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摇了摇头,说道:“只要跟着良人,妾不觉得辛苦,只是心疼孩子们!”
张辟疆笑道:“放心吧,等到了辽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可是听说了,辽东那边,论起享受,可比长安强多了!”
张辟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也琢磨着贸然找上门,最好得有点投名状,他瞧着辽国那边搞什么招贤榜,一看就知道求才若渴,看样子,自己得搜罗一些人才一块带过去。张辟疆当年就是带着妻子还有一个随身的仆人就离开了长安,跟留侯府上几乎都断绝了联系,如今再想要找自家兄长挖人算是不行了。
不过,张辟疆转念一想,各家能够继承家业和爵位的都是嫡长子,若是没有嫡子,直接就是无嗣除国的下场。也就是舞阳侯一脉,因为嫡子是吕氏所出,所以才叫樊市人这个庶子继承了舞阳侯的爵位。可其他人家就没这样的好事了,亲爹还在的时候还好,次子庶子之类的还能仗着亲爹的面子混一混,但是等到亲哥继承了爵位,兄弟感情好的还行,若是感情一般,想要回封国混口饭吃都难。
这些人也未必都是纨绔废物,他们好歹也是经受过这个时代相对精英的教育的,起码都识文断字,有的也有一些做事的经验,就算他们烂泥糊不上墙,各家为了给自家这些留在身边多半只能混吃等死的子弟,难道就没点支援?
张辟疆才不相信,那些之前站在诛吕立场上的功臣们如今就没有后悔的,别的不说,郦商肯定心里一直有心结,他儿子郦寄跟吕禄交好,结果就因为郦商被陈平周勃胁迫,不得不去欺骗吕禄,放周勃进了北军,吕氏这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结果郦寄这么一来,直接就两面不是人了,你为了父亲能够背弃朋友之义,日后是不是也能背弃对天子对大汉的忠诚呢?所以,刘恒做了天子之后,曲周侯一脉直接就被边缘化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跑路,张辟疆打算在自己走之前让人送信,等到大家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该到辽东了,到了辽东那边,若是辽王连这点事情都罩不住,别的事情也就不用提了。
刘昌并不知道开春之后自己即将迎来好几个惊喜,他如今欣喜的是,有人确实带回了徐福船队的消息。
之前他说这事其实是忽悠刘喜的,就是随口一说,反正徐福是东渡了,大家都知道,至于他具体到了哪座岛上,有没有能够顺利上岛,之后又干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而这次,船队带来的就是确切的证据,他们带回来了一些明显是中原风格的玉器还有金银饰品。这些东西寻常商队是无法得到的,而且就算得到了,人家也不会往东边运,东边能有什么呢?像是三韩那边,距离倭岛就比较近,更那里也有些往来,根据他们的说法,倭岛那边土地贫瘠,岛上的土著披发文身,衣不蔽体,一个个身高不比猴子高多少,一般都是靠着从海里捞上来的鱼虾海藻生活。那里就是一帮穷光蛋,谁没事将这些东西运到那里去!
