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线遍布,周二郎可不敢确定张福有没有问题,在外面万事需慎言,他有点儿后悔昨晚上脑子一抽,什么都跟儿子说。
周锦钰拉了二郎的手,“爹,下次我会注意。”
周二郎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小手。
……
周二郎同朱云娘一连冷战了好几日,一开始周二郎是真的动了怒,家里日子好过以后,吃食上不缺,他又在皇家藏书里自学了一些养生之术,基本上每日晚饭后都会带着钰哥儿出去散步慢走。
加上他本就年纪轻轻,亏空的底子其实很容易补上来,虽不能和薛良那种牲口比,他自认比以前强上太多,就这,都被朱云娘搞得差点儿痉挛,可见对方有多狠。
心里那股气儿散去以后,周二郎明白夫妻之间不能太深究彼此,糊涂一点儿对大家都好。
再者,倘若自己身为一个女人,在这个男人做主的世上生存,说不得比朱云娘更过分,占在强者的位置上,理应对弱者有一份包容。
包容归包容,还得再晾她几天,没有下一次!
两个人的冷战一直持续了十来日,朱云娘怎么哄,周二郎都不为所动。
两口子闹别扭时间长了,除了周凤英这对男女之事神经大条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周锦钰不好问朱云娘,问他爹发生了什么事,被周二郎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堵了回去。
夏竹最近日子很不好过,朱云娘有意冷落她,且明显区别对待,秋霜和春雨有的赏赐,她没有,但干活儿最多的却是她。
对朱云娘强烈的不满,以及自己有可能被赶出去的危机意识,让她决心放手一搏。
她没有朱云娘的美貌,但她比朱云娘年轻,再者,朱云娘这么多年就给老爷生了一个孩子,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自己不会生,还不让别人给老爷生,她凭什么?
这几日,秋霜小日子来了,腹痛难忍,朱云娘放了她的假,让夏竹过来屋里伺候。
周二郎极爱干净,基本每日都要沐浴,这日周二郎下衙回来,像往常一样吩咐夏竹备好热水。
钰哥儿最近迷上了角球,还没进家门儿呢就被贺景胜拉着走了,朱云娘也跟着一块儿去贺家找贺夫人聊天。
夏竹认为这对自己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她兑好热水之后,却没有把热水壶放下供周二郎蓄水,自己悄悄带了出去。
打从夫人让夏竹代替自己去主屋伺候,秋霜就知道夏竹完了,明知她对老爷动了歪心思,却还把她招到身前伺候,摆明了设下圈套让她钻。
秋霜一时觉得夫人当真是口蜜心狠有手段,一时又觉得只有夫人这种有心机有手段的人才能在大宅门里存活下来。
似老爷这般的人物,夫人若是个没有手段的,怕是自己也要忍不住想上位吧,那怕是做个通房。
说到底,夫人手里拿着自己的卖身契,自己与夫人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过得好,自己也能有好日子过,总比跟着个蠢的强。
她又想到自己提醒夏竹不要作非分之想,对方非但不领情,还说自己不敢做,还想阻止别人上位,让自己等着她做通房的那一天。
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自己亦不过是个苦命人,那来的力气和资格替她人可怜。
周二郎摘下官帽、单手扯开常服的束腰,脱下外衫,整齐挂在架子上,接着是中衣,只穿着白色里衣进了耳房。
身体浸泡在温水中,周二郎微微闭了眼,享受难得的放松,想着端王派人交给自己的密信,轻轻勾起嘴角,看来上次真把首辅大人给惹怒了,费这么大劲儿来对付自己。
之前是皇帝要把自己的名声搞臭,让自己做个佞臣,现在瞅着应该是手下留情了。
现在徐庚又要搞臭自己,一个两个的,都拿他的名声做文章,是觉得他潜力太大,唯有搞臭名声才翻不了身么?
如此抬举,可真是荣幸之至!
感觉到水温有点儿凉,周二郎从浴桶中伸出胳膊,想要拿架子上的热水壶,却发现往常放热水壶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周二郎何等精明,夏竹这点儿小把戏如何能瞒得住他,除非他愿意装傻!
显然夏竹没有这个本事让周二郎心甘情愿装傻,本来云娘那天就让他来气,又来一个打他主意的,关键还是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也敢肖想他,非但在心里想,竟还敢真上,简直岂有此理!
