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满腔柔情,帮王承宗脱鞋子脱外套,再帮他盖被子。
王承宗很快就睡着了,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样子,这落在白玲眼中,便是这孩子实在惹人喜爱,她原本心中也忐忑呢,收了王家那么多东西,要是王小少爷骄纵不好相处,那自己也难办呐。
没想到王承宗这么乖巧,一点都没有富贵人家的娇气,哎呀真是越看越可爱,恨不得就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外面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白玲皱起眉头,轻手轻脚走出去。
“怎么小妹又哭了,赶紧的把她抱出去,别吵着承宗睡觉。”小妹是白玲刚生不久的小女儿,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大,还没有起名字,只小妹小妹的叫着。
王承宗的保姆保镖们都被引到外面去吃席了,一副很放心自家小少爷被白玲照看的样子,这让刘家人感到十分感动,自然要付出更多心思照顾小少爷了。
不等白玲说,她婆婆已经抱着孩子正要出门呢。
婆婆抬了抬下巴示意:“回去吧,小少爷那边离不得你,我带小妹到你大伯家坐坐,不哭了再抱回来。”自然得抱回来啦,要跟她干哥哥培养感情的嘛,要是小少爷觉得妹妹可爱很喜欢,以后肯定会照顾小妹的,这就叫做手足情深。
她将小孙女抱到外面去,踩着一地红色的碎屑往丈夫的兄弟家里走。
孩子还是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到了大嫂家里,大伯也去跟保镖他们吃饭去了,大嫂自己随便弄了点面条正在吃,见她过来忙抬手:“我抱抱,怎么哭成这样,声音都要哑了。”
“可能是被鞭炮声吵到了吧,从一开始就在哭,我抱着她躲在屋里都不敢出来,生怕搅了认亲仪式。”白玲婆婆捶捶腰,这一天下来可把她累得够呛。
看着她脸上疲惫的笑容,大嫂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份好事给我,再累我也甘愿。”
过了一会儿孩子不哭了,红肿着眼睛睡着了。
白玲婆婆就跟大嫂唠嗑,等见时间不早了就去抱孩子打算回去,一入手,孩子灼烫的呼吸喷到她脸上,她脸色一变,忙去摸孩子的额头和脖子,滚烫一片。
“发烧了!”
大嫂说:“肯定是刚才哭得太狠了,我这里有点小儿退烧散,给她冲了喂她喝吧!”
小妹的烧却断断续续,时好时不好,好在温度也不高,生病后哭声也变小了不吵人。
怕女儿是感冒了会传染,一直亲力亲为照顾王承宗的白玲不敢靠近女儿,女儿是自己生的哪儿能不爱呢?而且女儿出生后就天降这桩大喜事,她心里是觉得女儿是福星的。其实她心里还有一点隐蔽的想头:也许女儿以后能嫁给承宗也说不定啊?
白玲照顾王承宗越发尽心,她甚至由心祝愿:身体快点好起来,以后干娘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了。
王家人说得清楚,找大师算过她的八字旺王承宗。
白玲并没有被利用的愤怒,人家砸那么多钱下来,不可能做白工的呀。自己的八字好,对王承宗有利,这是她的运气呀,否则家里哪来这么多富贵?以后搬到城里去,跟王家同住一个城市,到时候来往更方便,过个十几二十年,她家也能变成城里的富贵人家了。
她用小扇子轻轻给王承宗扇风,王承宗坐在她身边乖巧地双手捧着桃子吃着。
“喜欢吃吗?这是干娘自家吃的,你爱吃的话就多带些回去,这可比外头卖的好,吃了对身体也好的。”
这边温情脉脉,另一边白姜收拾好心情开始剁猪草。
日子总要继续往下过的,没有天降横财,那就脚踏实地。
喂完猪又去地里拾掇菜地,随便摘了两根黄瓜几个番茄回家做晚饭,儿子迟迟不回家,她不得不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门口朝外头大喊:“刘聪!刘聪!回家吃饭了!”