按照带回了这些东西的船主的说法,这些东西是他们在一座岛屿那里补给淡水的时候,用食物跟那里的土人交换得到的,那些土人话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好些年前,他们捡到了一艘触礁的小船,从船上搜罗到的。
既然是小船,那么,徐福他们所到的岛屿距离那座岛就不会太远,说不得是起了内讧,一部分人直接带上了一部分财富想要出海碰运气,结果运气不好,触礁了,估计船上的人也没有幸免,多半是落到那些土人手里了。
刘昌对徐福手里的财富没什么兴趣,他记得,东边岛上有不少浅层的金银矿,另外还有大量硫磺,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徐福当年带了五千童男童女出去,估计活下来的不少,这么些年下来,总该有个几万人了吧!若是能收服这些人,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第58章
申屠嘉来得很快,辽东这边刚刚化冻,申屠嘉就来了。
“以薄氏女给我做王后?”刘昌看了一眼申屠嘉带来的诏书,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神情,这是汉室的传统操作,太子娶太后的娘家人,如此可以稳固太子的地位,也能让外戚的荣光继续延续下去。但是,传统是传统,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几个娶了太后娘家人的皇帝对皇后也就是那样,张嫣到死都是处子,薄皇后一生无子,陈阿娇同样无子被废,后来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就不说了。皇后无子,很多时候也不能完全怪皇帝,血缘关系太近,这无疑也是一个很大的因素。
所以,其他人将这事看得很重,一个个都觉得什么一样,刘昌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诏书上说的薄家女,刘昌也是见过的,当年刘恒就藩,薄家自然也跟到了代国,薄太后有的时候便会让娘家人进宫说话,薄昭的几个孙子孙女刘昌都是见过的,不过,一般都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印象并不深刻。薄家嫡长孙女的名字他还是在诏书上看到的,能有什么感情可言。嫁过来之后,要是愿意跟自己一条心,那么,自己也给她足够的尊重,若是对方满心满眼里面都是家族荣光,那么,给她一个王后的虚名也就是了!虽说这般显得无情,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申屠嘉见刘昌对于赐婚的诏书不以为意,也没有多说什么,中间隔着那么多事情,即便刘昌少年时期,跟薄家有些往来,如今只怕之间也无甚情分,留下来的只是仇怨了。这门婚事无非就是让双方面子上都过得去,为下一步做铺垫而已。果然,就听刘昌问道:“父皇遣典客来此,只怕不仅是为了这一门婚约吧!”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辽王也该知道,去岁匈奴大举入寇北地之事!”
刘昌点了点头:“寡人有所耳闻,不知北地损失如何?”这年头消息传递实在是太慢了,他也只是听说稽粥带人深入长城,在燕国、代国、赵国一带肆虐了一番,最终到底怎么回事,刘昌还真没听说。
申屠嘉苦笑一声:“匈奴来去如风,根本不与汉军直接对垒,一味踏毁农田,杀伤掳掠人口,北地损失惨重!”说到这里,申屠嘉几乎是咬牙切齿起来。他倒是没有如同一些官员一样,说什么都是辽国祸水东引,打败了匈奴,引发了这样的祸端。欺软怕硬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汉家在这上头连辽国都比不过,难免被当做是软柿子欺负。
因此,申屠嘉起身对着刘昌一揖到底:“辽王终究是刘氏子孙,华夏贵胄,还请看在同源同种的份上,帮大汉一把!”
刘昌拉长了声音,说道:“我辽国不过是撮尔小国,能自保就算是不错,哪有余力帮助大汉呢?”
申屠嘉见刘昌拿捏上了,也没办法,只得说道:“辽王此言差矣,如今谁不知道辽国地阜物丰,又有神明护佑呢?”说到这里,申屠嘉都有些酸溜溜起来。
刘昌笑吟吟地说道:“那也是我辽国上下同心,军民效命,才有此等光景,虽说我辽国乃是汉室属国,却已经尽了朝贡的义务!至于其他的,寡人总不能量辽国之物力,结汉室之欢心吧,那又置辽民与何地呢?”
申屠嘉赶紧摇头,说道:“辽王想差了,陛下只是想要从辽国采购棱堡建造所需一应物资,用于防御匈奴入寇!”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倒是无妨,不如典客找内府商议,如何?”
申屠嘉精神一震,又试探道:“不知那**与投石机是否可以?”
刘昌皱了皱眉,汉室的少府其实就是接手了秦国少府之后的产物,也继承了一部分秦国制造的精髓,真要是让他们将这些学过去了,回头以他们的人口和经济体量,难免要对辽国产生威胁,不过,刘昌也没有一口咬死,他沉吟一番,说道:“此事还需再议!”
