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说道:“咱们也没说要直接走,到时候咱们就说要去见一见市面,跟着商队往北边看一看情况,顺便赚点小钱,君侯刚将咱们打发了,正是心中有愧的时候,不会拒绝的!等咱们到了辽国,安定下来,君侯又能如何?”总不能拿着他们留在家里的妻儿来威胁他们吧!那可就真的是撕破脸了!
见曹英已经有了主意,其他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开始琢磨起来,辽国那边他们知道的情况也就是从商队那里知道的,其他的也不了解,既然想要过去谋一个前程,那么,自然得好好思量一下才行,别的不说,别人想不到的,自己想在前头,到了那里,岂不是更亮眼,也能比别人先走一步!
这样的情况陆陆续续发生在不少开国功臣的封地上,这些开国功臣多半如今都子孙满堂了,但是,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就算是他们各种努力钻营,也不可能将所有儿女的前程都安排妥当,何况这种事情,素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像是平阳侯一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曹参当丞相的时候,没给所有儿子侄子都安排个合适的官职!只是将他们约束在封国之中,起码在封国里面,平阳侯府就是土皇帝,除非是私藏甲胄造反,否则的话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放到外头,被人抓住把柄,说不定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之前因为倒吕之事,许多功臣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没参与的,各家都谨小慎微了不少,以至于不少人都没了着落,张辟疆虽说这么多年不在长安,但是,消息却一直很灵通,送出去的信都很有针对性,因此,几个月后,等到这些人陆陆续续都在辽国担任了官职的时候,长安那边才发现了不对劲。
第61章
当初申屠嘉将张辟疆出现在辽国的消息火速送往长安之后,张不疑就被质疑了一番,张不疑也是光棍,说当年他就跟自个弟弟闹翻了,张辟疆之后就带着媳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也带着人找过好几年,都没消息,他还以为张辟疆早就死在外头了呢。至于如今人家跑到辽国去,自己也没拴着张辟疆的腿啊,他去哪儿难道还要先告诉自己吗?
张不疑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其实对现在的时局很了解,留侯一脉早就被朝堂排斥在外了,所以,张辟疆也表现得破罐破摔的模样,每日里放浪形骸,就是跟着一帮门客饮酒作乐,横竖上头迟早要收拾自己,还不如先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再说!
听说张辟疆跑到辽国之后,张不疑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生路算是有了!张辟疆在辽国那边混得越好,自己就越安全,毕竟,若是长安这边真将自己如何了,张辟疆回头不报复才怪!老张家的人,报复心都是很重的,韩国灭亡之后,张良就一直在积极反秦,那一次要不是找错了车子,始皇帝直接就被砸死了!后来秦国灭亡,韩国复国,张良一度心满意足,准备归隐,结果项羽不地道,回头就手起刀落,将当时的韩王成给宰了,占了韩国的地盘,张良这才下定决心投了刘邦,干掉了项羽。
谁也不敢赌张不疑跟张辟疆兄弟两个是真的闹翻了,就算真的闹翻了,有道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人家兄弟两个之间打生打死是一回事,你个外人掺和进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不疑站在朝堂上,理直气壮到有恃无恐的地步,其他人都默然了,刘恒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而这事,却也让朝堂上许多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像是曹家这样一帮旁支庶子直接找借口跑去辽国的不少,有的家里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的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虽说这会儿大家没听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说法,但是,这么做总归是不会错的。你们老刘家的人打生打死,不管谁赢了,总得给我们这些人一条活路吧!
