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拂,夜色已悄然降临,宋墨玉正慢吞吞走在河边,走得四平八稳。
若不是陈司悬知道她喝了酒是什么德性,只怕眼下都会觉得宋墨玉没喝醉。他让宋墨玉走在远离河岸的那边,两人并排走着。
陈司悬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醉了,他便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慢悠悠陪她走着。心里却想,这条河道越长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走到头。
“我言出必行,答应你散步绝不反悔!”宋墨玉陡然冒出一句话。
“是。宋掌柜言而有信,陈某拜服。”陈司悬顺着她的话说。
“我是言而有信,但你是个骗子。”宋墨玉断断续续说道。
“此话怎讲?”陈司悬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锅。
“旁人都送我礼物,你却不送。你还说喜欢我。”宋墨玉站在柳树边,胃里的恶心涌了上来,她低着头道。
宋墨玉今天收了不少礼物,亲朋好友的,合作伙伴的,这些礼物都放在二楼的包厢里堆着。宋墨玉找了又找啊,却没看到陈司悬的。
陈司悬怔愣了片刻,缓缓地笑了笑。
宋墨玉得不到答案便会一直追问:“为什么不送给我?别人谈恋爱都会送礼物?这是我的第一个生日。”
声音里还有几分哽咽。
陈司悬并不明白她说的第一个生日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看她伤心。
他伸手把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月光穿过树梢,柔软地照在陈司悬的手上。
那是一把半月形的玉梳,梳身一半为墨,一半柔白。梳背上精妙地雕琢着三朵绽放的莲花,疏朗雅致,浑然天成。
梳子上还镂刻着两行小字——无事绊心弦,所念皆如意。一笔一划都是刻它的人饱含的祝愿。
“阿玉,我想与你结发同心,相守一生。”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静得好似能听到人的心跳声。
玉梳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散发出温柔的光泽,等待着一个回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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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在一起
◎相伴一程就是有缘,但我不愿与你只有一程。◎
陈司悬看到宋墨玉抬头不说话, 心不可控制地紧收缩了一下。从小到大,纵然是为了练轻功被师父从悬崖上丢下去那刻,他的心都没有这般紧张过。
宋墨玉探出手拿了过去, 双手捧着玉梳放到眼前细看, 又用手指抚摸着梳齿。她看了半晌却一言不发。
陈司悬心凉了半截:“你……”
却听宋墨玉嘟嘟囔囔说:“这个看着挺贵的。”
陈司悬忍不住笑了:“是吗?”
宋墨玉点点头,下意识就想把梳子存进随身空间里。毕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那更安全。但在动起念头的那刻, 她猛然意识到这不对。
这酒劲一下就吓醒了。
陈司悬只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眼花,刚才有一瞬间那玉梳好像凭空消失在宋墨玉手里,但一个眨眼的功夫又被宋墨玉稳稳地抓在手里。
酒劲一醒, 宋墨玉先往四周看了看。
他们俩走着走着, 已经顺着河边到了镇西, 这里都是陈年的老宅,都没几户点灯,只天上悬月照得四处幽静得厉害。
“天黑了回家吧。”宋墨玉站住脚步说道,“再走路那前面都是烂的了。”老宅前的青石板路年久失修,少不得有几处陷坑, 不小心扭了腿伤了腰的都有。若是谁黑灯瞎火在这散步, 不是傻就是傻。
“醒了?”陈司悬的声音在她身旁传来。
“什么醒不醒的,我酒量向来很好。”宋墨玉从不露怯, 还在原地蹦了两下。
“那我就放心了。”陈司悬对着她说。
“放什么心?”宋墨玉一边问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梳子。别说,这梳子触手一半温一半凉,材质上佳,手感极好。
想必是玉器店的能工巧匠雕琢成的,还真不错。
“你刚才说喜欢我。既然你方才醒着,可见说的是真心话, 那便做不得假了。”陈司悬语气笃定, 说得极为认真。
宋墨玉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放什么厥词?我怎么全无印象。”
刚才发生的事, 都变成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脑子里晃来晃去,终究变得清晰起来。
她趁宾客出门时,拉着陈司悬从后门溜出去散步。她在河边质问陈司悬为什么不送她礼物。她听到陈司悬对她说,想与她结发同心,相守一生。
“我明明还没答应你——”宋墨玉脱口而出。
“那你应吗?”四周分明只有黯淡的月光,可他的眼里却仿佛深藏着光芒,直直地照射着她。
秋风吹拂着,柳树的枝条在河边飘荡着,好似也在为他跳舞鼓劲。
宋墨玉感受到陈司悬眼神的注视,心跳瞬间跳如擂鼓,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机会再多想了,她避无可避。
宋墨玉惶然道:“你……”
陈司悬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骤然一深,他缓缓开口:“你先听我说。深山老林里救我的是你,无家可归收留我的是你,迎月节时劝我离去奔更好前程的是你。一开始或许我真的只是为了你做的饭菜,但后来我知道我每天醒来就想见你,见你高兴我便也开心,更见不得你伤心。我娘曾经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如灯丝一样稀薄,相伴一程就是有缘。但我不愿与你只有一程。”
我不愿与你只有一程。
陈家这一辈里最倔的那颗种子落在云鹤镇,落在宋墨玉身边生根发芽。
陈司悬见她低头,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却依旧平和,“不喜欢我并不是什么需要为难的事,更不是你错,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今夜过后我们依旧像以前一样。”
“有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倒是听我说一说。”宋墨玉有些无奈。
“你说。”
“你不愿只有一程,我也不愿。”宋墨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头,坚定无比地与他对视,“不就是恋爱吗?谈!”