申屠嘉原本也就是试探一下,见刘昌居然没有断然反对,便知道这事还有商榷的余地,当下愈发来了精神,准备回去的时候好好跟天子禀报一番,到时候只要刘昌不要太狮子大开口,这些就能拿下。
刘恒实际上也已经命人在民间寻找墨家和公输家的传人,毕竟,辽国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极大地刺激了刘昌,这个时候,其实也没人会说什么奇技淫巧,汉室能够在阵地战上抵挡匈奴,靠的就是大黄弩,之前从辽国采购了大批的精铁,这些制作成的军械各个军方巨头简直快要打破头,但是,这玩意价格是真不便宜,刘恒盘算了一下,光是想要将南北二军全部换装,就需要耗费汉室一年多的赋税,不光是国库,连同少府的收入也得算进去。这样岂不是整个大汉都在给辽国挣钱?所以,他得找到足够擅长这些人,对辽国的东西进行破解,然后自家冶炼出更好的钢铁,做出更好的武器来,免得钱都被辽国赚了去。
刘昌并不敢小视古人的智慧,他们很多时候,缺少的不是智慧和毅力,而是眼界见识和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所以,申屠嘉退下之后,刘昌就开始琢磨,到底要不要向大汉出售武器,或者说,应该出售哪些武器。最先进的肯定是不行的,像是投石机这种东西,杀伤力又实在太大了,一般的盔甲,是扛不住钝器攻击的,这玩意只要打中了,你就算装在铁皮罐头里头,也是被砸扁的下场。**什么的也是一样,虽说汉室那边没有机床,没法规模化生产,但是他们人多啊,光是少府,就有几十万工匠,这还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到底能动员多少人,那真是不好说。
刘昌这边正左右为难,就见吕田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大王,大喜,大喜啊!”
刘昌有些莫名其妙,这又有什么喜事,总不见得是箕姝怀上了吧!就算是箕姝怀上了,也不该是吕田过来报喜啊!他直接吩咐吕田入内觐见,吕田自从执掌内府之后,愈发显得富态起来,一张脸白白胖胖,肚子都鼓了起来,这会儿一张胖脸笑出了褶子,如同包子一般,他喜气洋洋地说道:“大王,今日臣去内府衙门,结果路上瞧见了熟人,臣便过去打听,呵,大王你猜臣遇上谁了?”
刘昌不由笑道:“这会儿卖什么关子,跟寡人好好说说!”
吕田赶紧说道:“大王知道留侯吧,臣今日遇上的便是留侯家的二公子,当年都听说他失踪了,哪知道他是藏起来了,一直到现在才出来,要不是臣当年在长安的时候见过留侯家两位公子几次,都不敢认!”
汉初三杰的后人在后来也就是曹参的后人有些存在感,因为他们家尚了好几次公主,有一个就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平阳公主这个封号就是从曹参的平阳侯中而来。萧何张良的后人根本就像是隐形人。刘昌上辈子对张良的后人还真是不清楚,不过,张良那等人物,总不至于将儿子教成不肖子孙,哪怕这位留侯二公子有张良一分的才干,那也是值得刘昌高看一眼的。
因此,刘昌赶紧说道:“那还不快请二公子过来,趁着现在,你先跟寡人说一下留侯二公子的事情!”
吕田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当然期间又踩了陈平一番,然后说道:“这都十年过去了,也亏得二公子忍得住!”
听说了张辟疆当年的事情之后,刘昌顿时就知道,这位心思机敏,也是个能人,当下愈发高兴起来,这样的人才,打着灯笼都难找,如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当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没摆出一副倒提丝履的模样,主要是不合适,辽东寒冷,大家习惯于穿皮靴,这玩意你倒过来穿试试看!因此,只是亲自去了殿前等待。
吕田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张辟疆带来了,只是留在宫门外头等候而已,不多久,张辟疆就在内侍的引领下过来了。
张辟疆没见过刘昌,不过看到吕田侍奉在一个少年人身侧,那少年人并没有穿正式的冕服,只是穿着一身直裾深衣,但是看着面若冠玉,目若点漆,神采飞扬,心中便有了数,当下上前一步,拜道:“山野散人张辟疆见过大王!”他也没有扭捏,直接就用上了臣子的礼节。
刘昌连忙扶起,说道:“不必多礼,寡人早听说留侯之名,只是年纪小,不曾亲眼得见留侯风姿,如今见得二公子,便知留侯后继有人!寡人幸甚!”
