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就算有了宝剑我也不会忘了你。”宋雪名摸了摸怀里的佩剑,毕竟这是养父赠与他的,份量还是举足轻重的,“你想想多一把剑,你就可以换洗了,我是为了你好。”
“你嘟囔什么呢?”宋墨玉听着耳边有人碎碎念,就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可见宋雪名语速之快世所罕见。但她一想到哥哥被拐走多年,一直没有亲人陪伴难免孤独,才养成这种自言自语的毛病,不免心疼,语气又放软了些。
宋雪名摇头:“啥也没说。我是想话本里头人家小娘子小郎君的相恋,都会叫对方亲密些的称呼。你成天叫人家陈司悬的也不知道改个口。你想想人家都叫你啥,之前叫你墨玉,然后又叫你阿玉。”
宋墨玉倒是从没想过这茬,蹙眉认真想了会:“真的?”
怀揣着这个问题,宋墨玉眉头紧锁一路回了宋家。
“小姐,少爷。”门房粗沉的声音传来,给两人开了门。
“孙伯。”兄妹俩一块叫道。
虽然家里人都不太习惯被人伺候,但如今房屋大了,家里几个年轻人又都忙着不得空打理家里,所以宋墨玉便请了两个四十岁上下的老嬷嬷,负责些烧水洒扫浆洗还有做点简单饭食,另外还请了一个门房,负责点灯留门以及饲喂那些家里的骡子和马。
这些人事先由陈平仔细探过底,都是规规矩矩勤劳肯干的人,在以前的主家也从未犯过事,只是因主家家道中落又或者搬迁这才出来另寻生计。他们虽才上工了一个月,但做事样样妥帖,用着很放心。
“孙伯,我弟弟他们回来没有?”宋墨玉问。
“小少爷还有陈郎君黄昏时候便回来了,这会小少爷应当已经睡了,我见他屋里的灯熄了。”孙伯道。
“谢谢孙伯。”宋雪名拔腿朝里头走去,转头对着宋墨玉又说,“你看吧,我就说他俩早回来了。就是晚上搞试吃会他俩没去实在可惜,好在我还给他俩打包了些,我放到厨房去。”
“好。”宋墨玉点点头,她和哥哥的屋在东厢房,陈司悬的屋则在西厢房。宋墨玉的脚步忍不住朝着西厢房赶去,她正好去看看陈司悬拿回来的食盒样品。
宋之衡的屋果然如孙伯所说熄了灯,没想到陈司悬屋里竟也是漆黑一片。
搞什么鬼,难道今日如此疲惫,一回来便睡下了?总不至于是故意躲着她吧。她是有问题不过夜的人,今天说什么都得把问题说清楚。他要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就直说。
宋墨玉不信邪,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前:“陈司悬?”
她顿了顿,想起之前宋雪名让她改个称呼的事,又喊道:“司悬。”
“你找我?”谁曾想那声音却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只见陈司悬手里端着个木桶,手上还拿着两个药包,正笑着看向她。
宋墨玉立即从台阶上下来:“原来你没睡。我不是让你去拿食盒,你怎么拿了个木桶回来?”
“食盒我放你房间了,这木桶是我自己做的,本来想先盛些热水试试防水性,没想到正被你撞见了。”陈司悬把木桶递到宋墨玉眼前。
“降香黄檀木做的泡脚桶?”宋墨玉现在兜里有钱,也识得不少好物件,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木材。
这降香黄檀呈浅黄色,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非常美丽,还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味,又有很好的防水性和防腐性,属于是可以家传的物件,在木料中一向价贵。湖州鲜少见到这样的木料,要想得到还需得从海州采买。
“好端端的做这个干嘛?”宋墨玉看着这泡脚桶,虽说工艺看着是粗浅了些,经验不足,但是做得扎扎实实,一看就很用心。在她那个世界估计都能卖上万块。
“你体寒怕冷,每晚能泡泡脚总是好的。结果我每回让你泡脚,你就和我说你没有一个好看的泡脚桶,你懒得泡。之前我托海州三父子帮忙从海州带块上好的降香黄檀的木料过来,前几天可算运到云鹤镇了。当然这也不全是我做的,蒸煮烘干选料都交由如意坊的帮忙完成了,我只做了成型打磨这几步。”陈司悬拉着宋墨玉,“走,反正叫你赶上了,你亲自去试试。”
宋墨玉一时错愕,任由他拉着自己去了厨房。
黄檀木桶内放上药包又盛了大半盆热水进去,热气升腾,厨房里顿时氤氲出一阵热融融的药香。
