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强憋住笑,掏出丝帕,擦了擦唇角儿,道:“倒也不必如此精心到小少爷喝了几口,你只需要观察他与平日里的饭量相比,有无明显的增减即可。”
“咳,咳……”周二郎清了清喉咙,又道:“另外你不要时时刻刻总盯着小少爷,会让钰哥儿不舒服,到时候他厌了你,老爷在他那里也不好为你说话。”
一听到自己的饭碗,周昌紧张了,老爷一个月给他发二两银子,有了这银子,他就能给他娘治病,还能给他兄弟娶上媳妇儿,可不敢弄丢了这么好的差事。
他忙解释道:“老爷,小人从不敢盯着少爷看,小少爷吃饭时,小人怕打扰到他,都站得远远的,少爷叫小人的时候,小人才敢上前伺候。”
周二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笑道:“周昌,记住老爷交代给你的话,把差事办好,老爷不会亏待你。”
闻言,周昌脸上露出激动来,“小人知道老爷待我好,听刘管事说,老爷给小人发的月银比府里的一等大丫鬟还高。”
周二郎轻笑,“你继续说说小少爷的近况吧。”
周昌老老实实向周二郎汇报了周锦钰最近的一些情况,听到周昌说儿子最近喜欢上了摆弄花草,周二郎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自己刻苦攻读,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自己的下一代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儿子却好像对种田很感兴趣,现在又喜欢上花草了。
也不失为一个闲雅情趣,应当支持。
想到这儿,他把周昌打发出去,周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他叫住了,“周昌,回头儿老爷会安排人到你家去给你娘治病,去吧。”
周昌的眼泪儿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老爷真好,他从没见过像老爷这般菩萨心肠的大官。
竟然连他这个下人的老娘都惦记着。
周二郎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惦记他老娘,只不过二郎对自己儿子身边的人了解特别详细而已,就怕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有没有不良嗜好都给查了。
条件如此苛刻,能找到周昌这样的人才,也真是难为周二郎了。
所以,二郎自然要爱惜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人才。
“咣,咣,咣!”
二郎听到动静,嘴角动了动,周二郎忍俊不禁。
周昌给周儿郎磕了三个大响头,欢欢喜喜出去了,周二郎又把刘三儿找来,吩咐他弄些好养活的花花草草给儿子玩儿,同时再给弄些养起来稍微有点难度,但又不要太夸张的花。
刘三儿多机灵,立即就明白了周二郎的用意,道:“老爷小的有一事请示老爷。”
“嗯,你说吧。”
“回禀老爷,咱们府里的后花园花草平时都是下人们随便打理,也没有个精通此道的,小人想着一来少爷喜欢,二来咱们府里如今也不比从前了,若是来了客人,咱们这园子不说有多好,也不好太过马虎,不若让小的去买两个精通此道的花草匠人来。”
刘三儿说的是事实,平日里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住在京郊的庄子上,比起这些花花草草,他们更喜欢地里的庄稼;
大郎不在家,凤英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她更喜欢有银子花,而兰姐儿虽说有时候来园子里转一转,但她对花园里有什么花并不在意,红红绿绿的,看着热闹就行了。
至于二郎,他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摆弄花草。
府上的主子们没有一个重视的,这花园里的花草长势潦草也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显然刘三的重点不在这里,他找园丁来最重要的目的是偷偷摸摸帮周锦玉伺候那些花草,不然小少爷养的花全都养死了,那多扫兴。
再说了,他听老爷话里也正是这个意思。
周二郎垂了垂眸,复又抬眼看向刘三儿。
刘三儿美滋滋等着夸奖,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周昌那个憨憨,凭啥他就能到少爷身边伺候去。
谁不知道小少爷不是一般的受老爷宠爱,能在小少爷身边贴身伺候,那都得是老爷最信任最倚重的人。
“刘三儿,你没读过书,但班门弄斧这个故事家喻户晓,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啊?”刘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味儿来之后,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自己用力抽自己的嘴巴,“老爷,小的错了,求老爷赎罪,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二郎视线一凉,低沉的声音压下来,“你在干什么?”
刘三儿:“???”
“小的犯了错,自罚。”
“罚什么,怎么罚你,是由你来替我做主吗。”周二郎勾唇,“嗯?”
