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出了皇宫,直接去翰墨书院接儿子,也不知道钰哥儿第一天在书院适应不适应,和其他孩子相处的如何,性子这般老实有没有人欺负他。
马车到了翰墨书院,学生们还没放课,门口倒是停了不少的马车还有轿子,瞧着大部分是家里的下人过来接,周二郎没有下车,吩咐张福去书院门口等着接孩子。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外走,周锦钰同贺景胜肩并肩有说有笑,徐坤也走在他旁边,不时插上两句,冯浩跟在后边儿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贺景胜:“钰哥儿,回去之后来我家玩角球吧。”
徐坤插嘴:“去我家吧,我家场地大还修得特别好,咱们可以玩儿得过瘾。”
贺景胜朝他翻了个白眼儿,“不你用成天炫富,我们不稀罕。”
徐坤一脸无辜:“什么炫富?我哪儿炫富了,我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吗?”
周锦钰不由想起前世那句:你所以为的炫富不过是人家的日常。
徐坤过来搂周锦钰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周锦钰,不如弃暗投明跟我混吧,好吃的好玩儿的,我这儿可比贺景胜多多了。”
周锦钰拿开他的手,冷眼看他,“我谢谢你了。”
说完拉起贺景胜的胳膊往一旁走。
冯浩跟上徐坤,“坤哥儿,咱们别理他俩,不识好歹。”
徐坤不耐烦甩开他,“懂什么,除了贺景胜,周锦钰是第二个敢跟我互怼的,跟他玩儿才有意思,像你似的,跟应声虫一样,没劲死了。”
冯浩:“……”
张福接到周锦钰,把周锦钰抱车上,周锦钰一掀车帘子,周二郎正笑吟吟看着他,周锦钰扑过去,“爹。”
周二郎接住他,“怎么样,今天在书院还好吗?”
周锦钰:“挺好的,章夫子很有学问,论语讲得特别好。”
周二郎摸摸鼻子,“怎么,比爹讲得还好吗?”
周锦钰:“不一样的,爹和章夫子讲解的角度不一样,钰哥儿都有所收获,不过……”
周锦钰故意顿了顿,笑道:“如果非要做比较,肯定还是爹讲得更好。”
周二郎搂着他笑,“我们钰哥儿是个小马屁精吧。”
周锦钰眨了眨眼,“我是爹的儿子。”
周二郎哈哈大笑,在儿子头顶亲了一口,“嗯,爹的好孩子。”
周二郎没有再多问周锦钰别的,瞅着他这欢实劲儿,在书院应该适应挺好的,问多了反而不好。
爷儿俩到家的时候,皇帝的赏赐也派人送过来了,周二郎领了赏,给送东西的小太监打了赏钱。
周老爷子可太以自己的小儿子为傲了,皇帝貌似很看重儿子,中秋的时候才赏了东西,这又赏,五十两黄金,那可是相当于五百两银子!
比起周老爷子只知道金子是好东西,云娘却是清楚更有价值的其实是皇帝赏赐的狐裘和绸缎。
金子这种东西,达官贵族哪家还缺了不成?可这专供给皇家的极品狐裘却不一样,但凡有点儿眼力价的,都能看出这是皇家专供,二郎若是穿出去,是何等的荣光。
还有这锦缎,女眷穿出去赴宴,足以震慑一帮子势利眼。
吃过晚饭,周二郎直接去了书房,今日听同僚说京城外面聚集了不少流民,联想到上次爹被人打劫那事儿,他有预感北方两地的灾情绝非表面那样简单,而新税制的推行也不会太容易,倘若推行不下去,自己作为新税制的提出者一定会被徐庚等人推出去,皇帝也比必然顺水推舟测试一下自己是否只会纸上谈兵。
不能打无准备之战,他得提前着手。
周二郎正查阅着有关北方两地的资料,周锦钰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周二郎见他身上只穿了里衣,脚丫子竟然也光着,忙把他抱起来,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包裹住,斥道:“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
周锦钰墨色的瞳仁里一片惶恐,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迹,“爹,我做噩梦了,很可怕。”
周二郎以为小孩子是梦见鬼怪什的,他小时候也有过这个阶段,拍着儿子的后背温声安慰,“钰哥儿别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梦而已,不是真的,爹陪着你去睡好不好?”
周二郎怕冻着孩子,抱着周锦钰往小卧室走,索性小书房和两个卧室是通着的,没几步路。
把儿子放在床铺上,给盖好了,周二郎在周锦钰身侧躺下,摸了摸儿子的头,安抚他,“钰哥儿不用怕,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害怕过妖魔鬼怪这些东西,其实这世上哪来的鬼怪,有任何人见过吗?不过是以讹传讹吓唬人罢了……”
周锦钰听着周二郎的解释,知道爹是误会了,但他现在突然不想和爹解释了,刚才的梦太不吉利了,想到那个画面他的心都碎了,他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这爹身上。”
周锦钰的头轻轻靠在周二郎的胸口,轻声道:“爹,你能不能不要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那么好,皇帝赏赐给爹百两黄金,要爹做到事情肯定要价值千金,爹做得越好,他对爹的要求就越高,假如有一天爹不能让他满意了,爹该怎么办?”
第99章
听到周锦钰的话,周二郎大概明白了儿子半夜慌慌张张跑来书房与鬼怪无关,同自己有关。
一时间他既感到慰贴知足又充满无奈心疼,儿子心思敏感他是知道的,却不想皇帝一个赏赐就能让他想这么多。
周二郎抬起儿子的下巴,让孩子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梦见爹被皇帝治罪了?”
微顿,“杀头还是腰斩?”