刘恒弄明白这些之后,算一算人数和姓氏,赫然发现,除了当初那些坚定的倒吕派,差不多过半的彻侯都在辽国那边有了安排。这下,事情就愈发不好办了。
这事终究是张辟疆促成的,因为这般功劳,刘昌这边直接给了张辟疆一个伯爵的爵位,将北方一大块封地给了张辟疆打理,张辟疆手里也没有人手,他堂而皇之地派人去了留侯的封地留县招揽人手,留侯府还很是默契地给行了方便,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将事情都看在眼里,最终愈发坚定了不得罪辽国的决心。
而刘恒这边,也终于出手了,他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从辽国那里学到了棱堡的建筑方法,采购了大批的混凝土,汉家自己能烧砖,砖石就自家用了,然后,开始在北地边境组织徭役,修建棱堡,这些棱堡完全就是用于军屯,也就是说,以前依靠长城驻扎的边军如今直接搬进了棱堡之中,将棱堡周围的土地变成军屯的土地,可以租给附近百姓耕种,但是需要百姓向军方交租,这般手段顿时就让周勃这个老将的作用变小了许多,然后,刘恒便在朝堂上发难,以彻侯逗留长安,以至于各个封国不得不动用大量徭役向长安运输粮食财物,虚耗民力为由,逼着周勃这个丞相带头,让在长安没有官职的彻侯都回封国。
刘恒的理由很扯淡,却也很政治正确,最终周勃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去了。他年纪越大,越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他看着如今的动作,只觉得是刘恒后悔了,想要真的立刘昌,因此也想要再来一出反攻倒算,陈平运气好,死的早,这时过境迁,他这个当年反吕的功臣一下子就变得有了罪过,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当做投名状,去讨好辽王呢!日后辽王若是真的成了未来的储君,绛侯一脉真的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周勃越想越是惊恐,返回封国之后,难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反应过度,自然又被视作是有不轨之心,被人告了一堆黑状!
刘昌暂时没有理会周勃的意思,历朝历代,对于这等打着拨乱反正之类旗号的权臣,几乎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什么周公伊尹,到底怎么回事距离太远,是不好说。往上数,李斯自作聪明,直接就被同党赵高给害了,赵高倒是明白自己不能将未来寄托在秦二世身上,结果也没想到自己弄死了秦二世,原本当做傀儡立起来的子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汉朝这边也是如此,霍光玩得更花,还来了一出废立,最后一直到西汉灭亡,霍家都没翻身的希望。东汉那会儿出了一大堆的儿皇帝,多半是外戚拥立起来的,最后又有谁shan终了?所以啊,你要是没有取而代之的本事,最好不要玩这种事情,很容易将自己坑进去。
当年毒死了陈平,刘昌就已经将周勃当成了死人,如今也就是看着他自取灭亡罢了。
周勃被迫返回封地的时候,刘昌正在接见南越的使臣。
赵佗是个超长待机的国主,以至于他有资格继位的儿子都没熬得过他,最终死了之后,继位的是当初被送到长安作为质子的孙子赵昧。而这次作为正使的就是赵佗的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叫做赵申,他属于那种没继承权的。赵佗割据南越之后,就跟手下将士与百越联姻,赵佗自己就娶了不少部族首领的女儿,其中大部族的女儿就是夫人,而寻常小部族的,也只能是普通侍妾罢了,这样侍妾所出的儿子,自然没资格继承王位。赵申就是如此,他母亲只是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女儿,而且还不是那种受宠的女儿,虽说生了赵申,但是赵佗儿子太多了,根本不在乎,所以也没母凭子贵的说法。赵申生在申时,就有了这个名字。
好在赵申也不是什么心气太高的,毕竟,上头那么多兄长,下面还有不少弟弟,他一个中不溜丢的,又不是什么天纵之才,本来也没什么指望。他的想法就是将来混个差不多的差事,将生母接到身边奉养。他在一众兄弟之中并无突出的长处,因此唯有靠着勤勉,这次赵佗让人出使辽国,许多人畏惧海上风浪,不愿意应承,赵申就主动出头,揽下了这个差事。
赵申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过了几天之后,居然缓了过来,之后在船上反而变得自在起来,只觉海阔天空,等到见识了辽国的风土人情,顿时觉得自己这次是来对了,要是一直留在南越,那里能知道这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呢?