这回倒是轮到陈司悬错愕了。
“真的假的?你不会又醉了在这哄我吧?”陈司悬狐疑地问。
“爱信不信,我回家了。”勇敢表白完的宋墨玉气呼呼地走了,也不想等他。
“你走反了,果然醉了。”陈司悬在背后喊。
宋墨玉哽住,只觉得有些丢脸,一个急匆匆的转身却被人抱了满怀。
“明明是你的生辰,倒像是我的。”耳边有呢喃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酒气和一点极淡的檀香味。
秋风萧瑟,这个怀抱却带着无尽的暖意。
宋墨玉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想笑,然后真的笑了起来,嘴角一直往上咧。
纵然不知道日后会发什么事,不知日后他们之间的喜欢是否还如今日这般炽热,但在这一刻的心动里,宋墨玉的爱意如山间落下的火星,开始燎原。
回去路上。
宋墨玉把玩着那把玉梳,爱不释手:“这玉摸起来真舒服,雕工也不错。你在哪家店买的?贵不贵?”
陈司悬看了那玉梳一眼:“不贵。我河边捡了块石头自己雕的。”
“你还有这运气和手艺??”宋墨玉把玉梳举起来透着月光看去,“你看看这种水多难得,不过没有之前接风宴上那位夫人送我的镯子好。难道我们河边还有玉矿?”
陈司悬:“……”云鹤镇是没有玉矿,他们镜州的玉矿倒有一半是他家的。
“行了。我当然知道我们镇上没矿,你不会是把这几个月给你发的工钱还有分红都买这个了吧。”宋墨玉又问。
此时陈司悬忽然意识到他沉浸于喜悦中,忘了一件最要紧的大事。他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和宋墨玉挑明。
“我还有件事告诉你。”陈司悬道。他不想再有任何事瞒着宋墨玉。
宋墨玉看向他,目露疑惑。
“上次接风宴上送你镯子的那位夫人,就是我娘。”陈司悬决定从这件事开始说。
宋墨玉呵呵笑了笑:“你攀什么亲戚,那位夫人出手就是捐了一千两。你看看你身上有一两银子吗?”
穷得叮当响的陈司悬:“……”
他也不顾宋墨玉信不信,反正他就是要说:
“你我既已表明心意,我便不能再有任何事瞒着你。我家并未家道中落。我爹名叫陈瑛,朝堂叫他陈国公,读书人更喜欢叫他陈公。大俞朝四大书院有两家都是我们家出资建的。
我娘名叫薛乔,上次你见过了。她很喜欢你,送你的那个玉镯是我们家祖传的。这次她知道你过生辰,也从镜州给你送了礼物来。就是我让陈平去县城取的东西,现在应该在你桌上放着。
对,陈平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侍卫。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大哥和二姐都已成家,三哥投军去了。
金和牛场是我小舅舅薛容的产业,我本来是想要七头牛送你做生辰礼物之一,但是舅舅觉得七头牛甚少,送来了七十头,才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我这个人不喜官场,不求功名,小时候身体弱跟着师父在山上待过几年光景,吃过粗茶淡饭穿过布衣草鞋,也学了些拳脚轻功。算是家里闲人一个。
后来突然失了味觉,听了道士的话游历天下,说我会遇到有缘人或许可以恢复味觉。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吃了你的饭菜居然就恢复了味觉,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有缘人。我怕你不愿意让我留下,就谎称家道中落无处可去……”
陈司悬一口气说了太多,等他停下来后发现宋墨玉呆愣愣地看着他。
离谱,简直离谱。
要不说随手就送她一个珍贵无比的镯子。
要不说陈平和陈司悬好得跟厕所搭子似的,原是一对主仆。
要不说旁人连听都没听说过金和肉牛,一来就给她来了七十头。
宋墨玉两眼一闭,觉得头疼:“我肯定还没醒酒。”这信息量太大,她消化不过来。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刚在一起就自爆骗了她这么久。还想让她原谅?门都没有。
“骗子。”宋墨玉怒视着他,“我要反悔。”
“阿玉,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你对我如此坦诚和信任。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不理我别赶我走。”陈司悬认错态度极好,语气甚至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宋墨玉莫名有些心虚,这人不会是在捧杀她吧。对他坦诚对他信任……
她自己的秘密可一点都不比他少,而且还都是绝对不能暴露那种。既然都有秘密,那就别大哥笑话二哥了。
一想到这里宋墨玉也没了底气生陈司悬的气了。只不过确实可气,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