刘聪猴子一样从角落里钻出来,浑身都是红色的碎屑,带着硝烟的余味。白姜皱眉:“去哪里玩儿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刘聪笑着说:“我去玩鞭炮啦,捡到好几个没有炸的炮仗!”
心中涌起无名火,白姜强压下来:“赶紧去洗手,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刘聪吃得很慢,一碗饭半天只下去一点,他嘀咕:“大鹏说他家中午吃大龙虾,今晚肯定也会吃很多很多的肉。”
大鹏,全名刘鹏,是她妹妹白玲的儿子。
“吃吧,明天妈给你做红烧五花肉。”白姜将炒鸡蛋夹给儿子。
晚上,白姜睡不着觉,儿子在她身边呼呼打起了小葫芦,她耳边似乎还响着白天那些鞭炮声。
最后她安慰自己别想了,各人有各命,争不来抢不赢的,这就是她的命!得认命!
第二天,那支豪车队就离开了村子,只留下无数谈资。
“以后肯定不来了,能在白玲住一晚都是难得,人家可是有钱人家精心养着的小少爷,哪儿还能再坐几个小时车到咱们这小村子里来,再说了,不是说给白玲送了一套房子吗?我看啊白玲家也要搬了,等搬进城里再跟她干儿子来往不是更方便么!”
果不其然,两天后白玲一家搬家,看起来行李并不多,村里人问起,白玲的公公笑着说:“送的房子是装修好的,里面什么家具电器都是齐的,我们就带几身衣服就行啦,等到了那里还得买新衣服呢!”
惹得众人钦羡不已,这真是踩了狗屎运呐!
“白玲的小女儿好像病了两天了,我刚才瞅了一眼,哎哟那小脸都发青。”
“可不是么,我听白玲她婆婆说,这么快搬家也是想进城里找城里的医生给孩子看病,毕竟是大城市嘛,医生肯定更厉害。”
“……”
白玲自然没来跟同嫁同一个村子的姐姐告别,白姜站在小坡上目送妹妹一家乘坐着新车远去,心中骤然生起一丝不安,她甚至打了个寒颤。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将这种异常的情绪归结于自己这两天睡得不好的后遗症。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白姜琢磨着自己要不去镇上打工……镇上工作难找,要不去更远的大城市?大城市活儿多,就是她从未去过有些害怕。
没等她琢磨出个结果,儿子生病了,一下子躺在床上起不来。可是没发烧也没感冒啊!
白姜只能用土办法,回娘家那边找一个叔祖求一张符纸回来。
叔祖说:“在娃娃头上绕三圈再点燃烧干净,灰和水一碗给他灌下去就好了。”
白姜急匆匆回家,叔祖的妻子收拾茶杯,随口问:“真是同人不同命,白姜的运气真的太差了。”
白玲的事情早就传遍十里八乡,更别提这边是白玲的娘家,大家知道得更多一些——白玲她爹娘这几天可摆阔了呢!
叔祖摇头:“这可不是好事。”
“怎么就不是好事了,白玲都发大财了!”
“听说那家小少爷身体不好,保不齐是想要借运。”
“肯定是为了借运啊,不然的话算什么八字?还特地找到乡下来。”妻子不以为然,“大家都是普通穷苦人家,身上没点什么让人家图的,那人家干嘛选你呢?本来就是普通人,身上能有啥好运啊,实打实的车子房子和钱捏在手里才实在。”
叔祖皱眉,摆手:“跟你说不通,你不懂!”
妻子翻白眼:“就你最懂了,你就是半桶——连半桶水都够不上,卖几张平安符就算啦,别的你也不会。”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知道自己丈夫没啥本事,平时那副高人的样子也是装模作样,偶尔卖几张符给村里人,别的本事是完全不会。
被妻子揭短,叔祖恼羞成怒:“我祖上是有真传的!”
“那不是在你爷爷那一代就失传了么?”