之前赵申听一些跟随赵佗的关中老卒说起过秦国的事情,当时的咸阳如何如何,但是如今到了王险城,却琢磨着,咸阳城顶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险城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或者说,直接在原本的基础上,扩建出了一个新城出来,而且这个新城还在继续发展壮大之中。刘昌的新王宫主体部分已经建好了,毕竟他又不打算一直留在王险城,所以也没准备着兴建出一个能千秋万代的王城出来,不用造太高,也就不需要挖太深的地基,主体部分就是用了砖石和混凝土,连梁柱许多用的也就是钢筋混凝土,而不是木头,虽说辽国这边巨木不缺,可是阴干太废功夫,之后还要雕梁画栋,何必呢!所以,还不如直接用钢筋混凝土,覆盖琉璃瓦,还能防火,可以说是一步到位。砖石和琉璃瓦想要有图案,就先制作模具,之后就能成批生产,再想要精细一点,干脆就用壁毯之类的好了,还能按照时节更换,现在辽国这边羊毛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如今有钱人家,谁家不买几张地毯呢!
赵申到王险城的时候,看到的景象简直是叹而观止,路面修得笔直平整,马车、人力车和行人各行其道,道路两旁的建筑也都是整整齐齐,这些多半是商铺,上面用旗幡或者是灯笼打出不同的招牌,几乎每个人都面色红润,毫无饥馑之色。每一条街都安排了人打扫路面,一般都是老年人,甚至还有一些是残疾人,袖子上戴着一个红袖箍,上面写着“环卫”两字,他们看起来也是满面笑容,一个个用扫帚或者是夹子,将地上的垃圾夹到一个袋子里,最后一起运送到一个三个轮子的奇怪车子车斗上。路上几乎看不到半大的孩子,听说都被送去学校了。
辽王的王宫据说才建了一部分,但是已经颇为气派,绿瓦红墙,上面雕琢着简约优美的花纹,等到进了大殿,就看到玉阶上坐着一个戴着冕冠的少年,赵申赶紧行礼:“外臣赵申拜见辽王!”
刘昌笑吟吟说道:“贵使免礼,寡人早听南越王威名,也算神交已久,今日见得南越使者,也算得偿心愿!”
刘昌说得客气,赵申也不能不懂事,连忙跟着拍了个马屁:“辽王英雄少年,我家大王也是感念非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番寒暄之后,刘昌才问道:“贵使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第62章
赵申老老实实说道:“我家大王言道,南越与辽国均为汉室藩属,虽说远隔千里,但也是同文同种,之前交通不便,消息不通也罢,如今既然能以船只往来,正该互通有无,彼此方便!”
人家愿意主动开放自个的市场,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刘昌欣然说道:“南越王深知寡人之心,寡人正有此意!具体条款,贵使可以与内府令商议!”
赵申这次过来,正赶上辽国朝议,他之后也没有退下,就被安排到了旁边的一个座次,旁观辽国群臣上朝。
辽国这边虽说刘昌上位也就是两年的时间,但是,一帮适应不了如今情势的臣子已经被边缘化了,刘昌也没太过河拆桥,一边给他们封了爵位,给了封地,又建立了一个参议司,令这些老臣可以进入参议司做参议,有建议之权,并无决策之权,总归没真的让他们彻底闲置,通过这一系列手段,原本朝鲜那些老一辈的臣子迅速被架空,留下来的算是少壮派,他们虽说也是朝鲜士族出身,但是思想并不陈腐,刘昌又建立了太学,这个太学招收的可不是太学生,而是官员,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的官员,都要定期进入太学深造,太学里面不讲什么经义,主要讲解的执政理政之道,除此之外,就是辽国如今的情况,还有周边的局势,和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
通过这样的教学,辽国朝堂上如今充斥的就是一帮实干派,去年的时候,辽国就通过年底的大朝议,先弄出了一个三年规划,现在只能是三年,因为外界情况不明,对于移民的数量也估计得比较保守,所以,大家只能先制定短期的计划。不管是地方还是中枢,都跟着将各地和各个衙署的三年计划给认领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行动。
这会儿,赵申就满脸懵逼地听着朝议上官员们一个个上奏他们所属衙门近期的工作成果和下阶段的工作计划,另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的问题,然后大家一起商讨。赵申在南越因为王子的身份,也是有资格入朝听政的,但是南越朝堂上,其实大半都是汉化的越人,他们学问其实也一般,因此,朝堂上说是上奏国事,实际上都比较粗疏,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在朝堂上引起一番械斗,大家各自抄着笏板大打出手,这还是斯文的,不斯文的直接就拳打脚踢来一套全武行。而在辽国朝堂上,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传统,大家用的也不是笏板,这玩意用完了就要擦掉重写或者是换新的,因此,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小册子,还有一支看起来比较奇怪的笔,方便他们随时在纸上写写画画,而不是全靠脑子记录。
这只是一旬一次的小朝会,并非一月一次的大朝会,所以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朝会也就散了。各个官员各自返回自个的衙署,就在赵申不知道自己是去鸿胪司还是去内府的时候,吕田就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使者初来乍到,不如随本官去看点新鲜东西?”
