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说:
“先前小人靠近世子时,闻到世子身上有龙涎香的残留,此香能惑人心智,若是配合依兰花与蛇床子,便是一等一的迷情香了。若世子中了迷情香,用匕首刺向自己的方式保持清醒,这或许就合理了。”
迷情香……谢恒想起自己确实有浑身发热的记忆,还有亵裤上的痕迹……
他欣喜若狂的对祁淑说:
“我,我没有碰她!公主,我没有碰她!”
祁淑忍住想翻他的白眼,什么时候了,现在最关键的是他碰没碰人家的问题吗?永远抓不住重点!
“周姨娘,你可还有细节未曾披露?”
祁淑不理谢恒,兀自走到汗如雨下的周姨娘身边,冰冷的双眸扫过她,周姨娘只觉毛骨悚然,但依旧硬着头皮说:
“公主急着为世子脱罪,自然什么都说得出。若世子没做恶事,难道我会豁出自己的清白污蔑他吗?”
祁淑没有回答她,而是又对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立刻到外面押着一个灰头土脸,被堵着嘴的男人进来。
看见那个男人后,周娥倒吸一口凉气,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信国公也看到周姨娘脸色不对,问祁淑:
“他又是谁?”
“他是谁,得问周姨娘。”祁淑将话题抛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姨娘身上,周姨娘避无可避,只得颤声回答:
“是,是我哥哥。”
府里见过她哥哥的人不在少数,周姨娘知道自己是撇不清的。
“你亲哥哥,还是情哥哥?昨夜有人亲眼看到他进你房间,待了半个时辰,你才衣衫不整的送他出门。”
祁淑冷冷的阐述,直把周姨娘压得抬不起头。
“什么?”信国公震惊不已,走过来抓着周姨娘的一头秀发,将她整个人半提起了身,指着那被绑着身子堵住嘴男人质问:
“公主所言可是真的?你与此人私通了?”
周姨娘被抓着头发,又疼又怕,泪眼婆娑,然而可惜的是,她的眼泪在床上有用,装可怜的时候有用,在真正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时候,没有任何用处。
国公爷甚至不用她回答,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答案。
一个巴掌甩出去,把周姨娘的脸都打偏到一旁,然后拿起藤鞭,开始抽打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周姨娘的惨叫声在祠堂中回荡,祁淑听得心烦,高声制止道:
“国公,此时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问出她的背后指使吗?你打死她有什么用?”
信国公大喘特喘,大多是被气的:“公主觉得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
祁淑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孙氏,孙氏面色一紧,对祁淑问:“公主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是我指使的?”
信国公也不信是孙氏,替她辩解道:
“不可能是她,先前她还拚命为世子求情呢。”说完,信国公再次揪起周姨娘的头发,恶狠狠的质问:“贱人!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周姨娘头皮疼得厉害,身上被鞭子打过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知道自己今日若不说实话,怕是小命不保,不敢有任何隐瞒,说出一个名字:
“是宋姨娘!宋姨娘给了我五万两,让我冤枉世子,还许我事后出府,国公爷,我什么都说了,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信国公听到这个名字,身子又是一软,他呆呆的放开了周姨娘,踉跄转身走了几步,怒极爆吼:
“去把宋姨娘那个贱人给我提来!”
手下慌忙领命而去,在这期间,祁淑来到谢恒身旁将他扶起,又为仍如坠梦中的他整理了一番衣裳和头发,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锤了他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谢恒当即一颤,吓了祁淑一跳:
“没事吧?”
谢恒忍着痛,幸福的摇了摇头:“没事,不疼。”
祁淑没好气点他额头:“蠢!回去再跟你算账!先坐下吧。”
谢恒被祁淑扶着坐了下来,他始终拉着祁淑的手,将脑袋靠在她的手臂上,方才感觉真正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而此时,国公派去提宋姨娘的人回来了,没带来宋姨娘,却带来了宋姨娘的死讯。
“国公爷,宋姨娘她上吊死了。”
众人震惊不已,面面相觑:……
周姨娘指认宋姨娘给她五万两银票,让她污蔑世子,承诺事后助她出府和爱人远走高飞。
如今宋姨娘这个罪魁祸首死了,也就没有人能从宋姨娘口中问出她为什么要用此等恶劣手段污蔑世子了。
后来,从宋姨娘的婢女口中听了些不像缘由的缘由,说是宋姨娘只不过是嫉妒周姨娘得宠,便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周姨娘当真了。
宋姨娘今早得知周姨娘真的污蔑世子后,自感羞愧且担心事发,在得知国公爷把世子提到祠堂审讯后,便遣走身边伺候之人,一根白绫,畏罪自尽了。
“开玩笑的?这才是最大的玩笑!”
