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不是一些好东西，戚元彬当时想着要是这个世界毁了就好了。

　　而戚爷爷告诉戚元彬，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人，只不过是恶人表现得更加明显而已。他们在牛棚的时候，也有人悄悄地送他们吃的，只是不能让别人发现而已。

　　他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困境，所以他们就去报复社会，这不对。

　　戚元彬听他爷爷的话，可他爷爷还是死了。平反了又如何，爷爷没有撑下去，没有活很久。如果爷爷没有下牛棚，爷爷的身体很好，他爷爷一定能活很多很多年。

　　“时代不一样。”何春芸道，“我们学校里的很多老师，他们都曾经被污蔑过，他们下过农场，也去过牛棚，他们经历的比别人多。就跟你一样，他们更能体会被人污蔑的滋味。”

　　“呵。”戚元彬嗤笑，是更能体会被别人污蔑的滋味，这又有何用呢。

　　这一点是让他去理解别人，让他去帮助别人，而不是帮助自己。

　　戚元彬想到过去的那些事情，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戾气，总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无用。这个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些人都没有几个有意思的。

　　他还在坚持，爷爷告诉他，要他多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让他要多做一些善事，要他不坠了他们家的好名望。

　　那是他爷爷想要的，戚元彬努力地去做。

　　“拿感冒药。”何春芸道。

　　“你还真会做善事。”戚元彬道。

　　何春芸拿了药物离开，戚元彬不只是见过何春芸，还见过其他人。很多人都是跟何春芸这样，他们有点钱有点身份，他们有善心。

　　别人或许以为戚元彬对何春芸不一样，他是不是爱慕她。

　　不是，何春芸这一类人让戚元彬感觉不到爱意，甚至有一些厌恶。真要说感兴趣的，戚元彬想到了刚刚来过这里的徐晓晓。

　　一个锋芒内敛的美人，她是不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不单单只是在毕业之前被污蔑……

　　学校食堂特意煮了免费的凉茶给大家喝，徐晓晓又过去看了一次。这么热的天气，那些学生有的人只买了一套军训服装，有两套军训服装倒是还能轮流换着穿，只有一套服装的，只能晚上早点洗，洗了之后拧干一点，在外面通风的地方吹一个晚上。

　　有的一些学生干脆问学长学姐，问他们有没有旧的军训服装，借给他们或者是卖给他们。等军训之后，他们不穿这些衣服，还能继续留给后面的学弟学妹。

　　有一些男生还把衣服扔在那边不洗，等到第二天直接穿上，这衣服都有气味了。

　　傍晚，徐晓晓回到家里，李姨已经做好了饭菜。

　　岑清泽从律所回来，他还得去处理事情，不能因为手臂受伤一直待在家里。

　　“那对夫妻离婚了。”岑清泽道。

　　没有离婚冷静期，夫妻双方两个人办理离婚证的速度快。办离婚证的工作人员原本还要劝说一下，但是律师都过去了，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工作人员才没有继续劝说。

　　“砍伤你的人就这么出来了？”徐晓晓问。

　　“还得关上几天。”岑清泽道，“今天是让他出来先去办理离婚手续。”

　　有的就是得用一点暴力，得让他们自己被打了，他们才知道有的事情做不得。

　　岑清泽没有直接站在那个男的面前威胁男的，是男的在拘留所挨打了，也怕了，这才答应跟女方离婚。女方没有多要财产，就是要带着孩子一起走，她得养着孩子，男人养孩子不精细。

　　很多女人离婚之后，她们为了孩子没有再嫁，而男人大多数都会再娶，再娶的速度非常快。

　　“小心点。”徐晓晓道，“等他出来，也许他还来找你。”

　　“他不敢！”岑清泽道，“但他可能去找他的前妻。这些事情得看他前妻如何处理，我们只负责帮助她离婚。”

　　岑清泽这一次拿到的律师费不多，有的人会选择不打这样的官司，投入成本高，收益低。而岑清泽时常接一些赚不到很多钱的案子，帮人打离婚官司，有时候也是在办善事。

　　律师不可能一直盯着那些人，当官司打下来，事情办理好了，剩下的事情就得看那些人自己。

　　“我们律所加强了保卫。”岑清泽道，“带了刀具的人，都不能上我们律所，得把东西先放在门卫那边保存。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带着刀过去。”

　　“不是一般情况，你还被砍伤。”徐晓晓道。

　　“……”岑清泽轻咳，“没有遇上，概率很低，遇上了，概率变成百分之百，既定的事实。”