所谓远交近攻,南越跟辽国并无多少利益冲突,但是那边却是一个很好的原料出口国,南越那边自然资源非常丰富,但是他们能够利用的却很少,所以,完全可以深度合作。
赵申听了,不由眼睛一亮,当下谢过了吕田,跟着吕田走了。
王宫花园里面,刘昌跟张辟疆对坐在一座凉亭之中,辽国不产茶,刘昌引入了大量的蔬菜,因此大家也不缺纤维素和维生素,自然对茶也不会有什么依赖心,大家平常的饮品一般是米浆、蜜浆还有果浆,也可以喝一些度数比较低的酒水。不过刘昌穿越一回,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之后,就决心要好好养生,因此,他非特殊场合,一般不会饮酒,即便是饮酒,也只喝度数比较低的那种,浅尝辄止,并不多喝。平时喝的一般就是温水、蜜水,也会喝一些果蔬汁,像是招待张辟疆这样的近臣,喝的就是花露或者是果子露。
像是这会儿,招待张辟疆的就是木樨清露,张辟疆是正经经受过贵族教育的,他出生之后,张良就是留侯了,虽说那会儿大汉民生凋敝,但是张良这样的顶级彻侯,想要享受还是有的。诸多功臣为了不引起刘邦吕后两口子的忌惮,各有各的法子,像是萧何就是侵占百姓的土地,摆出一番贪财的模样,张良呢,就摆出一副要修仙远离尘世的样子,但是,对下面的子女倒是并不苛刻,而且也给予了严格的教育,免得自己不在,孩子连家业都撑不起来。
不过,这个时代因为生产力水平的问题,许多享受大家根本没见识过,也想象不到,因此,张辟疆也是头一次喝到这木樨清露,不免有些赞叹:“这香气清幽馥郁,真是难得!”
刘昌笑道:“前儿个内府那边刚刚制了一批,仲平喜欢,回头带一匣子回去便是!”
张辟疆也不跟刘昌客气,笑道:“那就偏了大王的好东西了!今日大王让那南越使臣来参与朝会,可是因为想要与南越结盟?”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南越虽说地处偏远,与我辽国一南一北,若非海路畅通,想要往来,那真是不知要花费多少辛苦,不过,仲平也知道,除非不得已,寡人实在不愿与汉室兵戎相见,毕竟,兵戈一起,不知道要有死伤,都是我华夏血脉,寡人不愿让他们葬送在这等无谓的争斗之中,既是如此,寡人能做的,无非就是让父皇别无选择!”
一边说着,刘昌一边蘸了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指着下面两个海岛说道:“这两个海岛,一个靠近闽越,一个靠近南越,占据这里,一方面方便船只休整补给,另一方面,也能直接对南越与闽越造成威胁,何况,随着贸易的深入,闽越与南越在经济上难免要依赖辽国,到了那个时候,寡人一封书信过去,他们除非想要看到下面士民造反,否则的话,也只能听寡人吩咐!”
张辟疆拊掌一笑:“大王看似一步闲棋,却是将闽越和南越都套入了彀中,臣佩服!”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这事也是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行,不过寡人如今还年轻,还等得起!”