陈司悬先用自己的手试了试水温,确认水温不会烫到宋墨玉又不至于温凉后才让她把脚放进去。
“这个泡脚桶还算好看吧,以后就算不每天泡上一回,你也隔三差五泡一泡,就当给我的手艺一个面子。”陈司悬坐在一旁,又提了桶热水过来,方便等会水不热的时候随时可以添,“你说你是仙女,你以前住的地方不用烧水就有热水可以洗澡,我想尽办法也做不出那样的东西,有这个泡脚桶也是好的。还有,我让陈平还有陈幕在这附近山头找遍了,发现一处隐蔽的温泉山洞,等你得空我带你去……”
“怎么不说话?”陈司悬说了许久都不见有人给反应,忍不住抬头。
“你怎么啰嗦得像我哥似的。”宋墨玉的声音有些闷。
水汽太多,陈司悬并未听清,不由靠宋墨玉近了些。
宋墨玉的手却攀上他的肩膀,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行。
得流感的亲妈猛猛喝药——
第139章 乳鸽汤
◎鸽肉常吃可以身体强健,清肺顺气◎
上一次如此亲昵还是在壁山县生死之际, 没有什么抵得上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喜悦。但今天的亲吻却更带了些因情而起的情动。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们似乎都能听见彼此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洗脚盆里的水已然冷了, 两人气息渐平分隔开来。
陈司悬摸了摸宋墨玉的额发, 越看眼前的人越觉得心动可爱,世上所有珍宝都不及她万一。他收回手将原本想去给宋墨玉换一盆热水, 但他抬头之际,眼神却随之一冷。
“怎么了?”宋墨玉拉住他的手,捕捉到他眼里这一瞬的变化, 偏开头也想朝外看去。
陈司悬挡住她的视线, 微微笑道:“方才蹲得腿麻了, 我去给你倒新的水泡脚。”
“哪用这么麻烦。明天再泡吧,这么好的泡脚桶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天天用。”宋墨玉起身。
陈司悬也未坚持,只是给她擦干净手脚穿上鞋,然后把她送到房门口。
等陈司悬关上宋墨玉的房门后,转头一跃便沿着墙边上了屋顶。
那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他远远朝着黑夜中审视, 一跃而下朝着某处飞速而去。
没一会当他绕过墙边时,便听到人的气息。
“陈大将军。”
陈司悬语气淡淡, 可听他对陈司靖的称呼已然是恼了。
大哥和二姐年长些,陈司悬平日在他俩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但他和陈司靖没相差几岁,又都会拳脚是以更亲厚些,平常和高兴的时候都是叫三哥,不高兴了就直呼其名或者官职。
陈司靖抛过来一坛酒,哈哈一笑:“阿悬别生气, 为兄绝非故意偷看的。”
陈司悬稳稳接住那酒在手里掂了掂, 扯开了话题:“原以为你回京复命后会直接回军中, 如何在这?”
“说来话长,先陪为兄喝酒先。”
两人寻了个偏僻去处,坐在那至高处的屋顶上,吹着冷风喝着冷酒,你一碗我一碗。
“我此次回京复命,押解那王原纯一同进京让圣上亲自发落,谁知临进京中,这王原纯中毒而死,好在圣上未曾怪罪。只是他一死,王太公立即上书三份朝罪书,意指自己识人不清不堪大任求圣上发落。你知道我们圣上是个敦厚的性子,王太公三朝元老,如此低声下气,圣上便只革去王氏近年提拔的十来个官员的职务,上任以来所得悉数上缴国库,甚至未曾交予都察院查办。至于王氏本身则只小惩大诫,让其筹措黄金千两助陇州百姓重建家园。哪怕我与父亲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且有数位同僚声援也未曾有用。”
“万数条性命,圣上未免太敦厚了些?”陈司悬捏着手里的碗,声音就像这寒夜一样冷。
“圣上敦厚,难免受人奸人蒙蔽。你又不是不知圣上身边的瑶妃还有新进的迎昭仪都是王氏的人,尤其是瑶妃是王太公的小孙女。我出京前听闻瑶妃已然有孕,圣上子嗣单薄,若其诞下皇子,便会即刻册封为贵妃。届时王氏只怕风头更盛,朝中无人可以压制,父亲与柳慎大人推行的新政势必会受到阻挠,甚至可能成为我们身上的枷锁和罪状。”
陈氏与王氏之间,终究已是死敌。
陈司悬静静听着哥哥的话,他知道陈司靖还有话没说完。
“退朝后,圣上留下我与父亲,有意将荣嘉长公主牧昭嫁予我为妻。”
