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吓得赶紧把店门关了,她虽然平时贪些便宜,但却从来不敢贪大便宜,她就记住二郎告诉过她的一条:天上掉馅饼,不是圈套就是陷阱。
况且她现在过得很知足,老实讲,这开铺子吧,一开始赚钱的时候特别开心,到后面赚钱就赚得有些麻木了。
再说,她一个和离的女人也没想搞太大。
如今凭借周家的地位,还有她手里这几年攒下的银钱,足够宝贝女儿风光出嫁,她已经感觉到非常非常知足了,这是她刚和离时从来不敢想过的好日子。
对此,二郎当着全家人特别夸赞了大姐拎得清,人家的银子怎么可能白给你呢,拿了银子你得为人家办事儿。
周锦钰在震惊中好几天都没缓过神儿来,他爹现在官居一品,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做官做到爹这个份儿上,已然是仕途的最顶峰了,再往上爬就是龙椅了。
往龙椅上爬,是哪些皇子龙孙要干的事儿,自然是跟爹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爹要做的就是巩固住他现在的位置,只是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
明朝的首辅之争有多激烈,他也是读过历史的,大干朝虽然是类似于平行空间的存在,但是争权夺利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一时之间周锦钰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爹高兴好,还是担忧好。
另外他心里还在担忧着一件事。
按照大干朝的律法规定,犯谋逆大罪者,诛九族倒不至于,但是满门抄斩是肯定的。
徐庚的事,他不懂也不关心,可徐坤才刚刚八岁,他是无辜的。
……
周二郎从外面回来,踏进书房,看到儿子正趴在书桌上,眼皮耷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小猫,一副心事重重的小模样儿。
“钰哥儿在烦恼些什么呢?”二郎走到儿子身旁问询。
周锦钰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眼睛一亮,欢喜道,“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听说你在书房里呢,过来看看。”
周二郎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的软发,笑道:“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和爹说说,看爹能帮上你吗?”
周锦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忙你还真帮得上,不过你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
周锦钰决定欲擒故纵,他嘟着嘴巴道:“不想和你说。”
“为什么不想和爹说?”周二郎一挑眉,配合地往下接话。
周锦钰忽闪着大眼睛,有些委屈道:“爹说的是什么事都让我做主,但只要事情不符合爹的标准,钰哥儿就做不了主,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的事,爹能不能帮得上忙,不看客观实际,只会看爹你自己心里愿不愿意。”
说完,周锦钰故意又补充了一句,“算了,我也不想跟个爹宝男似的,什么事都要找你说。”
周锦钰自以为自己抓住了周二郎的心理,却不知道他在现代只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宅男,小鱼那一世更是被保护得不谙世事,后来还年纪轻轻做了和尚。
他如何能与周二郎比心机。
周二郎也不点破他,儿子知道攻心为上是好事儿,所谓权臣心术也好,帝王心术也好,说白了不过是对人心的准确把控。
儿子虽然还稚嫩,却能一下子就抓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知道要从对方怕什么上着手。
他自己的确是不想让儿子对自己有所隐瞒,他得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在干什么,才能及时的纠正他,帮助他,也才能放心。
周二郎故意露出几分被戳中事实的羞恼,道:“那你就没有办法了?若你有道理,自可来说服爹。”
周锦钰忍不住反击,“那还不是你的道理就是道理,你的标准就是标准,有没有理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周二郎这次是真有点被儿子噎住了,厚着脸皮道:“那是你以为,不是事实。”
视线落到儿子怀里的小猫身上,周二郎目光闪了闪,他又理直气壮了,道:“爹不想让你的小猫上床,最后还不是爹向你妥协,让你的猫上床了吗?爹怎么就不讲理了?”
周锦钰:“……”
爹您可是找着个替自己背锅的了,连猫你都欺负。
——可真能强词夺理。
心里腹诽归腹诽,但周锦钰却听懂了他爹话里要表达的意思,这是暗戳戳向他妥协呢。
周锦钰忍不住开心地在心里比了个胜利,他把猫放桌上,站起身来,拉着周二郎坐下。
周二郎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儿子绕到了他身后,两只小拳头落到他的肩膀上,俨然一副要给他捶背的架势。
嗯,这殷勤肯定不会白献。
周锦钰声音特诚恳,“爹,我错了,是我对爹有偏见,我给爹道歉。”
说着话,他两只小拳头敲鼓一样,有节奏的落在了二郎的肩膀上。
周锦钰能懂那门子捶背,他就是胡乱锤,自然比不得二郎身边的小厮手法有讲究,力道也合适,是真能让他感觉肩颈好受一些。
不过,这两者当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看到儿子卖萌讨巧的可爱模样,又好笑又慰贴心灵,什么疲劳和烦恼通通都不存在了。
他突然有点儿理解为什么他小时候把爹气成那样,只要撒个娇,挤出几滴眼泪儿,爹就拿他没办法了。
如今他面对着自己的儿子,跟当初爹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周二郎享受着儿子的“孝顺”,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问周锦钰:“钰哥儿有什么事尽管和爹说,爹能办到的一定为你办到。”
周二郎都这么说了,周锦钰自然大胆提要求,“爹,我求你件事儿呗。”
“嗯,说吧,什么事儿?”