张辟疆点了点头,没错,时间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刘昌还年轻,再等个二三十年也等得起,二三十年时间,足够辽国这边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闲谈一番之后,张辟疆才说道:“草原那边传来消息,前阵子匈奴各部大会龙城,右贤王当场发难,与左贤王几乎兵戎相见,冒顿最后将事情压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来,左贤王的权威就受到了挑衅,之后,只怕匈奴内部要有一场纷争!”张辟疆继承了张良的衣钵,他的能力不在于治国理政,而在于运筹帷幄,决胜万里,因此,黑衣卫在外的那部分密谍系统都交到了张辟疆手里,李达掌握的就是辽国和大汉境内的密谍,李达虽说因此权力缩水了一截,却也松了口气,他论起能力还是差了一些,什么都想要一把抓,最后只会坏事。如今他大半精力放在辽国境内,短时间内却已经做出了不小的成绩。
刘昌沉吟一番,说道:“只怕匈奴会将矛盾转嫁,让左贤王与右贤王分别攻打汉地或者是辽东,来看双方战果!”
张辟疆点了点头,冒顿他也是听说过的,这位也算得上是英明神武了,只是年纪大了,又因为自己是弑父上位,所以对下面年长的儿子有所忌惮,因此反而乐于看到左右贤王互相敌视,他才好从中调停,稳定自身权威。他也不乐于看到匈奴内乱,那么受伤的只能是匈奴的敌人!
张辟疆都到辽国这么长时间了,对于辽国如今的情况也很了解,又因为且渠部和姑夕部的投降,对匈奴的情况也有了了解,匈奴那边即便要入侵,也要等到秋冬季节,而且也不会选择深冬,深冬季节,雪深冰冻,他们需要找到合适的地方渡过寒冬,否则的话,若是摊上暴风雪,就要损失惨重。而春夏季节水草丰美,他们需要放牧,让饿了一个冬天的牛羊育肥繁衍,秋后他们牛羊也已经积蓄了足够的能量,战马也膘肥体壮,能够适应长期奔袭,而中原或者是西域,也刚刚迎来了丰收,有了大量的粮食还有其他物资,正好值得劫掠。
辽国这边他们要是想来,还得早一点,因为这里气候寒冷也就比漠北强一点,而且很多地方山高林密,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如今辽国边境就遍布棱堡,之前辽国已经以鲜卑山和乌桓山为起点,在西边草原上修建了许多棱堡,趁着匈奴人还没回来,占据了大量草场,当时就有匈奴人想要抢夺,结果被打得很惨,不得已放弃了那里。吃过这么一次亏之后,估计没多少匈奴人想要再来尝试,毕竟,辽国大不了直接放弃乌桓山和鲜卑山,而匈奴人想要拿下这里,就得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明显是不合算的。
因此张辟疆也不是很担心稽粥再次将辽国当做是对手,反倒是开始为汉室默哀,毕竟,虽说他们也得到了棱堡的修建方法,但是,他们的效率很明显是不如辽国的,光是将水泥从辽国运输到北地各个地方,就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接下来还得征召徭役,两三年能够将棱堡修遍北地边境已经算是不错。若是匈奴大举入侵,汉地那边只怕也要焦头烂额。
沉吟片刻,刘昌说道:“给汉室那边传信,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第63章
长安那边接到消息之后,刘恒脸色很难看,作为大汉目前最大的敌人,大汉在草原上自然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兵法中早就有用间门之道,而长城附近的许多部族一直跟大汉有些暧昧,比起跟汉军打生打死,其实他们更情愿老老实实跟汉人交换,虽说比较贵,但是那样比较安全。他们这些小部族,本来就生活在大汉与匈奴的夹缝之中,能少死点人就少死点吧!死多了,匈奴很快就能找到更多的炮灰,何必呢!
只是,这些部族愿意提供的情报很多都无关紧要,更加深入的情报往往来源于东胡卢部,结果卢兆配直接带着部族投奔了辽国,彻底告别了游牧生活,这下汉室这边就抓瞎了。
申屠嘉这个人是正人君子,接手典客之后,自然对于用间门之事没那么上心,而且他也不擅长这个。以至于他们对草原上的消息虽说不至于是一无所知,却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至于这等从龙城传出来的消息,他们能打探到才怪。辽国能打探到,是因为当时混战之中,有人直接混入了稽粥逃窜的队伍,这才有机会跟着稽粥前往龙城,最终打探到消息。
刘恒也没有责怪申屠嘉的意思,他除了对匈奴的嚣张感到愤怒,就是惊讶于辽国那边消息的灵通。这么说的话,辽国连龙城的事情都打听得到,那么,长安的呢?