周二郎腾!就站了起来,浴桶中水花四溅,顾不得冷,周二郎拽过浴巾胡乱擦了下身体,准备套上里衣,却发现换洗的衣物竟然也故意没准备,周二郎的怒火直线飙升,强忍着不舒服又把脱下来的里衣给穿上了。
不得不说,最了解周二郎的人还得是朱云娘,知道他最忌讳什么,夏竹这一闹,夫妻矛盾成功转移,顺便除掉一个眼中钉!
第100章
夏竹在外间满心期待的等着老爷叫她进去蓄水,然后顺理成章地服侍老爷,生米煮成熟饭……
“夏竹。”
周二郎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清冷的声线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夏竹像是受了惊吓般猛得弹跳起来,心脏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胸腔,呼吸急促,到了这种时候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了,更多的是忐忑恐惧,但这恐惧中又隐含了让人兴奋的期待,促使着她一步步朝着那扇诱惑之门走去……
与夏竹想象的场面不同,老爷并没有在浴桶里沐浴,而是穿着一身整洁纯白的里衣,端坐在那里,狭长的眸子黑沉如墨,殷红的唇瓣里张合间冷冷吐出两个字——跪下!
简短的两个字如重锤般击中夏竹紧绷的神经,腿一软,滑跪在周二郎面前,“老爷……”
“闭嘴。”
周二郎打断她。
漫长而让人窒息的沉默。
周二郎不再开口,亦不理会跪着的夏竹,单手撑住额头闭目养神。
就在夏竹被这窒息压抑的气氛搞到快要崩溃时,朱云娘带着钰哥儿回来了。
周锦钰在贺府玩儿了半天的角球,就要钻进主卧的耳房洗漱,被云娘叫住,“钰哥儿,去爷爷屋里玩会儿好吗?”
周锦钰睫毛微眨,这个时间点儿爹应该在里面呢,是他想的那样吗?
大白天的,这……好吗?
罪过,罪过,他只是个孩子,关心这个干嘛。
周锦钰坚决不给爹娘当电灯炮,痛快应允,一扭头钻老爷子屋里去了。
朱云娘进了屋,看到屋中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的,但她得装傻,走到周二郎身边,皱着眉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夏竹,“二郎,这是……”
周二郎食指屈起的指节抵在唇间,发出一声似讥讽又似自嘲的轻笑,“没什么,一个想爬主人床的丫头而已。”
说完,他掸了掸衣襟下摆,对下面跪着的夏竹道:“你想爬老爷的床,夫人都愿意给你机会,老爷我也不是那吝啬之人,拿出你的本事来取悦老爷,满意了,老爷抬你做姨娘。”
话音落下,朱云娘脸色大变!夏竹欣喜若狂。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夏竹抬眼看向朱云娘,怯怯中带着点儿掩饰不住的得意,那意思大概是:“夫人,您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腾地儿了。”
朱云娘紧咬下唇,清楚自己这是玩儿火自焚了,二郎不可能看得上夏竹,他这是故意借着夏竹惩罚自己呢。
她千算万算,算到了二郎不可能看上夏竹;算到了由二郎亲自出手惩治夏竹,二郎不好色的名声传出去,远比自己像是拍打苍蝇一样驱赶二郎身边的女人要来得一劳永逸,而自己又不会落下个善妒不容人的名声。
甚至她都算到了以二郎的精明,气头上不好说,事后肯定能明白她耍了心机,但她赌二郎不会追究她,二郎欣赏聪明人。
可唯独她漏算了一点,他们是夫妻啊。
有那个爱着丈夫的妻子会以丈夫为饵?
哪怕她很清楚二郎不会碰夏竹,可二郎不会听她这种解释,他只会相信他所相信的。
朱云娘整个脑子嗡嗡的,心彻底慌了,她无法面对眼前的情景,下意识就想逃避,只她身子刚一动,被周二郎狠狠攥住了手腕子,用力一拽,直接按到大腿上。
“不准走,夫人就在这儿好好看着。”
“这么喜欢与人分享男人,是因为三人行必有吾师吗?那就好好在这儿学习学习,夏竹虽是奴婢,说不定亦有过人之处,常言道,虚心使人进步,夫人说是吗?”
