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氏那日分明是想把蒋商从蒋家拖走的,兴许她知道一些刘氏之死的内幕,所以才想把唯一的外甥带走,可惜蒋商不愿。
金梧秋一边等消息,一边在书房写字,每每心烦之时,她都喜欢用写字来平复心绪。
忽的耳旁传来一阵喳喳声,金梧秋循声望去,只见西窗上竟站着一只外侧覆羽泛着蓝绿光泽,羽带金边的长尾喜鹊,金梧秋很是惊奇。
她放下笔慢慢走过去,长尾喜鹊也不飞走,反而将爪子挪了两步,把绑着信筒的那一侧腿露给金梧秋看见。
霍,好通人性的小鸟,比专门送信的鸽子还要聪明。
金梧秋啧啧称奇,曾经她也想过让听风用信鸽传递消息,但信鸽往返损耗极大,一旦飞行路线被人破解,不仅会被打下来烤了吃,还会泄露消息,金梧秋觉得鸽子的命也是命。
干脆请千机门转梦给她设计了铜雀机关鸟,用那个传递消息,多发几路,即便半路被劫,没有暗码强行打开的话,机关鸟会自爆,消息也就被烧为灰烬,绝不会泄露。
解下长尾喜鹊腿上的信筒,金梧秋将一小卷信抽出,展开看了两眼,信里的内容让金梧秋的面容渐趋严肃。
待她看完,仔细将信折叠好,藏进前襟暗袋中,见那只长尾喜鹊仍站在窗台上。
金梧秋会意般环顾书房,脑中想着喜鹊喜欢吃什么来着?可惜她这里没有为它做特别的准备,只有书案上的一碟子米糕,也不知这小家伙吃不吃。
这么想着,金梧秋将米糕取来,招呼长尾喜鹊过来吃,这鸟儿是真不怕人,显然被专门训练过,一经召唤就从窗口跳了进来,金梧秋把米糕放在窗边的长案上,它便一啄一啄的吃了起来。
“倒是不挑食。”金梧秋低声感慨。
觉得它实在可爱,便想摸摸它,谁知手刚伸过去,它便警觉的飞回窗边,冲着金梧秋‘喳喳’的叫了两声,像是在抗议金梧秋的逾矩,然后才头也不回的飞走了,速度竟比一般喜鹊要快得多,没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今天V了,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敬礼!
ps:男女主用喜鹊传信,吼吼,不管现实合不合理吧,但我最近挺喜欢喜鹊的,大家看文图个乐,表介意~
第24章
◎年轻帝王的威仪不容小觑。◎
大刘氏扶着受伤的蒋商从涌金园侧门进入, 门后有专人接应,对那些从郊外救了蒋商的义士拱了拱手,便从他们手中接过二人。
“二位这边请, 我们东家正等着你们。”
珍珠姑娘得了金梧秋的吩咐,在侧门边等候, 接到人就赶忙把他们带去了花厅。
蒋商刚经历了背叛, 又身陷险境, 此刻多有不安,大刘氏心疼不已, 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了一路。
金梧秋在花厅中等候, 终于见到两人, 见蒋商一瘸一拐,脸上身上多处伤, 立刻吩咐去把医师玛瑙姑娘唤来诊治。
“多谢金老板派人去救我家商儿,要是晚一点,我怕是连他的尸首都见不到了,蒋固康那个畜生!”
大刘氏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做农妇打扮,提起外甥差点被杀的事,她两眼通红, 满是愤恨。
听姨母提起父亲, 蒋商不自觉将头垂下, 直到现在他仍不敢相信, 父亲会让钱掌柜将他杀害。
“姨母, 钱掌柜会不会……瞎说的?”
蒋商抬起希冀的目光, 用极小的声音问。
大刘氏却恨铁不成钢:“你还觉得那畜生是个好人吗?他能害你母亲, 自然也能害你!”
蒋商带血的双唇有些颤抖, 眼泪凄然落下,倔强道:
“母亲,母亲是被那个公主逼死的。”
“糊涂!”大刘氏急得在蒋商肩头打了一下,见蒋商面露痛苦又心疼不已:“你母亲是什么人,你难道不了解吗?别说什么自尽了,她在蒋家受再多欺负,你又何时见她怕过?”