荣嘉长公主牧昭常年居于深宫,是圣上最疼爱的妹妹,年纪与陈司靖相仿,据说体弱多病,眉宇中总有一缕清愁,多思多虑却身体单薄的人总非长久之相。
昔年圣上并非没有提过此事,但那时候陈司靖总用粗鄙之躯只愿报效家国,不敢高攀公主的理由搪塞过去。
“父亲并未第一时间就答应,但我答应了。”陈司靖又喝了一口酒,平淡说道。他答应得那样快,甚至连圣上和陈国公都有些意外。
如此,陈司悬便明白三哥如此郁闷的原因了。
陈司靖本就是一只不愿受人掌控的鹰,所以他十五岁入行伍,在军中与将士同吃同睡,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愿为父亲所安排掌控。三哥也曾与自己说过,他心中的伴侣并非什么世家女子,最好是位巾帼侠女。待他功成身退那日,两人可以策马红尘,仗剑天涯,做一对平凡的侠客夫妻。
但现在他却答应成为驸马了。
“圣上虽然敦厚,可并不昏庸,陈王两家掎角之势才是他想看到的。你娶长公主,是最简单的办法,正可解朝中的困局。”陈司悬说完便叹了口气。
陈司靖却笑了笑,拍了拍陈司悬的肩膀:“你作何这副表情,为兄只是找你喝酒,这些话你听听便罢了。我方才见你与宋姑娘很好,我们兄姐弟四人,有你一个能得偿所愿,便很好了。”
他把酒坛搁在一边,在月下舞起九岁那年自创的飞花九剑。
飞花九剑原本九式,这一舞却有了第十式。
想来是陈司靖因缘际会新创的招式加到原本的九式之后,以花为阵,杀气磅礴。
“好。”陈司悬看剑舞看得入神,不由喝彩。
陈司靖收起剑,重在陈司悬身侧坐下,将刚才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他道:“婚期已定,便是今年春试结束后。想来此时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已经在准备中了。届时你若得空,就带着宋姑娘同去玉京城观礼吧。天亮后我即刻走了,我已离军月余,还有不少事要交待,没多少时日了。”
“何必这样急,阿玉她一直惦记着请三哥吃一顿冰煮羊肉。”陈司悬垂下手。
“原是我欠宋姑娘一顿的,来日再请你俩一起吃吧。我向圣上进献了宋姑娘的疫病药方还有土豆作物,圣上下令大俞朝所有官田还有宝陵县的农田先行推行,如无问题三个月后会全面推行。另外圣上派的封赏大使应当没几日就要到这了,我之前问过你宋姑娘会喜欢什么样的封赏,你说要一块圣上亲赐的金字招牌,她可以如愿以偿了。”陈司靖说完这些,半眯着眼睛躺在了屋顶。
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角还有头发,人像是醉酒昏睡过去了。
陈司悬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三哥身上,一跃下了屋顶。
墙边处从黑影中走出来两个人朝着陈司悬行礼:“小公子。”
原是陈司靖身边的两个亲卫,一个叫向繁,一个叫杨简。
“三哥睡着了,你们等天亮再去叫他吧。”陈司悬压低声音道。
第二日是宋家好食酒楼的休息日,纪嫣坐车去养猪场看望宋飞鸿了,宋雪名拉着解宜年上祥云寺看日出,阿衡则由门房孙伯驾车送去镇上读书了。
等宋墨玉起来时,家里眼看就只剩下她和陈司悬。
她对自己今天的行程早有规划。
“今天惜玉楼开业,你不是说要去吗?怎么在这做起吃食来了?”陈司悬打了个哈欠倚在门口。
家里请了老嬷嬷后,日常的早饭都是她们来做的,宋墨玉要顾着酒楼几乎不在家里动手做饭。
宋墨玉一边回头一边说道:“今天霜霜要来,我俩约了一块,我想着刚好一块吃个早饭,自然不能随便做。”
“做什么好吃的?”陈司悬本来不饿,现下也有了兴趣。
“这道是红枣桂圆乳鸽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宋墨玉指了指灶上的炖盅。
一只完整的乳鸽洗干净后切掉屁股的部位,然后下入加了姜片、料酒的开水中汆水。红枣去核,桂圆则只需要过水泡干净。这几样食材放一块加到炖盅里,加开水至八分满,隔水炖上半个时辰,吃前加一点盐和一把枸杞便够了。
鸽肉常吃可以身体强健,清肺顺气,红枣桂圆则有补血安神,温补脾胃的好处。
“如霜打理书肆,每日总要看上十来本书,常常不记得吃饭,吃些这个温养身体再好不过。”宋墨玉眼见这乳鸽汤炖得极好,笑着说道。
“你待她倒是好,怎么不记得给我也温养温养。”陈司悬的语气酸溜溜的。
“我怎么不记得你,你前两天说想吃红糖年糕,我这不是给你蒸上了?”宋墨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