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戳了戳右脸颊上的伤,发出一声轻嘶,对金梧秋道:
“打人不打脸,阿秋你下手这般狠,让我怎么有脸出去见人啊?”
金梧秋冷哼:
“哟,你还有脸呢?我以为你早不要了呢!”
慕容弦悄悄看了一眼金梧秋,大胆提了个要求:
“给我上点药吧,不然真不好出去。”
金梧秋耐着性子,再次看在钱的份上,对外喊了一嗓子:
“珍珠,去煮俩鸡蛋来!”
金梧秋知道珍珠姑娘肯定在外头猫着,喊她时没想那么多,谁知音毕后下一瞬间,花厅大门外就跟糖葫芦似的摔了一长串。
原本全都躲在外头叠猫猫看热闹的下人们差点把最下面的珍珠姑娘压死,好不容易扶着门槛爬起来,珍珠姑娘哪敢耽搁,冲着门内鞠了一躬就跑走煮蛋去了。
其他偷看的下人们也都有样学样,排队冲门内鞠躬离场。
金梧秋:……
慕容弦:……
良久之后,慕容弦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揍的怂样叫那么多人看了去,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捂自己的脸,还是去该捂那些人的嘴。
“你怎么穿成这样?改籍啦?”
金梧秋刚才就发现了,狗东西不仅发型不像大祁的人,就连衣裳也不像是大祁的款式。
慕容弦揉着伤口,委屈的说:
“改什么籍?我本就不是大祁的人。”
金梧秋想起从把他捡回来那天到他卷款跑路,好像都没问过他是哪里人,因为他说自己是逃难到的江南,金梧秋就下意识把他归为大祁某地灾民了。
“啧,怪不得当年我的人把大祁翻了个遍,都没有你的踪迹。”金梧秋咬着后槽牙说。
慕容弦却似乎有点感动:
“你……找了我很久吗?”
金梧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问:“你家丢了几十万,你不找啊?”
慕容弦干咳一声,此时珍珠姑娘托了个碗进来:
“东家,厨房灶上正好有鸡蛋。”
金梧秋比了个手势,珍珠姑娘就拿着装着两个鸡蛋的托盘走到慕容弦身边,慕容弦尴尬的打招呼:
“珍珠,多年不见,你又漂亮了。”
珍珠姑娘才懒得给他好脸:“呸!”
呸完后,珍珠姑娘一秒都不想跟这个人间败类在一个屋檐下,放下鸡蛋,摆着臭脸转身离开。
慕容弦无奈将脸上溅到的口水擦拭干净,看向托盘上的鸡蛋,哀愁道:
“好歹请个大夫来上药嘛,鸡蛋……顶什么用。”
金梧秋主打一个绝不惯着:
“爱用不用!赶紧把钱还了滚蛋!”
“哎呀,急什么。我人都来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慕容弦长吁短叹着,敲开一个熟鸡蛋,剥了壳后,把鸡蛋放在伤处滚动。
“阿秋,以我的身份,原是不该来大祁的。”慕容弦一边滚蛋一边说。
金梧秋嗤笑:
“是,欠债人的身份,确实不该回来,怕被追债嘛,理解!”
慕容弦将鸡蛋换了一边滚:
“我是北辽人,来大祁很危险的。但我为了你,还是跟着使团冒险来了。”
金梧秋秀眉一挑:
“你是跟着北辽使团来的?”
慕容弦点头。
金梧秋却不太相信,于是试他:
“什么时候来的?我好像记得是五天前吧?”
慕容弦顿时明白金梧秋的意思:
“阿秋你不信我?使团今日才到,刚歇下脚我就来找你了。”
金梧秋仍是怀疑,又问:
“那你们使团正使是谁啊?”
慕容弦对答如流:“郁坤啊!北辽东院大王麾下威武校尉。”
金梧秋听他说得半分不差,这才勉强信了些,问他:
“那你在使团是干什么的?”
慕容弦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回道:
“我表面上是使团行程记录书史,但实际上却是奉命监察使团的,地位十分超然。”
金梧秋呵呵一笑,她还没见过哪个真正地位超然的大人物,光明正大说自己地位超然的。
可真会编。
“哦,那请问地位超然的书史先生,你要还我的钱呢?”