这让刘恒心里很不自在,他可不希望自个前脚在未央宫说了什么话,后脚刘昌就知道了。做皇帝的人,就没哪个不多疑的,若是不多疑的,会被下面人坑得骨头都不剩!刘恒也是一样,他同样是个多疑的人,这会儿环顾了一下周围,觉得谁都不可信!
实际上,这个时候,大家保密意识都不强,仔细看一看《史记》,不管是那些诸侯王还是长安那些诸侯,一个个在外头就大放厥词,事情还没开始干呢,左邻右舍甚至连路边的小贩都知道他要造反了,因此很快就是廷尉带着人上门。像这样造反,除非上头是聋子瞎子,否则的话,能成功才怪!
而宫中也是贿赂成风,公卿大臣给宦官塞点钱,打听一点宫里的事情是正常操作。还有一帮闲着没事的公侯子弟,整日里打听宫里那些事情,然后编成活灵活现的故事在市井流传。要不然,像是刘恒生了背疮,叫刘启吮吸疮口,结果刘启直接吐了这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辽国这边虽说在长安也放了密谍,打听长安的消息,但是还真没有将手伸到未央宫和长乐宫,因为委实没有这个必要。真正机密的事情,也传不出来,而不那么机密的事情,很快长安城里就人尽皆知了。
这种事情,刘恒也只能私底下处置,明面上刘恒只能是责骂了申屠嘉一番,申屠嘉也只能老老实实认错,这个时候,傻子才会跟盛怒的皇帝分辨自家根本没办法接触到龙城的消息,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刘恒发了一阵子火,然后说道:“既然辽国那边传信说匈奴有可能大举入寇,那么诸位先议一议,匈奴最可能从何处入侵?”
群臣也有些头疼,大汉疆域辽阔,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偏生也将国界线拉得极大,当初又因为战乱的缘故,被匈奴趁机占据了河套地区,这就让关中暴露在了匈奴的铁蹄下。左贤王那边能够威胁的就是原本的燕赵地区,而右贤王能直接从河套地区出发,直接威胁到关中。因此,之前要修建棱堡,朝廷就优先考虑了西边,只是原本那里距离辽东就有着相当长的距离,很多地方道路也很是崎岖,因此,光是将材料运到西边就耗费了许多时间门,期间门征发徭役,也引发了不少不满。很多时候,人是没有感同身受之心的,汉室建立这么长时间门,很多人并不以汉人自称,大家还是习惯于说自己是关中人,关东人,齐人,赵人,蜀人。南边的人是体会不到北地百姓对于匈奴人的切齿痛恨的,他们只会觉得,因为这事,自家不得不去北地服役,有的时候,若是跟匈奴对战,还要额外征收赋税。若是有战争红利,就像是辽国一样,一场仗打下来,虽说消耗了许多财富,但是却俘获了大量人口牲畜,大家都能从中得益。
但是,大汉与匈奴敌对多年,耗费钱粮无数,却没见过什么收益,北地军民是同仇敌忾,因为他们是切身之痛,而其他地方就没这个想法了,他们想的就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们要为此出钱出人出力!这也是为什么汉匈之间门达成了和亲协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门,尽管匈奴还会不定时地找汉家麻烦,但是朝堂上还是和亲派居多的缘故,因为和亲花费少,大家捏着鼻子就认了,真要是打起来,未必打的赢不说,那真是流水的钱粮都打不住,大家都不愿意冒险。等到卫青霍去病带回了大量的缴获,又有大批的人因功封侯,朝堂上就一群人迅速转为主战派,而等到后来,收支再次难以相抵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喊着要修生养息了,利益决定立场,不外如是。
只是,那是主动出击,而如今,人家匈奴都要打过来了,总不能放弃北边的国土吧,谁敢说这种话,当场就要被群臣撕成碎片,全家都得遭殃。
群臣一番商讨,几乎吵得脸红脖子粗,这个说,要严防云中雁门一带,那个说要主要河套边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差点没打起来。
申屠嘉之前被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只能低头垂手在一边听着,但是听着朝堂上公卿越吵越是火大,也跟着火气上涌,他也是行伍出身,这些年就算是修身养性,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会儿火气也上来了,这等军国大事,一群公卿大臣竟是只知道争吵不休,一点能拿出手的主意都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
申屠嘉沉吟一番,干脆起身出列,高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上头刘恒听得也是面色发沉,这会儿见得申屠嘉出列,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申屠典客请讲!”
