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他的便宜师兄也出现在了门外,但人在街对面徘徊,要进来又不进来的样子十分可疑。
第38章
唐乐筠到药铺时,郑御医正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椅上,像个普通的等待大夫看病的人。
唐乐筠尊敬这样不喜欢摆架子的前辈。
她吩咐唐悦白去找马东山,自己快走两步,拱手道:“不知郑大人前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郑大人起了身:“唐掌柜客气,是老夫不请自来。”
两句话的功夫,唐悦白和马东山进来了。
唐乐筠道:“郑大人稍坐,来的这位是病患家属,不知他因何而来,待晚辈问上一二,再来与您叙话。”
郑大人坐了回去,“唐掌柜请自便。”
马东山见唐乐筠口称大人,便在门口停住脚步,长揖一礼道:“唐掌柜,内子的血一副药就止住了,在下感激不尽。”
“既是如此,为何……”话说到一半,唐乐筠就明白马东山的心理了,“你觉得应该再吃一副,可现在粮价上涨,药这么贵,你舍不得买,想去福安医馆,又觉得对不起我,是吗!”
马东山红了脸,“唐掌柜心思敏捷,一料既中,在下确实是这么想的。”
唐悦白“嗐”了一声,“那有什么,我姐昨天就说了,去福安医馆按照分量多的方子抓,你就去嘛。”
唐乐筠道:“舍弟心直口快,却也是我本意,马公子请自便。”
马东山又是一礼,“多谢唐掌柜,既是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唐乐筠道:“马公子不忙,我还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马东山脸上有了些许释然,“唐掌柜请讲。”
唐乐筠道:“舍弟一直要念书,一直耽搁着,想请马公子买药回来后带他走上一趟。”
马东山笑得灿烂,“这有何难,我买了药和菜就来,烦请多等一下。”
唐乐筠道:“没问题,小弟你去送一送马师兄。”
唐悦白送他出去了,唐乐筠继续招呼郑御医。
郑御医问:“一剂而愈,唐掌柜,不知是何病症啊!”
唐乐筠道:“倒经衄血,晚辈用了引火汤加油桂。”
郑御医惊讶极了:“这个病症可不常见,唐掌柜好见识……一剂而愈,唐掌柜的药有奇效啊。”
这话看似五分玩笑,五分试探,但郑御医表情郑重,显然当真了——倒不是他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而是他来的时候遇到了马东山,他看了大半辈子病,太懂马东山脸上的矛盾挣扎了,绝不可能是做戏。
唐乐筠淡淡笑着:“郑御医不妨当成特产带回去一些。”
“特产!”郑御医也笑了起来,“老夫正有此意。”
这时,唐悦白进来了。
唐乐筠把他叫了过来,“郑大人此来想必是为了起死回生一事,晚辈让小弟充当一下病人,把方法与大人细说一遍。”
郑御医拱手,“唐掌柜菩萨心肠,老夫代天下医者感谢唐掌柜厚赐。”
唐乐筠还礼,“郑大人言重了,天下医者不骂我有伤风化就不错了。”
郑御医有些莫名,谨慎地说道:“唐掌柜多虑了。”
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谨慎,按压胸膛也就罢了,还要往嘴里吹气
成何体统啊!
“……而且,大力按压可能会导致患者骨折,尤其是老年人,需要慎重。”唐乐筠站了起来,“怎么样,郑御医,是不是有伤风化不过,心肺复苏难度不大,如果有大夫指导,由家人进行按压,就没有那些问题了,您说是不是!”
郑御医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大松了口气,“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命重要,还是风化重要。”唐乐筠问唐悦白,“小弟,如果姐姐要死了,需要你嘴对嘴给我吹气,你要不要吹!”
唐悦白明显愣了一下,但回答的时候不假思索:“我不要姐姐死,必须吹。”
唐乐筠道:“很好。”
唐悦白被夸奖了,小胸脯挺的老高。
郑御医若有所思。
唐乐筠回到书案后,取出墨锭,研了墨,把操作流程详细写一遍,吹一吹,交给了郑御医。
郑御医感激不尽,抓了二十两银子的常用药以示感激,大包小包地登上马车,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送走他,唐乐筠正要回去,余光便扫到了站在街对面、拄着拐杖的孙胖子。
他这个时候过来,无非是想替王御医和马大夫瞧一瞧,郑御医是不是学到了应该学的东西。
她懒得理他,权当没看见,继续往台阶上走。
唐悦白咽不下这口气,他朝孙胖子做了个鬼脸,“看什么看,御医也要跟我姐学习,马大夫就是个屁!”
