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处陆云宝签完单子,发现除了酱料以外,宋墨玉还另外写了一封信给他。
“本来还以为能关心本少爷几句,原来是找我做生意。”陆云宝看完信道。
宋墨玉在信上提及,她准备着手多做几款酱料,到时候会免费寄一些来给他试吃,如果他觉得满意,届时还要请他帮忙打开宿州的销路。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正合了陆云宝所想。他不爱读书,他爹又总说他纨绔浪荡无所事事,若是能在宿州挣些小钱,过年回去时说不得老陆还得夸他。
“陆兄,你方才说谁没有关心你?”孟泽一边帮忙把那些牛肉酱搬进山门内,一边说道。
“莫非是陆兄心仪的姑娘?”吴成清搬了五六坛便有些吃力了,垂下手在旁喘着气。
“你们俩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宋摸鱼是兄弟情谊。”陆云宝瞪了他们一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奇异的感觉,他不由想起了那块帕子。那帕子他和陆云礼说会代为还给宋墨玉,却始终都没还,现在应该还躺在他的行囊里。
“宋摸鱼,这名字倒是怪。是不是个渔夫?”
“……”陆云宝懒得和他们多说,抱起一坛牛肉酱便送给了书院的门房。
“陆公子这怎么使得,这太贵重了。”那门房假意客气。
这牛肉酱最近风靡麓山书院,价钱都炒到十两银子往上了。十两银子,这抵得上门房几年的工钱了。
“刘叔,我来这两年多亏您照料,一坛牛肉酱算得了什么。先前是要顾着夫子们,所以没来孝敬您。到时候有别的好东西,我照样给您拿过来。”陆云宝一番话说得门房眉开眼笑,就差和他称兄道弟了。
门房收了牛肉酱立马说道:“几位公子就别忙活了,这么多酱你们要搬到房间去且远着呢。我那有推车,我叫章哥儿去给你们拿。”
章哥儿叫刘章是门房的小儿子,今年十二岁,平日帮着干一些杂活,得空了也能在门外听着夫子们授课。
“陆公子。”刘章没过一会便把推车推了出来,帮着把牛肉酱往上放。
苏家两兄弟过来时,一半的牛肉酱都已经装到了车上,想必是运两回就能运完。
“刘叔,我们来取东西。”苏如彦道。
他们俩要取的东西比起陆云宝这一大堆,就显得少了很多。一个是七十五坛牛肉酱,一个则只有两坛。谁有钱谁寒酸高低立见。
孟泽低声道:“陆兄,他们俩不是出了名废寝忘食一心读书,不重口腹之欲吗?怎么也到哪买了酱不成?说不定是什么酸菜一类不入流的东西。”
陆云宝撇了一眼,虽然隔着坛盖闻不出来什么味道,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两坛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那两坛也是牛肉酱。
只是那坛子怎么比他的大这么多倍?
陆云宝和苏家双子虽然都来自宝陵县,祖籍也都在云鹤镇,但他们却着实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往往就互相看不上。
上回饭堂分酱料,陆云宝本想看在和他们同乡的份上给他们一些,可他们倒好,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走了。
怎么,这回不知道从哪也买了酱来吧。还故意买得比他的坛子要大两倍。真是成心气人。陆云宝暗暗咬牙。
“大哥,小妹给我们写了信,家中一切都好,说这是她托墨玉妹妹给我们订做的,两大坛牛肉酱,还有一些猪肉脯和牛肉干。还说若是我们喜欢吃,就再给她写信。小妹还说,墨玉妹妹祝我们俩书读万卷,得偿所愿。”苏如彦看信的速度很快,拣着重要的话说给苏如桓听,“墨玉妹妹现在性子倒是大有不同了,以前她可不会做这些,也不会说这些漂亮话。”
宋墨玉和苏如霜相熟,也难免和她的两位哥哥见过几回面。属于不算非常熟也不算陌生的朋友关系。想来宋墨玉是看在苏如霜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做这酱料不知要费多少心血力气,今年过年我们回去一趟罢,墨玉妹妹如此为我们费心,到时候还得请人家过府吃饭答谢。”苏如桓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郑重说道。
兄弟俩一人抱了一坛子准备回房间。
陆云宝正站在他们要过的地方,神情阴恻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公子,借过。”苏如彦道。
陆云宝就跟没听见似的,寸步不让。
“如彦无妨,我们绕路便是。”苏如桓平静的声音传来。
亟待他俩走了,陆云宝才回过神来。他刚才没听错吧?