张辟疆摇头说道:“大王谬赞,臣比先父还差得远呢!”虽说从小出入宫廷,见过的市面不知道多少,但是刘昌这般态度,还是让张辟疆有些虚荣的。张辟疆当年跟着的是惠帝刘盈,刘盈自从刘如意和戚姬死后,就开始破罐破摔,沉迷酒色,张辟疆那时候年纪小,就觉得惠帝缺了点人主模样。后来惠帝去世,留下几个孩子都很小,张辟疆就觉得不对,与兄长张不疑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决定避世隐居。张家不比其他人家,就这两根苗了,不能全赔进去。张辟疆这会儿看着刘昌,却不知道为什么,叫张辟疆想起了曾经的刘邦来,刘邦长相肯定是不如刘昌的,但是这般神采飞扬,却几乎是同出一辙!
刘昌不知张辟疆的心思,他只是笑道:“二公子远来辽国,乃是寡人之幸,外头春寒料峭,还请二公子入内一叙!”
第59章
在殿内坐定之后,刘昌才问道:“二公子远道而来,可有何教寡人?寡人洗耳恭听!”
张辟疆赶紧说道:“先父在世时,为辟疆取字为仲平,大王叫辟疆仲平便是!辟疆虽说才智平庸,但是听闻大王作为,便觉大王乃有为之君,因此,辟疆此来,便是来投奔大王的,大王若是不弃,辟疆愿效犬马之劳!”
刘昌笑道:“仲平实在过谦了,寡人基业也是草创,辽国看着欣欣向荣,实际上也是危机四伏。仲平已知寡人来历,便知道,寡人与长安公卿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即便寡人远在域外,当年那些人未必愿意放寡人一条生路,寡人不愿坐以待毙,唯有奋起一搏罢了!”
张辟疆见刘昌说得坦诚,他也没有跟刘昌拐弯抹角:“辟疆来投大王,正是因为如此!当年高皇帝在时,有废长立幼之心,周吕侯请先父出山,为高皇后筹谋,请出‘商山四皓’,虽说稳住了惠帝的储位,却也将我张家与吕氏绑在了一起!当日惠帝驾崩,我年纪小,不懂事,又多了一句嘴,曲逆侯因此遵从高皇后之意,封诸吕为王,这才有了之后的祸端!总之,我张家,在那些人眼中,也是吕氏余孽,若是此事不能过去,留侯一脉,只怕也要赴吕氏后尘!辟疆来自,也是为我张氏谋一份生机!”
刘昌脸上露出了笑意,如此,他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因此,他便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寡人也不跟仲平说两家话,寡人如今正有一事想要请教仲平!”
张辟疆知道这算是考教自己,当下正色说道:“还请大王道来!”
刘昌没说什么军火贩卖的事情,而是说道:“之前,长安送来一份诏书,封薄氏女为辽王王后,不知仲平以为如何?”
张辟疆笑道:“无非就是缓兵之计罢了,如今长安也是左右为难,曲逆侯虽说已经过世,但是绛侯依旧在位,若是去岁匈奴未曾叩边,天子还能想法子卸去绛侯兵权,只是如今,绛侯这等将帅之才,却是得留在长安,否则的话,一旦匈奴大举入寇,朝廷未必找得出能抵御匈奴之人!而辽国这边,去岁却是大败匈奴,俘获无数,两相对比之下,长安能不担心吗?别的不说,若是大王狠下心来与匈奴合作,那么,汉室该何去何从呢?如此,嫁一个薄氏女给大王做王后,无非就是跟大王说,只要大王愿意合作,那么,有着薄家的支持,大王也能做储君,不需要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刘昌点了点头,跟他猜得差不多,他摇了摇头,轻哼一声,说道:“呵,若是几年之后也就罢了,如今嘛,薄家又算什么!”他沉吟一番,抬头看向了张辟疆,说道:“仲平初来乍到,寡人这边暂时也无合适的官职安置,正巧,寡人有意建尚书台,主管文书、奏章,传达寡人之命,不如请仲平做尚书令如何?”
尚书台早就有了,但是一直以来,其实就是少府的下辖机构,专门保管书籍,但是如今按照刘昌的说法,这个尚书台的职责范围一下子扩大了许多,说得直接点,那就是将相权划走了一大块,虽说品秩暂时不高,但是未来可期,张辟疆欣然答应下来。
刘昌笑道:“那日后尚书台之事,还要多多劳烦仲平!”