申屠嘉说道:“孙子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匈奴意图叩边,不知我大汉能不能分心两顾,兼管东西?”
刘恒沉默了一下,叹道:“除非动用燕赵郡兵,否则的话,很难二者兼顾!”
申屠嘉当下便说道:“既是如此,那陛下以为,东西两地,孰轻孰重?”
刘恒顿时有些难堪,这会儿继周勃之后成为丞相的灌婴开口说道:“匈奴若从西边来,越过萧关,便是关中,自然是西边重要!”
刘恒跟着叹道:“不论东西,都是我大汉疆土,上头都是我汉家百姓,哪有轻重的道理!”
申屠嘉点了点头:“陛下仁厚,臣铭感于心,如今之计,当以关中为主,若有多余的兵力,可以遣往代国赵国,援助雁门、代郡、上党一带。”
刘恒听着,不免问道:“那燕地该当如何?”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辽国与燕国最近,不如请辽国出兵,帮忙抵御匈奴!”
申屠嘉话音刚落,朝堂上就如同一瓢冷水浇进了热油里,群臣沸腾起来,辽国在朝堂上虽说不至于是禁忌,但是除非必要,大家都不会提起,大家巴不得辽国一直就固守辽东,谁敢让辽国插手汉室之事,不怕引狼入室吗?
结果申屠嘉这会儿提出来要让辽国出兵,顿时有的人直接就炸了。头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舞阳侯樊市人。
樊市人是樊哙的庶子,一向不为嫡母吕嬃喜欢,结果诛杀诸吕的时候,吕嬃与当时的舞阳侯樊伉被杀,舞阳侯一脉一度除国,最后刘恒施恩,让樊市人继承了舞阳侯的爵位。樊市人正是因为诛吕之事得以占据高位,如何还能再让吕氏死灰复燃,这会儿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叫道:“申屠嘉,你几度出使辽国,难不成已经与那辽王勾结,沆瀣一气,这才这般作为?”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看着申屠嘉的眼神都变得疑忌起来。
申屠嘉也没有因此勃然大怒,直接看向了樊市人:“若是不成,那舞阳侯是想要亲自带兵固守燕国吗?”
燕王这个王位简直如同受到了诅咒一般,从刘建开始,就没一个能安稳坐着的,之前还不知道辽东那边消息的时候,刘恒就命原本为琅琊王的刘泽改封燕王。刘泽也是因为诛吕之事才从宗室之中脱颖而出,他娶的正是吕嬃的女儿,也是个果断杀妻的狠人,然后又给了群臣一个不立齐王刘襄为新帝的理由,从而才选了刘恒为天子,可以说,刘恒能够上位,刘泽是立了大功的。
原本他能从琅琊王变成燕王,算是一件大好事,结果被封到燕国之后才知道,刘昌居然死里逃生,做了辽王,顿时就有了心病,要是他与死去的王后樊氏所生的王太子还在就也罢了,结果已经被他杀了,反倒是立了原本就宠爱的姬妾之子刘嘉做了太子,这下就没了余地,顿时有了心病,又听说刘昌连凶残的匈奴人都给打败了,更是病上加病,冬日的时候就没熬过去,如今的燕王是刘嘉,也还是个少年,指望这位能担当得起保卫燕国的重任,那是真的有些不靠谱。
当年舞阳侯跟琅琊王是亲家,樊市人与刘嘉都是因为吕氏之事受惠,两人私交其实不错,但是指望他们两个能抵御匈奴,樊市人反正是没这个信心,这会儿脸涨得通红,一时间门都不知所措起来。
刘恒看得失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薄昭,说道:“辽王如今也不小了,轵侯回去准备一下,送孙女去辽国完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