所以几个大臣也在这里。
东宫离勤政殿有些距离,太子妃到的时候,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俱都在,她行了礼,站到皇后娘娘身边。
“如何?父皇身子究竟怎样?”太子问把脉的太医,这些太医轮流把脉,生怕出错。
“皇帝为何晕厥?可严重?”太后问,她也就是象征性问一下,对于谁作皇帝,都与她关系不大。
说句僭越的,太子登基,她还成了太皇太后,身份愈来愈尊贵,哪个敢不敬?
“启禀太后、皇后、太子,陛下身子本就有些虚,暗伤多,今日忽然晕厥也是因着经年累月的内伤,这些内伤顽固,微臣等人只能压制不能根除。”御医说,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陛下这个身子,底子已经空了,加之陛下处理政事废寝忘食,再怎麽医治,陛下至多只能活一年。
陛下至今昏迷不醒,太后便看了皇后一眼,说道:“皇后,你是国母,这个时候就多操劳操劳,安排人侍疾,记住找些安静娴雅的,别教咋咋呼呼的来勤政殿。”
这是点德妃以及淑妃呢,淑妃的儿子成了太子,她得意了好一阵儿,见天儿地与德妃斗嘴,这样的人不可来勤政殿。
“儿臣知道了,母后先回宫罢,这里有儿臣看着。”皇后说,太后年纪大了,也不是个能熬的。
别陛下好了,太后又出事了。
“嗯,朝政的事咱们插不上嘴,且看太子与诸位大臣如何处理。”太后看了几个大臣一眼,里头正有一位出自上官氏的二品大臣。
太后警告皇后别趁着陛下出事就把控朝政,皇后笑着应道:“母后的话自然有道理,儿臣知道了。”
有道理,但是她不打算听。
雍王能成为太子,背后少不得她的上官氏支持,她不过是想要一些好处罢了,不妨碍国家大事就成。
在勤政殿内的人各有考量,就像太子,如今他在床榻旁边,心里希望陛下赶紧好起来,他虽然当了太子,可是很多东西都不懂。若没有陛下教导,他贸然就上位,到时候主弱臣强,是亡国之兆。
太后走了不久,皇太孙与几个孙辈就到了勤政殿,他们原本在勤学殿上课,后头下课有人来报,他们就结伴一起来了。
皇太孙走在前边,先朝各位长辈行礼,然后站在前头,看着太子伺候陛下。
陛下昏迷了许久,直到后半夜,他才幽幽转醒,一睁眼,便看见了太子与皇太孙在床榻边,见他醒了,皇太孙惊醒地说道:“皇祖父您醒了!”
竹清与太子妃在外间,这会儿也进来了,陛下一脸疲惫,他被扶着靠在抱枕上,扫了一圈,他问了好些问题,末了夸赞一句,“你们都有孝心,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