叔祖哑口无言,看着老妻的背影嘟囔:“再失传了,我的脑子还是正常的嘛,这天上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说不准是祸不是福!大户人家的钱财哪里是那么容易接的,人家又不是大善人,那么多钱撒出去肯定有算计的嘛……”
第608章
白姜并不知道叔祖夫妻俩的对话,她着急忙慌地回家,连娘家都没入。
符纸烧成灰给儿子喝下,儿子的情况却没有好转。
“妈,我难受。”儿子抱着玩具怏怏的,白姜很是心疼。
忽然她的眼神凝在儿子怀里的玩具上:“这个玩具车怎么跟你之前那个不太一样?”
“我的那个被大鹏弄坏了,他赔我的。”儿子露出苍白的笑容,“这是他干弟弟从城里带来送给他的,他赔给我了。”
“给妈妈看看!”
白姜将玩具车拿起来看。
其实颜色跟她之前给儿子买的一样,都是黑红配色,儿子不舒服在房间里躺着,她怕影响孩子休息也只是开了床头的小灯,灯光昏暗之下她直到今天才注意到玩具车有些不对。
这车看着就高档,跟她花了二十多块钱在集市上买的完全不一样,一看就特别贵。
车子没有什么问题,白姜又将玩具车还给儿子。
刘聪迫不及待抱住它,有些期待地问:“妈妈,我可以出去玩了吗?”他有这么一个厉害的玩具,早就迫不及待想出去跟小伙伴们炫耀了,可惜刚拿到手他就生病了。
“等你好了再去,你现在有力气下床吗?”白姜抚摸他汗湿的额头,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儿子从小到大的样子,她将他从那么一丁点带到这么大,本来是小牛犊一样的体格,现在这么虚弱躺在床上,让她这个当妈的心酸疼惜不已。
照顾孩子睡着后,白姜疲惫地躺在孩子旁边。
她还是睡不着觉,这几天总觉得整个人焦躁得很,像有一蓬野火在心底燃烧着。
是在操心债务吗?是在忧心儿子的身体吗?还是仍对妹妹的奇遇耿耿于怀?难不成是在思念自己死去的丈夫?
好像是,又好像不全是。
不知道为什么,白姜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白姜烦躁得身上冒汗,黏糊糊的不舒服更加睡不着了。她爬起来,先摸一下小孩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松一口气。
玩具车挨着儿子,她的目光落在上面无法移开,心脏怦怦跳。
在床头等下,玩具车的漆面微微反光。她伸出手将玩具车抓起来,弯腰将其塞进床底下,下一秒她回过神来,对自己的举动又疑惑又茫然。
自己大半夜不睡觉,为什么要将儿子喜爱的玩具车丢出去?
这几天自己的确很奇怪。白姜又烦躁起来了,身上又开始冒汗。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她拿了一身衣服到卫生间擦洗,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拿衣服的手先是顿住,随后穿衣服的动作加快。
她的心跳得砰砰响,隐约有一个猜测。
果不其然,刚从卫生间出来走到窗边,就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
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丈夫才死了三个多月,村里就有人敢半夜来爬她家的院墙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她得躲起来啊!谁知道来的是村里哪个,要是被发现的话她一个女人肯定打不过一个大男人,要是、要是真的……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她也不能喊,不然的话村里人赶过来时,偷摸进来的人反咬一口说是她邀请他进屋约会的,那自己就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不是她想太多,而是她娘家村里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后来那个寡妇跳井了,从小她奶奶就教导她和妹妹要自爱,要守规矩!
白姜恐惧至极,只觉得头顶压下来一团厚厚的黑云,将她的未来压得黯淡无光。
匆忙往后院的菜地躲去,蹲在丝瓜架子后面时,她心底忽而涌起愤怒来。
为什么自己要跟做贼一样躲在这里?做坏事的又不是她,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她不应该可怜兮兮地蹲在这里,她应该、她应该——
“妈妈!妈妈!”
儿子大哭,听见哭声她忙站起来。自从丈夫死后,儿子患上了夜惊的毛病,要是半夜醒来没看见她睡在旁边就会吓得大哭。
急促的脚步声慢慢远离,最后她听见砰一声,似是有人从围墙上跳下,那人大概还崴了脚,发出“哎哟”的叫声。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刚才从心底生出的愤懑、想要爆发的情绪又被打断,她担心着儿子没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