这苏家两个书呆子手里的,还真是宋墨玉做的牛肉酱,不是别处买来的?
宋墨玉搞特殊对待?凭什么别人找她订的牛肉酱就这么大一坛,他的就那么小一坛?
生气,实在是生气。这宋摸鱼还好意思跟他合作开辟宿州业务?
陆云宝又把宋墨玉写的那封信掏了出来,揉吧揉吧本来想撕烂,末了又塞回袖子里。
不行,今年过年他也要回去,非要宋墨玉也给他特制一些好吃的不可。
“陆兄——陆兄——”书院里头已经有人听到风声,赶来找陆云宝买牛肉酱了。
“来了!”酱料经销商陆云宝大声应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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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宋雪名
◎帘子翻动,那个小小的身影跑入雪中◎
宋墨玉在一堆图纸中挑了半晌, 茶都续了四五杯,她终于抽了三张出来,打算实在看看这三家再定。
“姑娘真是好眼光, 这三幢院落无论大小、地段、价钱都是最好的。”人牙子笑着夸道。
“既是最好, 应当只有一个,如何三幢都是最?”陈司悬不免出声。
人牙子:“那便是一幢最大, 一幢最繁华,一幢最便宜了。”他自有他的说辞。
“这些都太小了,有没有三进的……”陈司悬看来看去都没有满意的。他记得宋墨玉
宋墨玉瞪了他一眼, 生气道:“你当我中彩票了?”
三进三出的宅院, 起码三四百两起。她手里的银钱还要留一半买铺子。陈司悬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何为彩票?”几人纷纷看着她。
宋墨玉默默解释:“路上捡了一箱黄金的意思。”她还是改不掉这脱口而出就带她那个世界词汇的坏习惯, 好在每次都解释得很及时。
宋墨玉最后看中了宁安街往东二里地的白马巷。这巷子正中间,正有一处两进两出的院落,离宁安街、县衙等地方都不算远。
一进院子,先见一处雅致的照壁,上面雕着梅兰竹菊。两边各有一条青灰的砖石路。往左边过了二门便见一条直路连接着内院。
厅堂的木窗是菱花纹的, 里头摆着几样简易盆景, 添了几分山水之色。两边则是东、西厢房。正房旁边还有两间耳房。
到时候爹娘住正房,耳房有一间做书房。她住东厢房, 弟弟和陈司悬便住西厢房。
“你是喜欢上这墙边的梅树了?”陈司悬看着墙角忽然问道。
宋墨玉一进来便看着这些树,这一排梅花树长得极好,想来到了开花时节必定是美不胜收。
“这树我娘肯定喜欢,我到时候摘些梅花做饼或者酿酒。”宋墨玉认真想到。
这处宅子没有猪圈,只有一个马棚以及一个柴棚,看着倒是比在云鹤镇的宅子宽敞许多。另外还有一处花圃和一处池塘, 且还有一处凉亭阁楼, 正得宋墨玉的意。
“您看这池塘里的鱼都还在呢, 多好的意头。”人牙子指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金鲤说道。
“行,就这吧。”宋墨玉斩钉截铁说道。
这便让陈司悬不由怀疑,宋墨玉是不是想把那几条金鲤鱼捞起来烤了。
等陈平赶过来时,宋墨玉和陈司悬已经把价钱都谈完了。宅子带这些家具、金鲤什么的,共计二百一十五两银子。
先交定金,过几日等屋主赶回来就去过契。
陈平赶着骡车停在这新宅院门前,车上都是他刚才听陈司悬吩咐去买的一些吃食,满满当当装了几乎一车。
“掌柜的,您看中这宅子比公子那处还要好些。”陈平真心实意地夸道。
陈司悬:“……”
宋墨玉诧异地看着陈司悬:“你何时买的房子?”