刘三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周二郎冷脸,被二郎强大的气场压的冷汗直冒,战战兢兢,一句话竟是也不敢说了,低头听训。”
“你为人机灵是好事,但擅自揣摩主人的意思就不好了,我需要你做什么,自会交代于你,用不着你在我这里讨巧。”
周二郎极短的轻哼了一声,继续道:“揣摩对了也就罢了,若是揣摩错了,”
周二郎停了一下,短暂的悬停,刘三儿撑住地面的两只胳膊吓得直打颤。
“若是揣摩错了,还敢擅作主张,我定不轻饶你!”周二郎语气严厉。
他低头看了一眼刘三儿,见对方吓得狠了,敲打的目的达到,缓和了语气。
“起来吧,念在你平日里办事尽心,此次也是初犯,老爷就罚你半年的俸禄。”
像是刘三儿这种人,你对他进行体罚未见得是最好的手段,自从来了周府,他就过上了舒坦日子,与之前在鸟市讨生活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日子过惯了,上来就下不去,这时候你再让他品尝一下过穷日子的感觉,知道不听话就没好日子过,用他最害怕的东西来敲打他,下次他自然就学乖了。
说完,周二郎一副怒其不争地语气道:“本来你最近的几件差事办的都不错,尤其是为少爷找来的那只小猫,很受少爷喜欢,老爷还想着要把你的月银涨一涨,倒是没想到我这月银还没找呢,你自己倒先飘了。”
刘三儿悔得简直肠子都要青了,跟那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自己失去的半年的银子,更哭老爷本来要给自己的奖赏。
“还有,老爷我一向护短,你是知道的。”
周二郎身子向后靠了靠,“便是我周凤青府里的花花草草,也是不能任旁人踩踏的。”
“记住,我不喜欢自己府里的人做出自扇耳光这种自贱之事。”
刘三儿不由抬起头来,目光中的感动无以言表,老爷还是护着他心疼他的。
话音一转,周二郎又道:“既然你喜欢用扇耳光来惩罚你自己,那老爷就成全你,让你喜欢个够。”
周二郎薄唇轻启,轻描淡写道,“开始吧,扇到老爷说停为止。”
说完他就头向后一仰,微微闭了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儿。
刘三儿:“……”
“啪,啪,啪啪……”
“大点儿声,没吃饱饭吗。”
“啪!啪!啪啪啪!……”
刘三儿扇得自己的手都麻了,脸更是肿起了老高,上面全是红红紫紫的手印子。
“行了,停吧。”
周二郎终于叫了停。
“记住现在的感觉,老爷不想轻贱你,亦不允许你自己轻贱自己,听明白了吗?”
刘三儿哭着点头。
“在这儿呆着吧,晚点儿再出去,少爷心善,看到你这个样子定然心疼,老爷允许你在家里休息七天再过来。”
说完,周二郎一甩袍袖,跨步出了书房。
换成是府里其他人犯了周二郎的忌讳,若是初犯,又没关系到儿子周锦钰,他也倒不会如此为难对方。
像是周昌这样的,他可能顶多口头教育两句就是了。
但刘三儿不一样,人很聪明,在府里成长也快,周府需要他这样会办事儿的人,但前提是必须要绝对的忠诚。
对于这样的人,第一次对他进行惩罚,必须要严厉,足够把他镇住,以后用起来才能放心。
到了晚上的饭点儿,有人给刘三儿送来了吃食,都是些软烂易咀嚼的,显然周二郎体谅他的嘴巴受了伤,刘三儿边吃边掉眼泪,心里对周二郎又怕又敬又爱,又无比崇拜。
吃过晚饭,天忽然黑下来,乌云翻滚,远处的闷雷声越来越近,不时间有闪电划破夜空,周锦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忙不迭地披了衣服往周二郎房里跑,周昌赶紧跟上去。
周锦钰倒是不怕打雷,不过是正负极的两朵云撞到了一起,所产生的自然现象而已,但他爹周二郎害怕打雷,是家里人人都知道的事。
因为爹小的时候特别倒霉,怕淋湿了自己的新衣裳,跑到大树底下躲雨,差点没被雷劈中,回家以后吓得高烧了好几天。
后来懂的事儿多了,虽然不知道打雷是一种自然现象,确实明白了那雷电就喜欢找树木来霹,假如当时树下站着的不是自己,也一样会被雷劈。
他可是文曲星下凡,老天爷劈谁也不能劈自己人呀。
不过明白归明白,但是条件反射让他厌恶打雷!
第215章
周锦钰过来的时候,云娘正在同周二郎在屋里说话,她是过来跟周二郎商量说想要再置办一些庄子田地。
挑在今天过来,主要是她知道周二郎怕打雷,这会儿对过来,不用她多说,周二郎亦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没有爱情,也总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来维系关系,占着主母的位置又如何,全府看的还是二郎的脸色,二郎对她尊重、看重,她才会真正有话语权。
那怕二郎官至首辅,只要她这个当家主母做的让人挑不出错处,进来多少妾室,也还是得看她这个主母的脸色。
周二郎自是点头应允,并提出以后置办田地庄子的事不用再同他汇报,置办完了亦不用挂在他的名下,记在云娘自己的名下就行。
都是会做人的,亦会说话,谈话的气氛轻松愉快,云娘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周二郎亦喜欢看到这样的局面。
两人都在外间坐着,周二郎半靠在的罗汉榻上,云娘坐在他斜对面的圈椅上。
“娘。”
周锦钰上前规规矩矩给云娘行了个礼。
“钰哥儿近日看着气色好多了。”云娘笑着夸了一句。
周二郎笑着把儿子拉到身前,道:“你娘夸你呢。”
周锦钰:“我知道,娘每天都让小厨房给钰哥儿炖补品呢。”
周二郎摸了摸儿子的头,看向朱云娘的方向,“钰哥儿快谢谢母亲。”
不待周锦钰开口,朱云娘玩笑般道:“不用钰哥儿谢我,全都记在老爷你的账上,回头儿你要还我的。”
周二郎大方笑道:“你赚得银子不必归公,我的银子随便你花。”
“这可是你说的。”朱云娘抿着嘴儿笑,“行了,时候不早,我就先回了。”
周二郎欲要起身送云娘出门。
云娘按住他,“你歇着吧,叫丫头送我回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