蒋商面露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吊死在房梁上,蒋商是亲眼所见的,看见母亲尸体的那一刻,蒋商也疑惑母亲为何会悬梁自尽,父亲告诉他,是因为母亲在五公主府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伸冤无门,才走上绝路;
而他正好来京城办货的亲姨母得知消息后,却不怎么都不信,她带人到蒋家要说法,却被蒋家拒之门外,只好变换装束悄悄去找蒋商,但蒋商那时沉浸在悲伤和仇恨之中,拒绝了姨母,谁知当晚,父亲就听信了一个算命先生的话,把母亲连夜下葬。
蒋商在母亲坟前哭得肝肠寸断,却被父亲从坟前拉起身,问他想不想为母亲报仇,蒋商自然是想的,便按照父亲的吩咐,带人到公主府门前闹事。
直到钱掌柜要杀他之前,他都觉得自己为母亲做了最后一件事,从没怀疑过父亲。
“你娘死了,蒋固康连刘家都没去送丧贴,连我都拦着进门,他不是心虚是什么?”大刘氏情绪激动:
“今日又让你带人去公主府闹事,他就没想过,你一个孩子若真把公主惹急了岂还有命在!你们娘儿俩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
蒋商不住掉泪,因为他知道姨母说的是事实,自他有记忆开始,父亲对他和母亲就极其不满,总是拿母亲的商贾出身贬低她,可母亲手里有钱,蒋家上下都得靠她吃饭,父亲就算再怎么嫌弃也不能如何。
“这位夫人,你若能断定刘锦娘不是自尽,我便有办法为她伸冤。”金梧秋叹息问。
大刘氏擦了一把眼泪,问金梧秋:
“金老板,您有什么法子替我妹妹伸冤,若真如此,我刘家愿倾囊相报。”
大刘氏得知妹妹暴毙,蒋家连丧贴都不敢发去大兴,娘家至今仍不知妹妹死讯,大刘氏上门被蒋家赶走后,就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她知道在京城蒋家势大,唯一的外甥还在他们手上,大刘氏怕刘家人贸然上门要吃亏,便想等把外甥从那个家带出来之后,再来讨说法。
金梧秋点了点头,问:“所以你能断定吗?”
“我能!”大刘氏语气坚定。
蒋商听到此处,也不禁抬起婆娑泪眼看向大刘氏,只见大刘氏稍微整理一番后,便对金梧秋说出:
“我几日前来京城办货,去过蒋家一趟,也就是我妹妹去世的前一天,那时她已经被五公主赶回府中,我问她恨不恨公主,她只摇头说是自己做错了事,不怪公主生气,她说公主气性大,忘性也大,等过两日公主气消了,她再带几样公主喜欢的吃食上门道歉,公主定会不计前嫌,重新接纳她。”
大刘氏悲愤不已:
“金老板您想想,一个对公主无怨,还想着备礼上门道歉的人,又怎么可能被气到自尽呢。”
金梧秋点头赞同:
“确实。”
蒋商拉过大刘氏问:“姨母说的是真的?我娘不是被公主逼死的?”
“当然不是!”大刘氏斩钉截铁的说。
蒋商双唇颤抖:“我娘不是自尽?那她是……”
后面的话蒋商不忍心说,大刘氏含泪摇头,金梧秋从旁叹息着说出残忍的真相:
“我已派人去开棺验过刘锦娘的尸体,她确实是投缳而亡的,不过却是被人从后颈打晕了再吊上房梁,与投缳自尽的人一样,脖颈上也有挣扎的痕迹,只因她被吊上房梁后才转醒,然而那时脖子已经被绳索圈住,她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这个杀人手段十分狠毒,意味着凶手眼睁睁看着刘氏痛苦吊死而无动于衷。
最令人心寒的是,这个凶手十有八|九就是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枕边人。
大刘氏伏案痛哭。
蒋商不敢想像这一切若是真的,那母亲临死前将遭受多大的痛苦,他失魂落魄的坐着:
“可是,为什么?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母亲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从蒋商记事开始,蒋家的大小事宜全都是母亲在料理,祖母的沉香紫檀,父亲的名贵古玩,兄长延请名师的昂贵束脩,甚至连柳姨娘超出日常开销的东西都是母亲给置办的,蒋家人不事生产,却喜好奢靡,母亲死了,今后谁去支撑他们的开销?
大刘氏听了蒋商的疑问,也暂时停止哭泣,这个问题她也很疑惑,蒋家的产业早就掏空,家中又没有其他会挣钱之人,那蒋固康杀害妹妹图什么?
