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时的李香桂不可能意识到这些,在她看来,从前安楚担不起事是好事,那时候安楚很好拿捏,几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之前也说过,安楚的小院几乎就是她自家的后厨房,想拿什么拿什么。
心情好了就客气客气说一声,心情不好,直接冷着脸拿了东西就走。
可现在安楚成了寡妇了,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安楚立不起来,周西又是个没有什么用的丫头片子,她们孤儿寡母的要想过得好,那还不得依附安家人呐?
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不得由安家人出面撑腰呐?
怎么撑腰?
要么给钱,要么消耗人情。
这钱和人情可都是她儿子的!
眼下,好不容易能摆脱安楚跟周西这俩拖油瓶,她公公婆婆还舍不得了,那怎么能行?
她必须要把事情给坐实喽!
以后啊,管安楚娘俩活成什么样,都不要来沾她家的边!
这么想着,李香桂的步子就又加快了几分。
只要把大队长请了,以她公公爱面子的性格,跟安楚断绝关系的事情就铁板钉钉了!
这么想着,李香桂的脚步就更快了几分,到最后,直接小跑了起来。
小院里,吴惠兰一见安建业的表情就知道断绝关系的事情是有转机的。
她用从前对安楚惯用的语气吩咐道:“安楚,跟你爸认错。”
“快点!”
见宁安楚不动,吴惠兰就挂了脸:“怎么?你还不服气上了?”
“你跟你嫂子要什么强?”
“现在事情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你难道真的想跟我们断绝关系?”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周西有些紧张地抓住宁安楚的衣摆,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上辈子,她被人救上来带回家的时候,安楚已经过世了。
她因为额头受到重创,整个人都是迷糊的,但她知道,她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她就那么浑浑噩噩,惊惶无助地跪在安楚床前,在吴惠兰的咒骂抱怨和李香桂翻箱倒柜的声音中晕死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五岁前的事情就记不太清楚了,但她永远不会忘记,摔下陡坡的那一天是她命运改变的分割线。
上辈子,安家人对她最常说的话就是让她知道感恩,要好好报答他们。
后来,她用命报答了。
现在,跟外婆家就要没有关系了,周西一边担心她跟妈妈接下来的生活,怕被人欺负了没有仰仗,一边心里又有种松快解脱的感觉。
她下意识抓着宁安楚的衣摆,希望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宁安楚对吴惠兰的话置若罔闻。
安楚的家人是怎么对待她们母女的,刚刚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
这些人对母女俩未必有很大的恶意,但给她们的善意绝对也不多。
当然了,宁安楚顺水推舟答应断绝关系除了自己的原因外,也有周西面对安家人时的反应作为依据。
周西,似乎很害怕安家人。
追根究底的事情可以留待以后,但关系,是可以现在就断绝的。
吴惠兰见宁安楚不服软,就开始骂安楚没良心,说她果然是赔钱货,养大了就不认家里人了云云。
她试图用这些话让宁安楚低头,正骂得起劲呢,大队长钱进跟着李香桂走了进来。
吴惠兰瞪了眼李香桂,闭上了嘴。
而安建业果然如李香桂想的那样,顺着她给的另一个台阶走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她所愿了,在钱进不认同的眼神中,宁安楚跟安建业写了断绝关系的文书。
当然,是安建业写的。
钱进在签字按手印之前劝了宁安楚一句:“安楚,你可想清楚了,你男人已经不在了,以后你们母女俩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如果这个时候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那以后,他们就不可能会帮衬你了。”
李香桂紧张地看向宁安楚,生怕她反悔。
她心里那个急啊,恨不得拉着宁安楚的手直接按下手印。
但是吧,她刚刚心急火燎的把大队长请来,已经让公婆不高兴了,再插手的话,估计接下来她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好一阵子了。
不过,只要能甩开拖油瓶们,夹着尾巴就夹着尾巴好了。
李香桂正要冷嘲热讽宁安楚几句,就听她斩钉截铁说道:“您不用劝,我不会后悔。”
话落,手印也按好了。
钱进叹了口气,又看向了安建业。
安建业黑着脸说道:“你签吧。”
钱进无奈,只能在“见证人”字样旁签了名,按了手印。
得,他们大队脱离关系的文书又多了一张。
为什么说“又”呢?
因为丰收大队由于各种原因脱离关系的家庭还真不少。
远的不说,近的,张家最近也在闹着要断绝关系呢。
唉,都是一笔烂账。
钱进摇头离开后,安建业拉着安耀宗也走了。
安雄还想说些什么,被李香桂拉走了。
别这边刚断绝关系,那边安雄就心软答应会照拂安楚,那可不成!
她还顺手把瞪着宁安楚的吴惠兰也一起拉走了。
小院一下子就清静了。
“妈妈。”周西担心地看着宁安楚。
上辈子,她只要有不听话的苗头,外婆和舅妈就会说,要是她妈妈在,肯定什么都听家里人的。
因此,在她的印象里,她妈妈对娘家人几乎是盲从的。
没想到,事实跟她以为的会出入这么多。
现在她们还跟安家人断绝了关系!
周西握了握拳头,她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信息呢,她有信心,她跟妈妈会越过越好的。
她记得,渣爹有本集邮册,里面的好几张邮票都是非常非常值钱的。
上辈子,这本邮票本被“死而复生”回来的渣爹拿走了。
但现在,这东西还在他们家的柜子里放着呢!
这辈子,这本集邮册必须是她跟妈妈的!
想到这里,周西因为重生回来后产生变数而绷紧的心弦微微松了松。
但她心里的担忧还是没有完全消失,主要是,她们娘俩首先得把当下的日子给过下去,才能在邮票大涨的时候兑现呐。
周西轻轻拉了拉宁安楚的手:“妈妈,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你熬碗米粥。”
说完,她就小跑着去了厨房。
宁安楚刚刚是在想要不要跟周西谈谈心,告诉她不用担心接下来的生活,见周西进了厨房,连忙跟了上去。
“周西,我来煮米粥,你还小,不要碰明火。”
正熟练划着火柴的周西动作一顿。
好像是噢,她现在才五岁,虽然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也不可能对任何家务都是很熟练的样子哈。
于是,她利落的动作一转,“不小心”划断了一根火柴。
断掉的火柴被一双修长苍白,带着些划痕的手捡了起来。
周西非常顺溜的把手里的火柴盒交到了宁安楚的手上。
宁安楚:……啊这,是啥?
第7章
周西见宁安楚不说话,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摆:“妈妈,我保证,以后不会随便玩火的。”
宁安楚:……要么,你这会儿先玩一个给我起个样?
这边,宁安楚娘俩都在努力捂着自己的马甲。
隔壁院子,邻居大娘和她的老姐妹吃完第一手的瓜后,心满意足地收回了一直贴着院墙的耳朵。
两人挽着手来到了里屋,邻居大娘捧着搪瓷杯喝了一大口水后,深深叹了口气:“作孽哦,以安楚那立不起来的性子,以后要怎么带着周西生活呐。”
老姐妹脸上满是不解:“都说安楚是个立不起来的,我怎么觉得安楚是个刚烈的性子啊?”
邻居大娘给老姐妹倒水的手一顿:“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安楚好像转了性啊。”
老姐妹一拍大腿:“对吧,我没有说错吧。”
“我就说哪里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