张辟疆也是一笑:“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
留张辟疆在王宫之中用了一顿饭,刘昌这才让吕田送张辟疆回去,内府已经准备好了府邸,让张辟疆一家入住,张辟疆回到家中,就看到李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四处观看,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张辟疆跟着吕田,这一路上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他这个府邸其实是新建的,就在新王宫附近,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刘昌就会搬到新王宫这边,原本的王宫和附近的衙署也会保留,但是却会逐渐边缘化。张辟疆看得出来,刘昌是个有想法的,不过,不怕有想法,张辟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惠帝那样的他真是受够了,你年纪轻轻的,被老妈老臣压制怎么啦?也是曾经在战场上走过的,看个死人都受不了,也不想想看,当初要不是你妈够强势,你能坐上天子的位置吗?换做是刘如意当了天子,你跟你妈难道就有什么好下场!你妈都多大年纪了,你好好养生,多活个二十年,熬也熬死他们了,到时候怎么办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结果你闷不做声,整日里饮酒作乐,荤素不忌,连孩子都不知道好好养,就因为你那样,多少人跟着遭了殃!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张辟疆如今也算是心平气和起来,他看着府邸里面的格局摆设,颇觉有些新奇,不过,这里住着倒是挺舒服的,他沉吟一番,说道:“我如今的官职,家里也不能用几个奴仆,这么大地方,回头叫人去雇几个人打理才行!等时机合适,也可以买一些夷狄奴婢回来!”
若是以前,李氏只怕还要抱怨几句,但是跟着张辟疆隐姓埋名多年,家里的事情都要她一手操持,如今还能有出头之日,已经是意外之喜,她这会儿欢喜地说道:“良人说得是,我之前听说王险城里有官学,五岁就可以去上,不拘男女,不如我们也将茂儿和阿妍送过去吧!”
张辟疆这倒是没有听说,再听了李氏言语之后,又问了几句,不由愈发开怀起来:“不错,回头咱们夫妇带孩子去看一下官学的情况,就将两个孩子送去上学,正好,没了那两个小的,咱们还能再给他们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
李氏不由有些羞赧:“妾如今都这个年纪了,良人要是还想要孩子,不如妾给良人聘几个姬妾回来?”
张辟疆哈哈一笑,说道:“细君哪里老了,正是盛年呢!有为夫在,咱们多生几个,以后也不愁没个前程!孩子的事情先抓紧,接下来,为夫可就要忙起来了,这辽国跟大汉诸多不同,为夫得先弄明白才行!”
张辟疆是个心高气傲的,既然已经来了,自然得叫人知道自己的手腕能耐,免得人家一说,都说是留侯家的二公子,好像他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个好爹一样!
朝中多了个尚书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吕义自身能力有限,景齐虽说也是老臣了,但是他着实有些适应不了如今辽国的变化,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安抚朝鲜老臣的,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吉祥物,多余的事情根本不问,如今多个分担的,他们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于日后丞相会是什么想法,那也跟他们没关系了!