周二郎是贴着朱云娘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的,朱云娘羞愤之余,一颗心却莫名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还有救,否则刚才这番话二郎就不会刻意避讳夏竹了。
周二郎再怎么发怒,朱云娘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钰哥儿的亲娘,他又怎么可能真当着下人的面儿给她难堪。
让朱云娘退下去,周二郎瞥了地上跪着的夏竹一眼,不咸不淡地,“脱吧,主意胆敢打到老爷身上了,让老爷我瞅瞅你有多少的本钱。”
夏竹猛地抬头,她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如此直白粗俗的话出自老爷之口。
实际上周二郎禁欲的外表,风流的体态,声线亦是悦耳的,这种混话从他口中说出,呛人中却也带着销魂的禁忌诱惑。
事已至此,夏竹把心一横……
强忍着羞怯和屈辱,夏竹低着头,脱得只剩下肚兜和小裤,她实在无法再脱下去,慢慢抬起头看向周二郎……
屋子里空空如也,那还有半个人影。
夏竹被发卖了,经此一事,秋霜和春雨再不敢对周二郎心存丝毫觊觎之心。
夏竹不知道她其实可以有不同的结局,周二郎给过她两次机会。
第一次,周二郎当着朱云娘的面说取悦他可以抬她做姨娘时,她若及时悔改磕头认罪,周二郎没兴趣去为难一个下人,逐出府去让他眼不见心不烦就行了。
第二次,周二郎让她脱衣服时,但凡她能自爱一些,也会让周二郎高看她几分。
可惜,她既没有自知之明,又不值得可怜,周二郎懒得管这事儿,把人交给朱云娘处理。
周锦钰只知道夏竹犯了错,但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爹一嘴,爹只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操心大人的事儿。
若是秋霜被赶出府,他定是要问上一问,跟爹求情的,毕竟平时秋霜照顾他极好,洗脸水的温度永远刚刚好,现在天冷了,毛巾都是用汤婆子暖热了给他用,不要太细心。
夏竹与他接触不多,爹娘把人赶出去自有爹娘的道理,不让问,他也就不问了。
周二郎成全了朱云娘,这件事看似就这样过去了,但周二郎心里过没过去,云娘不敢笃定。
不过,做都做了,后悔无益,不如把该做的事做好,当好这个当家主母,二郎自会看在眼里。
夏竹被赶出府去,家里的人手明显不够用了,除了丫鬟,还得买上两个小厮,现在二郎是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前来府中送帖子求拜访的人越来越多,至少得安排个门房。
除了采买下人,给大哥找个合适的伺候丫头也要抓点儿紧,那些年若不是大哥能干,二郎的书读不起,钰哥儿的病也没钱治,周家能有今天,离不开大哥。
对于周大郎,朱云娘是真心感激的,整个周家庄,兄弟之间有几个能做到大哥这般无怨无悔的为弟弟,为侄子的。
比起对兰姐儿,她是真想给大哥找个知冷知热善良体贴的女人来照顾他。
只是这合适的还真得看几分缘份,她通过媒婆相看过几个小丫头,没一个看得上眼的,这女人最了解女人,只需要看对方的眼神儿,再随便试探上几句,便也能看出个大概,配不上大哥。
朱云娘这边除了要采买下人,为大哥物色丫头,还要去参加各种夫人间的聚会,忙忙乎乎。
周锦钰在书院的日子还挺充实,他长得实在好,周二郎和朱云娘的品味都高,帽子、衣裳、小靴子,就连发绳都讲究,当真是赏心悦目让人一见生喜,加上他又温柔有礼貌,极受夫子和同学们喜欢,就连徐坤也喜欢和他玩儿。
徐坤觉得周锦钰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说的话不一样,想法也不太一样,跟他玩儿有意思。
周锦钰不懂政治,他只知道端王给自己药是要利用拉拢爹,并不知道他爹和首辅徐庚的敌对关系。
徐坤能气人,更会哄人,道歉的时候百分之一万的真诚,周锦钰这样的性子如何能禁得住他献殷勤。
最主要,对周锦钰这种从小规规矩矩,迟到早退都不敢的好学生来说,徐坤的胆大不羁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身为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徐庚家的好东西太多了,皇家有的他们家基本都有,皇家没有的他们家亦有,甚至下面人进贡的时候给首辅大人的东西比给皇帝的还要好。
这日,徐坤给周锦钰带了样出乎意料的好东西——葵花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