“并非在这,在云鹤镇秀水街后面。我娘上回来又不想住客栈,顺手便买了。她让陈平随我一道,是以在陈平去饭馆做工前,他都住在那。”陈司悬老实交代。
宋墨玉磨了磨牙:“你有房子还非要住我家?”果然是蓄谋已久。
“一个空荡荡的比客栈还不如,一个有你还能吃饱,这我还是分得清的。”陈司悬心想。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收声,陈平你说。不说就扣你月钱。”宋墨玉音调不大,偏偏又带着不容反驳忽视的威严感,叫人不由自主就想回她的话。
陈平心里哭丧着脸,然后把公子做的那些事都给抖落了出去。
什么暗中让他保护饭馆,什么与周遭商户定好协议不得抬高铺子价格,什么月夜护宋家擒于介寻罪证……
陈平越说越起劲,颇觉得自己还有几分说书的天赋。
陈司悬见宋墨玉脸色不好,连忙说道:“这些都是小事,我是忘了,不是故意瞒着你。”
那些先前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一件件都清晰起来。福瑞大酒楼一次次暗地里使坏,是陈司悬让陈平出手化解的。宋家好食附近的商铺未涨价,是陈司悬出了几倍的钱先买了下来。于介本□□烧宋家,也是陈司悬出手。
但是这些她都现在才知道。
原来陈司悬已为她做过这么多事了。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若是那七十头牛只是让宋墨玉觉得陈家薛家财大气粗,可这些事却让宋墨玉感受到他为她思虑至深的心意。
“噢——还有一件事。公子一直让我打探您哥哥的下落,只是一直未有消息。”陈平挠挠头又道。
“我哥哥?”宋墨玉不由一愣。
原主的双胞胎哥哥,自然也就是她的哥哥——宋雪名。
纪嫣取名总是有其深意,儿子以雪为名,清正高洁,女儿以玉为名,温润美好。
宋墨玉想起她生日那日,纪嫣面对她时总是温和地带着笑意。可当纪嫣自以为没人看到她时,却站在月下望着一支毛笔。神色黯淡,眉目中有一抹化不开的哀愁。
那是宋雪名幼年时最爱用的一支毛笔,上面还篆刻着一个雪字。宋家人都不爱读书,唯独幼年的宋雪名最喜欢与纪嫣习字、读书。如果他现在还在宋家,应当就像如霜的两个哥哥一样,能去宿州麓山那样的大书院读书吧。
当年宋雪名走丢后,宋飞鸿停了三年猪肉铺的生意,在外四处奔走寻走,不知花费了多少银钱。只是后来纪嫣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终究还是回到小镇来。
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孩子,再后来宋之衡便降生了。
“谢谢你。”宋墨玉声音低落地朝陈司悬说。
“谢我做什么。本来想有了消息后再和你说的。只是时隔十年,人海茫茫,要找到一些线索确实很难。我同师父下乡收猪时,师父同张叔喝醉了酒,他先是抱着张叔大哭,后来看到我,又对着我叫雪名。师父和师娘想来从来没忘记过你哥哥。”陈司悬叹了口气。
想来纪嫣和宋飞鸿是顾念着宋墨玉和宋之衡,才假意放下。但子女是父母骨血所化,骨肉分离,生死不知,如何能轻易放下。
“那时候大家都叫他大雪,叫我小玉。我哥哥是五岁的时候走失的,我记得他对我很好,虽然和我年纪一样大却像个大人一样。总是把好吃的让给我,有什么东西都让我先挑。他走失的那天我发着高烧,和他说我想吃饴糖。可是家里没有,爹下村去了,娘为了照顾我在帮我煎药,我就求他去帮我买,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按理说五岁记得什么啊,可是我记得。”
宋墨玉的这番话似乎在藏在心里已久,说出来时无比顺畅,竟有几分不像是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