但是,申屠嘉却一直在留心辽国的变化,他这些日子为了棱堡的事情差点没跑断了腿,这些事情是要跟吕田沟通的,吕田对汉室的君臣都没什么好感,因此各种打太极玩推手,总之,折腾得申屠嘉心力交瘁,光是为了棱堡的图纸,就折腾得不轻,要不是知道就算是告了状,也是不了了之,申屠嘉能天天去找刘昌。在折腾之余,申屠嘉也一直在观察辽国的变化,然后就听说刘昌新设了尚书台,却没有如同汉室一般,将尚书台放在少府之下,而是独立出了内府,最关键的是,尚书台的尚书令叫做张辟疆。
申屠嘉虽说当年不在中枢,但是留侯何等人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偶像,留侯当年但凡有点动作,就有不知道多少人争相效仿,留侯当年说是要辟谷求仙,还真有不少人跟着绝食的,至于坚持了多久,那就不好说了!留侯家又不比其他人家,他家事简单,并无多少妻妾,也仅有两个儿子,长子袭爵,次子也早就有了前程。当年张辟疆失踪,其实许多人暗地里头都在搜寻,还有人怀疑他是被哪个忠于刘氏的人给害了,也有人怀疑他是被自己的兄长张不疑给害了,总之,张辟疆当年失踪,其实是造成了不少影响的,只是时过境迁,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了,还出现在了辽国,这难免叫申屠嘉浮想联翩。难不成当年站在刘昌身后的人是张辟疆,甚至是留侯?毕竟,很多人如今还都以为张良没死,只是跟着赤松子修仙去了,如今只怕已经是成仙了。
申屠嘉还远远地去看过张辟疆一回,他虽说没见过张辟疆少年时候,但是他是见过张良的,张良貌若好女,面柔心壮,而张辟疆虽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女态,但是的确与张良有五分相似之处,尤其身上那气度,更是相像,这让申屠嘉确定了张辟疆的身份,心里就是一突。张辟疆出现在这里,只怕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从汉地到辽地来,到时候,只怕长安朝堂上又有一番震动。
思及此处,申屠嘉顾不得棱堡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就先写了一封奏疏命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自个也狠下心来,天天追在吕田pigu后面,非要他将棱堡的事情落实了不可,吕田被缠得厉害,干脆就开始狮子大开口,两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
而中原那边,张辟疆临走时送出去的书信多半也送到了该收的人手里。
第60章
河东平阳,这里是平阳侯的封国,现任平阳侯是曹参的儿子曹窋,刘恒继位之后,因为曹窋当时立场不明,并未参与到诛吕之事中,被排挤也是正常的事情,曹窋因此丢了官职,回了自家封国混日子。曹参当然不止曹窋一个儿子,以前曹窋在长安做御史大夫,平阳这里自然是他几个兄弟帮着打理,结果曹窋回来了,他那些兄弟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如果说曹参是个老狐狸,曹窋连小狐狸都算不上,他一直就是蒙受父亲的余荫生活,当然,这也足够了。曹家人虽然做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也不会犯下什么大错,所以,比起其他几个开国侯府在短短百年时间里就各种夺爵复爵除国,平阳侯府一直**到了汉武帝后期巫蛊之乱,那时候卷进去的人不知凡几,连皇后太子公主都折进去了,一个多年未曾出过什么不可取代人才的平阳侯府算得了什么。
当年确定了曹窋袭爵,曹参便将其他几个儿子都安排到了封国之中,让他们打理庶务,说句老实话,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用封国养着他们,但是,如今曹窋带着一大家子灰溜溜从长安回来了,顿时就看其他那些兄弟不那么顺眼了,他需要收回封国的权力,最主要的就是财政权和人事权,他是封国名正言顺的主人,其他人就算是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憋着,还得指望曹窋留个三瓜俩枣的,要不然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张良当年跟其他那些功臣关系都不亲近,主要是出身不一样,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刘邦更信任的还是那些丰沛出来的老伙计,这些人也天然抱团,曹参就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曹窋被撵回来,也有这个原因,因为曹家当年跟吕家也是有交情的,毕竟都是沛县出来的,吕家当时是沛县大户,曹参当时又是县衙小吏,互相之间早就有往来,甚至,若不是有萧何曹参的作用,吕家未必肯将女儿嫁给刘邦。
张良却是正经的韩国贵族,家族世代为韩国相,家破人亡之后,他往来的也是六国反秦贵族,跟刘邦他们这些游侠泥腿子真没什么交情,所以,封侯之后,张良就动了退隐之念,但是作为小一辈,互相之间难免会有些往来。张辟疆跟曹窋做过同僚,但是,两人根本凑不到一块去,反而跟那时候还在长安的其他曹氏子弟在一块厮混比较多,他有一封信就是直接给曹参次子曹英的。