金梧秋之所以现在能坐在这里跟他好好说话,完全就是因为他刚才说要还钱。
“钱……肯定会还你的。”慕容弦如是说。
金梧秋眉峰蹙起,手重新抓向藤条:“别告诉我,有但是?”
“你冷静!没有但是!可我的钱都在北辽,等我回北辽之后,立刻让人给你送来。”
慕容弦看见藤条后,求生欲满满:
“你要不信,亲自跟我回去取也行。”
金梧秋捏着藤条的手仍未放松,慕容弦继续解释:
“唉,我原本是想直接带来的,可你也知道,使团人多眼杂,我带那么多银票千里迢迢从北辽来大祁,太危险了,到时后别说钱了,就连命都得交代在路上。”
“这些年我心中有愧,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想把钱还给你,所以我一到大祁,连口热乎饭都没吃就过来找你,足见我的诚意!”
金梧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评估他话的可信度,最终决定继续保持怀疑,但人就不打了,怪累的。
慕容弦观察着金梧秋的神情,见她松开藤条,暗自松了口气。
把已经被他滚的发热的鸡蛋放下,重新剥一颗新的,口中也没放过任何能跟金梧秋忆往昔套近乎的机会:
“阿秋你的脾气还是一如往昔的暴躁,再怎么说,咱俩当年也曾情意绵绵,拜过堂成过亲的,你下手也太黑了。”
金梧秋无情揭穿:“谁跟你情意绵绵?不是你收了我一百两银子,才同意跟我拜堂假成亲的?”
慕容弦面上有些挂不住:
“阿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若非是你,别说一百两,就是一万两、十万两,也不可能让我同意成亲的;还有你,你若对我没有情意,又怎么会愿意花一百两找我成亲?”
“所以你就别骗自己了,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有意,虽然后面发生了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但咱们之间,青春少艾的思慕之情却比真金还真。”
听他在那口若悬河的放狗屁,金梧秋忍无可忍:
“不是,你这都脑补的什么东西?我当时有没有明确跟你说,咱俩是假成亲?什么青春少艾,什么思慕?你在说书吗?”
金梧秋极力撇清关系,慕容弦却不想让她如愿,当场与她对峙:
“你是说过假成亲,可你怎么不找别人?你怎么就偏偏找上我了?”
金梧秋觉得有点冤枉:
“因为,当年我身边就你跟我年纪相仿,我就问了你一下,没想到你就答应了。”
慕容弦听不得她满口否认,坚信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你我年纪相仿,可当时你身边年纪差不多的还有好几个啊。那个那个……虞子青!他比你大两岁,有对你爹忠心耿耿,你想假成亲,找他应该最合适,你怎么没找他,反而来找我?”
金梧秋冷静点明:
“因为他啰嗦。”
“……”慕容弦欲言又止,但想想虞子青好像是挺啰嗦的,于是他又换了个人:“那邢管事的儿子邢虎呢?他年纪也差不多啊,有一身的好武功,不是也很合适?”
金梧秋想了想,回道:
“但他脚臭。”
慕容弦差点被这个答案熏倒,绞尽脑汁的回想,终于又想起一人:
“还有杨雷,他斯斯文文的,满腹经纶,你怎么也没找他?”
金梧秋再次回忆,从容反驳:
“可他爱吃蒜!”
满腹经纶也抵不过他一开口就芳香扑鼻啊!
慕容弦泄气了,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仅仅是因为不啰嗦、不脚臭和不爱吃蒜……而获得了与阿秋假成亲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定的认为,阿秋与他郎有情妾有意,哪怕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看在过往情意上,阿秋也一定会原谅自己。
他一直以此为回大祁寻她的唯一信仰。
可如今,他的信仰崩塌了!
金梧秋懒得管他的信仰崩不崩塌,她现在只想讨回自己的东西。
“那些钱可以缓缓,但你拿的我另外一样东西必须还我!”金梧秋拍案怒道。
慕容弦还沉浸在【阿秋不爱他】的打击中,失魂落魄的问:
“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