祁珂从座椅上跳起来,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她与金梧秋在祁淑的院子里等候消息,之前按照金梧秋的方法,在市井散播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吸引李三主动到国公府周围哨探,而他们的人只需守在国公府周围,就能把送上门的李三一举擒住。
计划很成功,顺利抓到了李三,祁淑立刻派人审问,李三自知命悬他手,不敢有丝毫隐瞒,把他与周姨娘的关系给倒了个干干净净。
他俩确实不是兄妹,而是情人,周姨娘是扬州瘦马,李三算是周姨娘养父的手下,周姨娘被人买到京城后,安排在茶楼里唱曲儿,李三就近看守与照顾她,两人一来二去,有了些情意,便在周姨娘进了国公府以后,也时常往来。
原本是想等周姨娘在国公府多捞几年,不受宠以后,再想办法逃离,谁知周姨娘前几天突然告诉他,说府里有人要给她五万两银子,让她配合着污蔑一下世子,事后保证送她离开。
李三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五万两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周姨娘又说自己受够了伺候人的日子,迫切想离开国公府,在她的坚持下,李三同意铤而走险。
“自然不是玩笑,只不过宋姨娘死了,死无对证,人家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了。”祁淑气闷闷的说。
“那就永远查不到幕后之人了吗?”祁珂愤慨不已。
“幕后之人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金梧秋将茶杯放下,淡定自若的说。
祁珂不懂,祁淑却是懂了:
“没错,只要想想世子若是出事,谁是最大得益者就知道了。”
宋姨娘没有儿子,就算世子倒了,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真正的好处,是那有儿子,可以顺理成章接替谢恒世子之位的那个!
“国公夫人!”祁珂终于反应过来:“是她!”
“只能是她!”祁淑说。
只有孙氏,能利用宋姨娘对周姨娘的嫉妒心,假意为她谋划这么一出大戏,包括五万两银票,包括当晚把谢恒迷晕,送到周姨娘的床上……这些事情看似简单,但要在偌大的国公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绝对不是一个入夜便要限制自由的姨娘能做到的。
让她们鹬蚌相争,孙氏渔翁得利。
并且在安排宋姨娘对付周姨娘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宋姨娘的死法——畏罪自杀。
这出戏只要唱好了,孙氏能一石三鸟,既解决掉霸占世子之位的谢恒,又顺便把两个碍眼的妾室处置了。
她自己只要在国公面前扮演贤妻良母,事后坐收渔翁之利,名声有了,碍眼的人除了,世子之位也到手了。
即便是如今这个对她而言最坏的结果,她也成功把两个受宠的姨娘给解决了。
“真是可怕。”祁珂感慨道:“若非梧秋用计抓到李三,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揭穿了周姨娘,世子恐怕再难翻身了。”
祁淑表示赞同。
若是没有当场翻案,谢恒私通父亲小妾的罪名估计很快就会恶意传开,他的名声会跌落谷底,就算后来查出周姨娘污蔑,但那时人们早就先入为主,谁会在乎谢恒有没有真的做过。
而做出大逆不道事的人,自然不能再腆居世子之位,国公有足够的理由向朝廷申请撤换世子。
“梧秋,此番真要多谢你,待世子伤愈以后,定设宴相谢。”祁淑对金梧秋感激不已,此番不仅救了谢恒的命,也救了他岌岌可危的名声。
金梧秋笑着应下。
谢恒如今洗脱了嫌疑,但国公府中相继两个姨娘出事,正值混乱中,金梧秋自觉不便多留,主动告辞。
祁淑亲自送她到门前,看着金梧秋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竟不知,在两人告别时,国公府照壁后侧藏着个偷看的人影,将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入眼中。
卫嬷嬷是孙氏的心腹,此时正加快脚步赶去主院覆命。
孙氏此刻正阴寒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对于今天这件事的结果,她很不满意。
尽管除掉了那两个小贱人,却被谢恒脱了身去,今后若再想算计他,只怕难上加难了。
见卫嬷嬷进来,孙氏主动屏退左右,卫嬷嬷近前,在孙氏耳边说出在大门口的所见所闻。
“你没听错?公主称呼她为金老板?”
孙氏目露凶光,把卫嬷嬷吓得向后一退,连连点头:“是,奴婢听得真真的。公主对她十分礼遇,两人有说有笑,公主等她上了马车才离开的。”
‘啪’一声,孙氏将手上的玉簪重重拍下,玉簪断成两截,但孙氏毫不在意,咬牙切齿的说:
“是她。”
就说祁淑怎会这么快找到替谢恒翻案的证据,原来是金梧秋在从中作梗。
上回宫中分别,孙氏没听太后的吩咐去收拾她,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还坏了孙氏的好事,让她这段时间的筹谋付诸东流。
不过一个小小的商户女,以为攀上了高枝,就能野鸡变凤凰了?
有那么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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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休息几日后,刘商的伤总算好多了,在院子里待着无聊,也不想吃干饭,非要到柜台上帮忙,金梧秋没阻拦,便叫掌柜和伙计们照看着些。
这日她来酒楼里,正遇上门口有送货的,平常这时候祁翊肯定在这忙前忙后。
自从那日被金梧秋点明二十一个人的牺牲后,祁翊整个人似乎都不同了,遇事虽然还有些冲动,但很快就能把脾气压下来,以平和的姿态应对。
“刘商,你齐兄呢?”金梧秋问在柜台后打算盘的刘商。
刘商没抬头,继续算账,口中回道:“齐兄告了会儿假,见朋友去了。”
这阵子两个孩子吃得好睡得好,肉眼可见的高了些,刘商在柜台后打算盘,俨然是个精神少年了。
“他见什么朋友?”
掌柜的从后厨走出,给金梧秋见了个礼,说:“还别说,大郎的朋友还挺多,这两日竟还来关照咱们生意,听说尤其是书画斋那边,半个国子监的学生都往咱们铺子里钻了。”
金梧秋觉得很神奇:
“哦?他还有这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