曹窋下面,最大的就是曹英,曹英是庶出,但是因为年长的缘故,在家还算是有些话语权,但是,等到曹窋回来,他的话就没有老三曹础顶用了,这两人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曹础从小被惯坏了,很多时候做事顾头不顾尾,曹参在世的时候就拿这个嫡次子没什么办法,稍微讲话大声一点,就要面临家里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毕竟,这位出生的时候曹参跟着刘邦到处打仗,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得家里,等到天下太平了,曹参也是大半时间不是泡在衙门,就是在跟那些门客故交喝酒取乐,以至于曹础对这个亲爹就没什么印象,自然更被母亲疼宠,以补偿缺失的父爱。曹参能喷刘盈满脸唾沫,对上老妻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节节败退。曹窋也被母亲灌输了要照顾弟弟的念头,因此,从长安回来,瞧着曹础各种不像样,便将封国的许多事情交给曹础,历练这个弟弟,免得以后这个弟弟分出去之后,偌大的家产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
这就将前些年自觉一直兢兢业业,将封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仅能供应封国的各项支出,还能给远在长安的曹窋提供足够钱粮挥霍的曹英给撇到了一边,曹英心中难免愤懑不平,接到信之后,顿时就心动了,当下将几个跟自己亲近的兄弟堂兄弟都找了过来,然后说道:“君侯说是咱们的兄弟,但是人家如今才是封国之主,留在封国,我们也只能是仰人鼻息,如今咱们血缘还算是亲近,尚且还能说句话,但是等到将来,少君侯继承了封国,他也有兄弟,也有亲近的亲家,那咱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哥你说得倒是简单,但是,咱们哥几个,也就是二哥你,父亲过世之后,你还继承了一个公乘的爵位,到了咱们这里,能捞个普通的大夫就算是不错,咱们这点爵位,也就是在跟那些黔首放一块的时候能稍微沾点光,出了平阳,谁拿咱们当回事呢?”老五曹进一向心直口快,干脆说道。
曹英也不跟他们打马虎眼,直接就说道:“你们知道辽国吧?”
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普通百姓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的,曹家能够积攒偌大的财富,不仅是因为擅长经营封地,还因为他们手里有好几个商人给他们敛财,之前平阳就有商队去了辽国,带回来的东西哪怕是被曹家众人瓜分了一圈,放到市面上出售,获利依旧有五倍还多,以至于今年平阳这边已经打算加大与辽国的交易,连同他们平时用的钱都换成了辽国那边的七铢钱和五铢钱。
老四曹培连忙说道:“二哥你是想要跟辽国做买卖?我手里还有点钱,我占一份!”
其他几个人都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掺一股,他们倒是不觉得什么商贾贱业,反正又不用他们亲自去,无非就是找个合适的商人做白手套,平阳这边,哪个商人不要命了,敢得罪平阳侯府!
曹英摇了摇头,说道:“做什么买卖,咱们这买卖要是做大了,君侯那边开口,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当年先父能够跟随高皇帝创下这般基业,咱们虽说不如先父那般英雄气概,却也不能真的堕了威风,咱们继承不了爵位,难道就不能自个拼一个爵位出来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曹进直接就说道:“二哥,你也干脆直说了吧,要怎么做!”
曹英抿了抿嘴唇,说道:“在大汉,非军功不得封侯,咱们哥几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让咱们现在就去战场上厮混,能不能囫囵着回来也是个问题,所以,这条路还是免了!但是辽国那边不一样,那边现在也没什么人才,咱们过去了,肯定要被人当做上宾,混个一官半职不是轻轻松松吗?那边别的也就不说了,没钱了,河里面筛几次,就能筛出一把金沙来,咱们过去,再不济也能做个富家翁吧!何况,我听说那边只要政绩突出,也能封爵,子爵以上就有封地,说不得封地上就有金矿呢!”
曹英自然知道得没有这么多,这些都是张辟疆打听出来的关于辽国的事情,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往书信上一写,顿时就将曹英他们这种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的庶子次子们给吸引了。
这个时候,开国还没太多年,太平日子也没持续多少年,所以即便是这些二代,哪怕贪生怕死,也是有着开拓进取之心的,曹英这般一鼓动,在场几个人差不多都动了心。
曹培犹豫道:“那咱们就这么去辽国,到时候君侯那边?”
曹进没好气地说道:“管他做什么,这些年来,我们跟着二哥在封国精心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他一回来,又把我们撇到一边,还想要翻旧账,咱们又不是家里的管事下人,有别的办法,谁耐烦在这里继续受气!”
曹培说道:“咱们直接跟君侯说,君侯应该不会允许咱们过去,咱们这一过去,可就将君侯架到火上了,到时候长安追究起来,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