　　“今天，有学生中暑，我跟学生一起去医务室。”徐晓晓道，“医务室的戚医生年纪比你还大一些，他还是单身一个人，很多女大学生都很喜欢他。”

　　徐晓晓感觉戚元彬像是乙女游戏里的男性NPC，可攻略的男主。这一位男主有点毒舌，自身又带有制服诱惑。

　　“你也喜欢？”岑清泽问。

　　“没啊。”徐晓晓道，“住宿舍的时候，有同学总是念着他。”

　　“有人在你面前说，看来他很受欢迎。”岑清泽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徐晓晓用手指指着自己，“问我？”

　　“对，就是你。”岑清泽道。

　　“不怎么样。”徐晓晓道，“他太会招蜂引蝶了。他给人的感觉，有点薄凉。”

　　徐晓晓平时确实也表现得清冷一点，她这种清冷不是说完全跟世界格格不入，也没有做出多不好的事情来。她很少去说冰冷无情的话，除非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戚元彬给人的感觉是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冷淡，他的话带刺。

　　这样的人竟然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她们是不是觉得他特别独立特行，他的性子跟周围其他男子都不一样，加上他长得比较帅气？

　　徐晓晓忽然想自己的心理不够年轻化，即便她今生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戚元彬多迷人。她曾经远远地见过戚元彬，从没有想过要走近这个人。

　　“他是戚家人，戚元彬。”岑清泽道。

　　“我都没有说他的名字。”徐晓晓道，“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岑清泽道，“当初他们家出事的时候，我爷爷他们想着留下戚元彬，戚元彬还是要跟着他爷爷一起走。戚元彬的亲妈离婚之后，没有多久就嫁给了我们家的一个亲戚。”

　　“……”徐晓晓不知道怎么说了。

　　“所以说戚元彬并不喜欢我们家的人。”岑清泽道，“我们在他的眼里，都是一群小人。”

　　“出事？是下放吗？”徐晓晓道。

　　“是，他们在乡下牛棚待了很多牛。”岑清泽道，“那个年代，我们家也是人人自危，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革委会的那些人都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家，甚至是你家世越好，人家越往你家里钻。可能是因为一本书，可能因为其他一个物件，你家就被打上反革命的罪名。

　　即便是岑家这样的人家都得小心翼翼的，他们家在南城这边确实算是可以，这不代表别人不想动他们。他们家的人在那个时候很团结，一个个谨小慎微地渡过难关，到了现在，大家才能多放轻松一些。

　　岑彦阳和杜月娘也是在特殊时期结婚的，他们的婚姻对彼此都好。

　　如果换一个年代，岑彦阳和杜月娘可能就没有结婚，岑婶婶一定拒绝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别看岑婶婶现在很不满意杜月娘，在当年，岑婶婶还觉得杜月娘的成分不错，还觉得岑彦阳娶杜月娘没什么，杜月娘不会的东西，等杜月娘嫁进来，再让杜月娘学习。

　　人心易变，岑婶婶现在对杜月娘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这里面有杜月娘自己的原因，也有岑婶婶的原因。

　　“戚元彬……你远着他一点。”岑清泽道，“他爷爷临终之前，让他要多做对社会有用的事情。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开心乐观的人，他的嘴巴很毒的。”

　　“是有点毒。”徐晓晓道，“你手臂的伤换药了吗？”

　　“换了。”岑清泽道，“去医院换了药回来的。没有大事情，很快能好。”

　　戚家门口，戚元彬刚刚回来，他瞧见他的亲妈站在那边。戚元彬的亲妈叫罗春芬，她的手里还带着食盒。

　　“元彬。”罗春芬笑着道，“我给你炖了鸡汤。”

　　“不需要。”戚元彬嗤笑，“怎么着，因为你没有其他儿子，所以非得来讨好我，等我以后给你养老吗？”

　　戚元彬十分不喜欢他的亲妈，亲妈在他们家最为危急的关头，她跟戚父离婚。罗春芬还在多处场合表示她跟戚家没有关系了，她甚至还在离婚没有几天之后另外嫁人，让戚元彬不得不怀疑他妈是不是早已经找好了后路。

　　戚家人对罗春芬一点都不差，罗春芬说走就走。

　　即便戚爷爷跟戚元彬说，说他们都不怪罗春芬，他们不好让罗春芬跟着他们一起受苦。

　　戚元彬认为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别说是受苦，就是一起去死，那都是应该的。

　　“不是，不是想着你给我养老，我只是……”

