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筠心里便有了数,干活的动作也轻快了起来,洗手、舀面,拌疙瘩……
唐悦白把火生了起来,问道:“姐,蓝皇后真的不会对付咱们吗!”
对于他而言,蓝皇后是一个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唐乐筠道:“如果蓝皇后把你我放在眼里了,她应该先想办法拿下你我,再去对付纪霈之,但她没有。”
唐悦白点点头,又问:“那她肯定把魏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她为什么不先杀薛家人!”
唐乐筠道:“如果薛家人真没死,那就是另外一个原因——只要纪霈之死了,薛家什么时候杀都行。纪霈之在薛家不可能不安排人手,于她来说,不打草惊蛇也很重要。”
唐悦白稚嫩漂亮的小脸上有了些许释然,“所以,她真的不会来对付我们,是吗!”
唐乐筠打了两只鸡蛋,“不会的。”
书中提到过这位蓝皇后,智商、武功和野心都很了得,且心狠手辣,这也是已故太皇太后一直压制她的根本原因。
聪明人,往往想得比普通人多,纪霈之越给她脸,蓝皇后越相信她就是烟幕弹。
现下,纪霈之一走了之,把他们姐弟抛在这里,便足以证明了一切。
但以上分析代表不了现实,所以,唐乐筠做好了带着弟弟杀出去的心理准备。
唐悦白往灶坑里添了根柴,“姐,我还是不明白,太子被杀之前,他明明打算带我们走来着。”
“如果他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监视他,而他又亲手杀了太子,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必须带我们走。”唐乐筠道,“他现在走,几乎等同于谋逆,你我跟着走了,少不了一个同谋的罪名。若你我有自保能力,不如在生云镇安生度日。”
唐悦白道:“流民就要来了,我们不能安生度日呢!”
唐乐筠笑了,“傻弟弟,那是你我的问题,不是端王的。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喜欢我,想照顾我们姐弟吧!他那人行事只凭喜好,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给地、压低药价,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
无独有偶。
唐乐筠说的话,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纪霈之的口里说了出来。
他哂笑一声,“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能不动情就不动情,能不破身就不破身,童子功才能更有效地对抗剧毒。对唐掌柜有情,这样的事情只有生云镇的普通老百姓相信。我虽然只是一时兴起,但也不曾对不起他们姐弟。地价多少银钱你知道,持续的低价供药又值多少,至于他们姐弟能不能活下来,那不是我的事。而且,唐掌柜有那等耳力,连我都不如,你还怕她活不下来吗!”
道理是这样,但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冷酷,无情!
但薛焕认识纪霈之不是一两天,早就放弃了说服教育感化的念头。
他拿起剪刀,剪掉正在“噼啪”的灯花,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纪霈之道:“忍耐几日,我送你们离京。”
薛焕道:“你呢,不走吗!”
纪霈之摇头,“不走。”京城才是核心,一旦脱离,许多大事便不能及时掌控,他必须留下。
薛焕默了片刻,“那我也不走,不用想着说服我,到了如今,薛家已然深陷其中,既然没有了顾忌,我必须留下来帮你。”
纪霈之道:“那样也好。”
薛焕心思一定,这才有心思打量这间书房,房间不大,陈列不错,一整套的酸枝木家具,多宝阁上摆着十几个摆件,瓷器、古董青铜器、漆器、玉石等,件件都是精品。
院落坐落在汤县以南、刘家镇上的胡同里,明面上属于一家五口,但此五人都是纪霈之的人。
位置不起眼,交通便捷,便于居中指挥。
但这里快马到京城要两个多时辰,一样的远水接不了近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薛焕不可遏止地想起了家人,“不知家里是不是顺利。”
纪霈之道:“蓝贱人不会打草惊蛇,鸽子一定先于杀手把消息递回去,我们有时间。如果三表哥实在没有可以担心的了,不如替我想想,京城哪里最隐蔽,适合屯兵。”
提到屯兵,薛焕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纪霈之笑了笑,“三表哥觉得我们走到了哪一步!”