抬手刮了下儿子的鼻尖,笑:“亦或是五马分尸或者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周二郎眉眼舒展,语含戏谑,这些残忍的酷刑在他嘴里好像什么也不是。
周锦钰被他淡定泰然的态度所感染,似乎刚才的噩梦也没那么可怕了,却仍旧忍不住捂了周二郎的嘴巴,“爹,你别说,我不想听。”
周二郎拿开他的小手,“既担心又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钰哥儿自己折磨自己,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既然吾儿如此担心爹,咱们爷俩儿今天就把问题摊开了说,爹问你——”
“你能左右爹的人生还是左右皇帝的决定?即便爹真的被治罪,你小小年纪能改变结果吗?”
周锦钰不语。
“你看,你就算日日夜夜担心爹,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倒容易因为忧虑多思影响了身体,反过来让爹担心。”
“说完最坏的情况,我们再来说好的,你为什么不想爹如此得皇帝器重,将来必会青云直上前途无限呢?你需知晓好运气更会偏向愿意相信它的人。”
周二郎把儿子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温声道:“钰哥儿需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贵为天子也不能,做自己想做到的事,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那怕最后结局并不如意,爹亦不会后悔,对爹来说,世上最痛苦的惩罚不是五马分尸,更不是凌迟处死,是终生不得志郁郁而终。”
“在苟活和死得其所之间,爹的选择一定是后者,钰哥儿懂了吗?”
周锦钰抱住二郎,哑声道,“爹,我懂了。”
“真懂了?”
周锦钰点头。
看儿子懂事乖巧的样子,周二郎轻笑,“听说猫有九条命,爹虽然没有九条命,但为了你,为了我们周家,谁去死爹也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
语毕,他低下头附在儿子耳边轻声道:“那怕皇帝陛下要治爹的罪,爹也不会束手待毙。”
周锦钰瞪大了眼睛,“爹,你——大逆不道。”
周二郎捏住他小耳朵,“怎么,逆子要大义灭亲?”
周锦钰眨了眨眼:“爹,我想助纣为虐。”
周二郎胸腔震动,头埋在儿子身上闷笑,周锦钰也跟着笑。
“好孩子,别笑了,快睡吧,你睡着了爹再走。”
周二郎清浅温和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慈爱。
周锦钰立即听话闭眼。
周二郎拍了拍他小胸口,笑,“你怎么这么乖。”
周锦钰在心里默默说,“因为我要报答你啊,谢谢你如此爱我,做你的孩子很幸福。”
看着儿子睡安稳了,周二郎轻轻撩开被子下了床,又给孩子掖好脖颈处的被角防止漏风,正准备熄灯,朱云娘进来了。
因为周二郎在小书房办公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他亦不喜欢思考问题的时候喝什么汤,不知道是不是读书那些年饿肚子饿习惯了,以致于他现在总觉得适当的饥饿更能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所以就让云娘免了这麻烦。
刚才云娘在主卧浅睡了会儿,醒来发现儿子屋里的灯竟然亮着,这才穿了衣服起身来看。
周二郎边往外走,边轻声道:“没什么事,钰哥儿刚才做梦惊醒了,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朱云娘:“可有说梦见什么了吗?”
周二郎知道娘子和爹一样对鬼神、抽签、算命这些东西信得很,不欲多事,便道:“没什么,第一天去书院,估计是有些紧张。”
“那就好,钰哥儿第一天去书院回来不哭不闹,已经胜过很多孩子,我叫人准备热水,洗漱一下,快早些歇着吧。”
周二郎点头。
洗漱完毕,周二郎散着长发进了卧室,沐浴后的男人,似乎连眼尾的弧度都带着慵懒暧昧的味道。
对方身上清冽的味道混合着半湿的水气扑面而来,朱云娘脸色微微发热。
周二郎注意到了,瞥了眼桌上的沙漏,长指扯开了云娘腰间的系带……
朱云娘:“二郎,时间太晚了,明日你还要……”
周二郎:“无妨,速战速决。”
周二郎的内心:女人啊,总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她想要却说不要,真不给,她又觉得被冷落。
朱云娘太想再要一个孩子了,二郎的官职越高,这种渴望就越强烈,二郎什么时候想要孩子都可以,但自己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生。
周二郎在床上死要面子的性格被朱云娘拿捏的死死的,逮着机会使劲儿剥削,到最后周二郎实在受不了,推开她,“春蚕到死丝方尽,你夫君我人没死呢,丝先尽了,只要用不死,你就往死里用?”
朱云娘:“……”
周二郎:长此以往,都快要有心理阴影了,自从来了京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男人纯粹的快乐了,朱云娘为了要孩子,她可真敢拿自己男人拼,当他是交、配的种马吗?
俩人收拾利落,已经接近丑时了,周二郎心理不怎么舒服,感觉自己刚才就像个工具一样被利用。
朱云娘亦意识到自己刚才目的性太强了,整个过程两个人都没有得到什么愉悦,相反到了最后成了一种较劲儿。
周二郎早上起来没和朱云娘说一句话,朱云娘过来服侍他穿衣服,被他躲开了,直到吃过早饭带钰哥儿出门儿的时候,估摸着怕被孩子看出来两人不和,假模假样同她说了句话。
父子俩上了马车,周锦钰看着他爹眼下淡淡的青色,关心地问:“爹,是不是昨晚钰哥儿没让你休息好?”
周二郎长指揉了下眉尾,“跟你没关系,爹昨天处理公务,弄得有点儿太晚了。”
周锦钰皱眉,“爹你昨天还说不要为皇……”
剩下的半句话“不要为皇帝拼命。”被周二郎的大手捂在嘴巴里。
“嘘——!”
周二郎食指抵唇,冲儿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用眼神以及动作告诉儿子隔墙有耳,在外面不可乱讲话。
周锦钰反应过来,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