金梧秋将纸条从衣袋取出,递给二人观看,纸条是谢映寒的小喜鹊送来的,上面写着刘氏的详细死因,以及蒋固康为何杀妻的理由。
其中有个关键的人,蒋固康庶长子之母,妾室柳氏。
柳氏与蒋固康乃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是蒋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原也是官宦之家的小姐,只可惜后来其父因长恩伯府的案子被牵连查出任上贪污而获罪,下狱流放后,柳氏一夜之间成了无根浮萍,只得孤身前来京城投靠远嫁的姑妈。
那时长恩伯府刚被降爵,日子也很是难过,但想着柳氏一家因蒋家牵连获罪,不好将人拒之门外,蒋固康又与柳氏私下情投意合,私定终身,腹中有了孩儿。
蒋老夫人无奈只好把人留下,但柳氏的身份是罪臣之女,蒋固康不敢娶她做正妻,而那阵子蒋家亏空的厉害,急需一大笔钱渡过难关,可那时蒋家早已落败,满京城的勋贵人家竟没有一家愿意与他们结亲,纵然有个把愿意出个庶女来顶事儿的,嫁妆想来也极为单薄,根本解决不了蒋家的燃眉之急。
在金钱的压迫之下,蒋家只能把目光投向商贾之家,得知大兴府有个富商要嫁女,嫁妆之丰厚,完全不输世家千金,蒋家心动了,以正妻之礼求娶刘氏进门。
十几年来,蒋家靠着刘氏的嫁妆和刘氏赚钱的本事,渐渐摆脱了当初的穷困,维系住了他们岌岌可危的世家体面,若是没有接下来的事,刘氏在蒋家虽过得不好,却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只因蒋家得到了一个消息:柳蔚要起复了。
柳蔚就是柳氏的父亲,曾被蒋家牵连查出贪污而获罪,如今他因在边境帮军中筹划到一批极其重要的军械,被军中将领举荐,起覆文书已出吏部,回京指日可待。
一旦柳蔚回京,柳氏的身份将水涨船高,官宦之女岂可屈身为妾,更何况主母还是一介满身铜臭的低贱商妇。
柳氏受不了,蒋家也不甘心,毕竟他们从未忘记过祖上荣光,还妄想着重回世家圈子,在柳氏去信给她父亲得了指点后,便开始与蒋固康谋划杀妻事宜。
并且还要杀得神不知鬼不觉,速度要快,名声要好,刘氏的钱财更不能放过。
要同时满足这么多条件,杀妻难度可谓极高,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绝佳的机会竟送上了门————刘氏被五公主驱逐回府了。
蒋固康觉得五公主祁珂在京中的素来风评不好,其母云妃乃宫廷舞姬出身,又早早亡故,除却公主的身份外,别无助力,正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更何况,蒋固康只需要让人觉得刘氏是被五公主逼死的就好,又不需公主为刘氏偿命,事后公主顶多被训斥罚奉,自家再‘大度’些不追究,刘氏的死很轻易就能被揭过去。
可怜的刘氏,就这样死在那对豺狼手中。
得知真相的蒋商与大刘氏痛苦难当,蒋商怒吼:
“我要去杀了他们!”
怒火让他忘记自己腿上有伤,刚起身跨了一步就跌倒在地,大刘氏赶紧按住他,不让他冲动行事:
“商儿你冷静些,他们连你母亲都敢杀,又岂怕多你一条性命在手!”
蒋商痛苦嚎哭:
“那我娘亲就白死了吗?他们用我娘亲的钱,还要她的命,难道我娘就活该被他们杀死,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吗?我不甘心!哪怕撞死在蒋家大门前,我也不让他们好过!”
大刘氏眼看就要压制不住奋力挣扎的少年,还是金梧秋说了句话,才让蒋商稍稍冷静一些:
“你就这么去撞死,最多让人说你不孝,于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甚至你死了,他们更省事,更欢喜!”
蒋商的耳中嗡嗡作响,因为他知道金梧秋说的是事实。
蒋固康杀了刘氏之后,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蒋商,钱管事已经动手了,若没有金梧秋的人赶到,蒋商此刻已然是个死人。
蒋商无能为力的狂锤地面,金梧秋说:
“你锤破地面也没用,不如留点力气做实事。”
蒋商和大刘氏想起金梧秋先前说,只要大刘氏能断定刘氏不是自尽,她就有办法为刘氏伸冤。
两人对望一眼,蒋商和大刘氏跪成一排,蒋商无比坚定的说:
“只要能为母亲伸冤,能让凶手得到报应,我愿为金老板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不至于。我帮你们也是为了帮我朋友。”金梧秋上前将他们扶起问道:“蒋商,你想清楚,我接下来让你做的事,可能会让你再做不了蒋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