周锦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爹,就是我在翰墨书院读书时,徐坤还挺照顾我的,总觉得欠人家的人情……”
周锦钰没往下说,先试探试探他爹是什么态度,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周二郎故意沉吟了一下,假装在思考……
周锦钰见爹没有直接反对,忙趁势又说道:“爹你忘了吗,向阳花的种子也是徐坤给我的,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会靠着向阳花大赚一笔。”
周二郎微微点头,作出认同的样子。
周锦钰忙道:“如今他落难了,我想求爹能不能保住他一条命,他年龄那么小,根本不可能参与到大人的事。”
儿子用了小心机来求自己,周二郎自然不能让他希望落空产生挫败感,于是道:“爹会尽力去办,不过爹想问钰哥儿一个问题——”
“钰哥儿救了他,他也未必会对你有任何感激之心,还有可能会恨你,即便如此你还要救他吗?”
周二郎把儿子拽到身前,看着他,捶背什么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待会儿孩子手腕子该酸了。
关于这一点,周锦钰自然明白,他点点头道:“爹,救不救他是我的事,是感激我还是恨我是他的事,钰哥儿只管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好了。”
周二郎眼眸一亮,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看不出儿子竟然如此通透,欣喜道:“钰哥儿能如此想甚好。”
周锦钰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面对政敌斩草不除根,很可能会有后患,他的一念之仁,有可能为全家招来祸害,斟酌了一下道:“爹就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周二郎没想到儿子还能想到这一步,他自然能理解儿子口中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他不要给徐坤翻身的机会。
心怀仁慈却非妇人之仁,儿子今天给他太多惊喜了,周二郎觉得儿子把身体养好将来一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天下万民之福。
儿子竟然没有提到端王,按道理周二郎默契地不提就好了,但他憋不住想问,一想到自己儿子喊了端王半年爹,心里很难舒坦。
他道:“钰哥儿怎么不问端王?”
周锦钰对端王谈不上恨,更不可能喜欢得起来,顶多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道:“徐坤是因为钰哥儿想要还他的人情,况且他也不是爹的敌人,更没有伤害过爹,至于端王——”
周锦钰顿了顿,道:“钰哥儿为什么要为了爹的敌人来伤爹的心,那样的话,钰哥儿将爹的感受置于何地,岂不是不孝?”
周二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夸自己儿子了,怎么能这么贴心懂事。
“子不教,父之过。”
都是他的错,前世但凡他懂得一点儿引导,两个都会是他的好孩子。
今生,他若一开始就懂得做父亲的责任,明熙也不会带着怨恨走。
没有什么如果,珍惜眼前拥有的,这就是一个人成长的代价,很痛,但大概是无法逾越。
周二郎郑重地拉着儿子的手,道:“乖娃,是你让爹懂得了做父亲的责任,也感受到了一个父亲无与伦比的快乐。”
有你,爹很开心,也很知足。
第214章
周锦钰的心愿得到了满足,又被周二郎拉着说了一会儿小话,欢欢喜喜地跑出去玩儿了。
周锦钰离开书房后不久,周二郎把贴身伺候周锦钰的小厮叫了进来。
小厮名叫周昌,二十来岁,为人老实本分得有点儿过了头儿,看上去憨头憨脑的,周二郎正需要他这份老实。
他要了解儿子的真实情况,坏事不能对他隐瞒不报,好事也不能为了拍马夸张其词,似刘三儿那种精明的,自然是不能用到这儿。
至于为什么不像其他人家那样给儿子找个年龄相仿的,既能陪伴读书玩耍又能照顾起居。
实在是因为他早在南州书院读书时就听说过很多主子与书童之间的龌龊事,甚至他自己的同窗里就有人拿自己的书童疏解欲望。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林夫人说要钰哥儿给她儿子做伴读时,他能气成那样。
到了安京城,这种事儿甚至在很多公子哥儿那里被当作是“雅好”炫耀。
不管是书童勾引钰哥儿,还是钰哥儿到了年龄好奇,他都绝对不能允许发生,更不会创造可能性。
周昌这种一根筋,不会讨钰哥儿喜欢,但也绝不会让孩子讨厌,有时候冒傻气的时候还能把钰哥儿逗乐,最是合适不过。
除此之外,周昌还有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特长,记忆力惊人。
周二郎当初在一群人里测试时候,他的表现最为亮眼,二郎随便写了百十来字在纸张上,然后又找来另外一张纸,把刚才写过的字取了一部分夹杂在新的内容当中。
最后,让这些人来辨认,在第二次发下来的纸张当中,有哪些字是曾经在第一张纸上出现过的,周昌大字不识一个,却指对了大部分曾经出现过的字。
在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都有如此的记忆力,不得不说是一个人才,连周二郎都有点儿佩服他了。
“老爷,您找我。”周昌一躬身行了个礼。
周二郎“嗯”了一声,道:“周昌,你把小少爷最近的一些情况,包括都干了些什么,吃饭好不好,午休的时候睡了多长时间,”
“诸如此类的,只要是和小少爷相关的事你都同老爷说一说。”
“是,老爷。”周昌一拱手道:“六月初三,早上小少爷辰时起床,早饭喝了小米红豆粥,总共喝了十二口,”
“噗!”周二郎嘴里的茶水喷了一书桌。
周昌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周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