马大夫是屁,孙胖子就是屁的徒弟。
他勃然大怒,“有什么了不起的,在你家看完病还不是要来我家买药!”
唐悦白道:“我不在乎,你一个屁徒弟能把我怎么样!”
孙胖子脸气红了,“我们要是屁,你们姐弟更是,一天开不了一张,铺子迟早黄,走着瞧吧。”
唐乐筠拍唐悦白一下,“你搭理他做什么,还不去收拾书箱!”
唐悦白“呸”了一声,“你们铺子黄了,我们的也不会黄。”说完他嘻嘻一笑,屁股着火似的跑了。
唐乐筠不管孙胖子,不紧不慢地往自家走。
“吁~”一辆青帷油车停了下来,门帘一掀,跳下来一位穿着苍色直缀,长相清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的中年男子。
唐乐筠问:“你好,买药还是看病!”
中年男子举止斯文,声音冷硬,“买药。”
买药就成。
唐乐筠不在乎客人的态度,右手一划拉,“贵客里面请。”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迈着四方步上了台阶。
一个街坊对孙胖子说道:“胖子,还是别看了吧。你一来,人家铺子就进人,反正不是一个路数,大家各做各的生意,何必生闲气。”
孙胖子怒道:“我看看怎么了,还不是那小子最贱,不说人话!”
另一个街坊也劝:“你跟一孩子置气干什么,回吧。”
孙健见没人帮他说话,懒得多说,拄着拐杖“咚咚咚”地走了。
唐乐筠转到了柜台里,“贵客要什么药!”
中年男子道:“金疮药,如果你把那个狗屁起死回生的法子教我,我就在你这儿买上二百瓶金疮药。”
二百瓶,就是六百两银子!
唐乐筠的嘴角不可遏制地翘了起来,“狗屁”二字也不那么刺耳了,“眼下没那么多现货,我不要定金,咱们可以约定一个交货时间吗!”
“保长升的银票,六百两。”中年男子扔过来一沓银票,“不要定金,你就不怕我盗走你的起死回生之术吗!”
唐乐筠道:“我的药不愁卖,至于起死回生,多救一个人,我就多攒一份功德,无所谓。”
她猜到此人是谁了。
脾气大,颌下无须,眉眼清秀,再加上金疮药和心肺复苏,很大可能是神医李无病。
李无病哂笑一声,“唐掌柜还挺高尚,既然如此,烦请喊个人来,好好地教我一教。”
恰好,邓翠翠从后门而入,“筠筠,我都弄好了,你看……”说到这里她看到了客人,便自觉住了嘴。
唐乐筠道:“翠翠姐,你过来躺这里,我在你身体上比划一下,给这位贵客展示一下如何救人。”
邓翠翠犹豫片刻,到底走过来,在长椅上躺了下去。
唐乐筠一边做,一遍把适用范围,技巧,以及可能造成的危害,如此这般地解说了一番。
李无病越听眉头蹙的越紧。
他来之前认为此乃无稽之谈,刚刚听唐乐筠说什么功德,更觉得她在哗众取宠。
但如今小丫头讲得头头是道,根本无从反驳,这才认真了起来。
他问道:“唐掌柜便是这样救了汝阳郡主!”
唐乐筠点头。
他又问:“身中剧毒者,毒血攻心后,有效吗!”
他这个问题确定了他的身份。
唐乐筠道:“元气耗空,脏器衰竭,无效。”
李无病叹息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唐乐筠让邓翠翠取出三十瓶金疮药,装在布口袋里,亲自送了出去。
李无病接过袋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压低声音道:“这是一千两,唐掌柜收好。”
唐乐筠没接,“前辈这是何意!”
李无病道:“学费,拿着吧。但不要多买粮食,小心树大招风!”
还挺讲究,比御医大方多了。
唐乐筠接了过来,顺势劝道:“前辈,小店药好……”
“够了!”李无病跳上马车,“你我的药来自同一处,好不好我能不知道吗!”
唐乐筠:“……”
马车走远了。
唐乐筠回到铺子里,关上了店门,对邓翠翠说道:“翠翠姐,做腐乳需要素油,我去趟县城,你看会儿家吧。”
邓翠翠道:“我听房东说,流民正往这边走呢,你自己去是不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