　　“你只是再嫁之后，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别的儿子。”戚元彬翻白眼，“你的继子对你不好吗？你不是说要把他们当作亲生的儿女吗？他们以后不打算给你养老吗？”

　　“他们……”罗春芬哪里敢去说继子继女的不是，她当年嫁过去之后，躲开了被下放农场的命运。但是她的情况没有特别好，别人都觉得她不是一个好女人，她这样的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而罗春芬认为当年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不能跟着戚家其他人一起下农场下牛棚。自己的身体比较弱，她跟着一起下去，她的身体受不住，指不定这一条命都没了，倒不如待在城里，少给戚家人增添麻烦，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

　　罗春芬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她还多次避着其他人给戚家人寄一些东西。要不是她跟戚元彬的父亲离婚了，她哪里还能给他们寄东西，她对他们够意思的了。

　　“你能不能别总说这些话，让人听到了不好。”罗春芬道。

　　“你既然怕你现在的家人知道，你又何必到我的面前惺惺作态呢。”戚元彬瞧不上罗春芬的举动。

　　“不是惺惺作态，我是认真的。”罗春芬道，“元彬，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妈的不可能不关心你，不可能不在乎你。”

　　“这说，你觉得真实吗？”戚元彬道，“当年，我让你不要跟爸离婚，让你不要离开我们。你还是跟爸离婚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戚元彬还记得亲妈掰开自己手指头的模样，她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头，她脸上表情淡漠：我跟你爸离婚，你是他的儿子，你跟着他！

　　罗春芬特意强调戚元彬是戚家的孩子，让戚元彬特别伤心。

　　“你是一个男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不好带你走。”罗春芬道，“如果你是一个女孩……”

　　“如果我是一个女孩，你不可能带我走。现在，你也不可能来找我。”戚元彬道，“承认吧，你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一个自私自利、个人欲望永不满足的人。”

　　“别这么说妈。”罗春芬踉跄地后退两步，有点不能承受这些话。

　　“这都是大实话。”戚元彬道，“你要是不想听，就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罗春芬张张嘴，她不可能不过来，她还得跟戚元彬修复关系，“你把鸡汤拿去喝。”

　　罗春芬递过去适合，戚元彬一把把食盒推开，罗春芬一时间没有拿住食盒，食盒掉落在地。

　　“你……”罗春芬看着掉在地上的食盒，心情悲痛，“元彬，你让妈弥补你，不好吗？”

　　“覆水难收。”戚元彬道，“你死心吧。况且，你不是要弥补我，你是要弥补你自己。让我原谅你，消除你内心的愧疚，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能理解你。”

　　“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对你好。”罗春芬面露尴尬，她内心深处的想法被戚元彬戳穿了。

　　在戚家平反之后，戚家人又重新回到这个城市之后，罗春芬在夫家的地位越发尴尬起来。年轻一些的时候，罗春芬现在的丈夫还比较喜欢她一些，时间长了，丈夫对她的感情越发淡了，继子继女也都不喜欢罗春芬。

　　不管罗春芬多么讨好继子继女都没有用，在那些人眼里，罗春芬连亲生儿子都敢抛弃的人，别人哪里能指望她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继女好。罗春芬的婆家人始终都在防着她，婆家人甚至在外面说，要是自家出现问题，罗春芬一定第一个跑。

　　在婆家，罗春芬地位不高，而她在戚家的时候，戚家的那些人都十分尊重她，戚父很疼她。

　　罗春芬时常在想，如果戚家没有出事情，自己不用躲着，事情是不是就不是这个样子。她当年不躲不行，她有她的苦楚，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能理解她。

　　“我……”罗春芬还想要解释，而戚元彬不肯听她的解释，他直接回去家里，把罗春芬关在大门外。

　　罗春芬曾经在这一栋小楼居住，她记得里面的一草一木，不对，是当年的一草一木，而不是现在的一草一木。时间过去那么久，物是人非。

　　“又来找你儿子？”有人路过的时候，别人还有说几句话。

　　戚元彬去了书房，书房里的书架上摆放着很多书，他的桌面还摆放着两本小说。戚元彬总觉得那些小说的内容过于理想化，男女双方相互救赎，男女双方真挚的爱情……

　　“都是假的。”戚元彬嘀咕，如果小说内容都是真的话，那么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离婚，而那些接触自己的女人，她们也是带有各种各样的目的。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是真实的呢，他们唯一的真实便是他们的自私。

　　他们自私自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