薛焕道:“举兵起事。”
纪霈之道:“暂时没有,但未来一定有。”
薛焕“嗐”了一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表弟干吧。”
……
唐悦白睡不着,吵着要跟唐乐筠呆在一个屋里,唐乐筠让他来了,上床不到一刻钟就睡过去了,而且睡得极死,怎么扒拉都不醒。
值夜是指望不上他了。
唐乐筠索性不睡,盘膝修炼内功。
这一练就是一宿。
公鸡将一打鸣,唐悦白的生物钟便起作用了,小少年睁开眼,第一句就问:“姐,没人来吧。”
唐乐筠道:“没有,如果白天也没有,我们就没事了。”
唐悦白“嘿嘿”了两声,“蓝皇后还算讲道理嘛。”
唐乐筠道:“即便杀死你我,也换不来纪霈之的自投罗网,她不像无能狂怒之人。别琢磨了,赶紧洗漱练功去。”
“对,我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唐悦白晃晃拳头,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跳下床,去厨房打洗脸水去了。
……
后门一开,田家兄妹就进来了。
“白白哥。”田小霜甜甜地喊了一声。
“看我黑虎掏心。”田江蔚朝唐悦白当胸一拳。
“打不着。”唐悦白身形一晃,从哥俩中间穿过去,关上了院门。
田江蔚道:“小白,你的速度好像更快了。”
唐悦白道:“那是,我今天早上格外有精神。”
唐乐筠暗道,被危机感逼着长大的孩子就是斗志昂扬。
她拍拍手,“老规矩,先跑十圈,蛙跳一圈。”
田家兄妹都是本分人,习武从不叫苦,指哪儿打哪儿。
田小霜尤其认真,尽管小胳膊小腿跟不上,但模仿能力强,做什么都有模有样。
唐乐筠喜欢他们,教得格外用心。
唐悦白六岁开始习武,如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唐门的基础武功滚瓜烂熟,但高等剑法还没等学,就被唐乐筠叫回来了。
所以,唐乐筠要补上这一课。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虽然没有高深的武学,但唐乐筠精神力出众,她从拿得动武器开始,就一直在跟丧尸和坏人做生死搏斗,搏杀技巧极其优异。
整合现有资源,提纯一套新剑法,对她来说并非不能尝试。
每天早上与唐悦白的对战,就是她编练剑法的基础。
热身完毕,唐乐筠把考虑成熟的第一式练了出来:双脚与肩同宽,单手提剑,剑尖自然向下,后撤步,提剑格挡,弓步前刺……
因着她有意放慢速度,这一式极长,全部练完,足足用了三四十个自然呼吸。
唐悦白有些傻眼,“姐,你管这叫一招!”
田江蔚也道:“筠筠姐,剑法不是很好看的吗!”
唐乐筠道:“好看的剑法不能杀人。”
田江蔚白了脸。
唐悦白道:“姐,这剑法确实不好看。”
唐乐筠懒得废话,岔开双腿,倒提木棍,“你来攻击我。”
“好嘞。”唐悦白挺着烧火棍朝她直刺过来。
唐乐筠后撤,格挡,推开唐悦白的剑后,弓步前刺,“我这一式剑法,包含十三种变化,每种变化都应对敌手可能使出的剑招,演练熟练之后,对方一出手,你便了然于心,应对起来得心应手,迅捷无比。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是‘快’的基础。”
唐悦白明白了,“姐,所以这是你通过与我对打自创出来的,对吗!”
唐乐筠颔首。
“我要学。”唐悦白佩服得五体投地,“姐,这套剑法叫什么!”
唐乐筠没想过名字,但他既然问了,就随便起了一个,“就叫务实剑法吧,至于多少式,看情况再说。”
田江蔚笑道:“筠筠姐真挺务实的。”
“当然,只有务实才能准备充分,才能在关键时刻保命,不然练它做什么,睡觉不好吗”唐乐筠板着脸,“我再练三遍,然后让小白教你们。”
唐悦白和田家三个收起嬉笑,一起应了声“是”。
……
为了安心,唐乐筠去街上逛了一圈。
今天的生云镇很安静,做早点生意的像是一起罢了工,只有有豆腐铺、包子铺和小面馆还在经营。
买早点的人极少,零星几个,买完就做贼似的跑胡同里去了。
唐乐筠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豆腐铺的老板娘,“大娘,今天怎么这么冷清!”
老板娘反问:“唐掌柜没去抢米吗!”
唐乐筠明白了,这个时候再不捂紧钱口袋,过些日子就得饿死了。
老板娘又道:“家里老人说,流民不会总是待在县城的,唐掌柜不妨小心些。”
唐乐筠谢过,带着二十块豆腐回了家。
这么多豆腐肯定吃不了,唐乐筠要把它们做成腐乳,这样日后就有下饭菜了。
邓翠翠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照例在早餐时间来到唐家,和姐弟俩一起用了饭。
饭后,她主动收拾了碗筷,又和唐乐筠一起做豆腐乳。
做好一坛子的时候,负责看店的唐悦白前来报信:
一是,昨天来过的御医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