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婶子道:“没办法也得想办法,马虎不得。”
唐乐筠替邓翠翠辩解了一句,“她人还不错。”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有人喊了一声,“翠翠,翠翠在吗!”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含糖量比较高,且油油腻腻。
唐乐筠站了起来,就见邓翠翠的男人一脸热切地上了台阶,几大步就到了门口。
田婶子幽幽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那男人被唐悦白吓过,不敢进门,只在外面叫邓翠翠的名字。
他不进门,唐乐筠便不吭声,只等邓翠翠回来自己处理。
田婶子道:“算算日子,也该来了。筠筠,你不出面吗!”
唐乐筠摇头,“看翠翠姐自己的,她若想回去,我不拦着。”
田婶子重重点头,“这个时候了,养活一个孕妇可不容易,即便你想找人搭把手,也得找手脚利索能干的不是!”
“你来干什么!”邓翠翠手提茶壶,寒着脸从后门进来了,“你给我滚!”
男人谨慎地进了铺子,“翠翠,听说你真怀了我的孩子,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邓翠翠把茶壶放在书案上,给唐乐筠和田婶子倒上了,“孩子不是你的,你回吧。”
男人色/眯眯的目光落在邓翠翠的脸、胸和屁股上,“快别说气话了,娘说了,只要你认个错,你就还是我媳妇。”
“别做梦了!”邓翠翠把茶壶往书案上一摔,转过身,歇斯底里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她刚要上前推搡男人,就被田婶子一把拉住了,“你是双身子,可不能随便动手。”
邓翠翠闭了闭眼睛,“对,田姐说的对,我不理他就是了。”
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刚要抓她的肩膀,就见唐乐筠凌厉地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出去!”
男人没来由地抖了一下,左右看看,见唐悦白不在,又谄笑道:“小妹子,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唐乐筠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翠翠姐跟你复合了,我这里不会要她;如果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
男人“草”了一声,转身就走。
田婶子唏嘘道:“这哪里是惦记人啊,我看是惦记上药铺了。”
邓翠翠抹了把泪,“他家和其他佃户还不一样,卖鸡挣了不少钱,不至于这会儿就吃不上饭吧!”
田婶子“啧啧”好几声,“怎么不至于用我大儿的话说,人家这叫未雨绸缪。稻米三两银子一石了,所有东西都在涨价,我家都快支撑不住了,你觉得他家能坚持多久我告诉你,他就是觉得,你有了他的孩子,就还是他的人,你靠上筠筠,筠筠靠上王爷,等于他也靠上了王爷。”
邓翠翠“呸”了一声,“做梦呢吧。”
田婶子道:“怎么是做梦呢,他是你孩子的爹总没错吧。看着吧,等你爹娘想通了,也会来找你的,搞不好两个亲家还要合计合计呢。”
邓翠翠的脸色不大好看,对唐乐筠说道:“筠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跟他们回去的。”
田婶子无奈地笑了,“家里还有活,我回去了,你俩忙着,不用送了。”
她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田家荣正在做八仙桌的榫卯,见田婶子气呼呼地进来,问了一句,“你怎么了,生谁的气呢!”
田婶子道:“邓翠翠的男人找来了,说要邓翠翠回家。筠筠说,只要邓翠翠跟他走,她就不留邓翠翠了,然后那男人就走了。什么人啊,猪狗不如!”
田家荣直起腰,“你没说什么吧。”
田婶子道:“没说,筠筠不说,我能说什么。我就怕我管不住嘴说出什么,赶紧回来了。”
田家荣道:“那就对了,这个时候,咱谁都得罪不起。”
田婶子拿下他头上的两粒木屑,“唐家就俩孩子,都还一派天真……算了,该说我都说过了,不听咱也没办法。”
田家荣道:“咱家三个孩子,武艺平平,更没有端王做后盾,你还是多为他们考虑考虑吧。”
第45章
邓翠翠的前任走了就没再回来。
邓翠翠松弛了不少,她对唐乐筠说道:“我就说嘛,他家不至于揭不开锅了,就像田婶子说的,这是来找靠山来了,筠筠放心,他靠不上我。”
唐乐筠把碾细的樟脑倒在空盘子里,抓一把新的,继续碾。
她说道:“这件事还没完。”
“不会吧。”邓翠翠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上,“他不是怕我生了女儿,连累他们一家吗!”
“会,你等着就是。”唐乐筠懒得解释,她更喜欢用事实说话。
……
中午,唐悦白回来了。
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到了,“姐,中午吃什么,我饿啦!”
“吧嗒”一声,门被推开了。
唐悦白带着小黄进了门,一手提背篓,一手还提着一小捆木柴,“姐,我和蔚蔚哥上山砍柴去了,顺便采了些药。”
小家伙骄骄傲傲地站在门口,等待着唐乐筠的夸奖。
镇上大多数人家都买柴烧,如今粮价疯涨,上山打柴的人便多了起来。
唐乐筠把炒好的蒜蓉菠菜盛在盘子里,笑着走过去,“这么能干,我看看都采了什么药柴胡,黄精,徐长卿,黄芩,桔梗,还有石竹花!”
唐悦白点头,“姐你不是喜欢花吗,马上就开了,我帮你栽起来。”
唐乐筠指着他右手上拎着的柴火,“根不错,别烧,我来做个根雕。”
那是个大榆木疙瘩,造型很有些艺术性。
在末世时,插花和根雕是她唯二的消遣——技术一般,但专业对口。
“好嘞。”分别四年,前面七年唐悦白年幼无知,唐乐筠会什么他都不意外,“我放你卧室去。”
吃饭时,唐乐筠问起让唐悦白打听的事。
唐悦白告诉她,京城一带的流民越来越多,治安也越来越差。
趁着官兵在这一带活动,官道上安全,黄里长带一家老小进县城了。
镇上的富户几乎都走了,开商铺的人家也都把妻儿送走了。
田家兄妹将来要回村里——生云山有个田家村,一村子都姓田,有族长领头,只要齐心就比生云镇安全,他们家已经有所安排了。
“姐,城里更安全些。”唐悦白做了总结性陈词,“是不是!”
唐乐筠道:“要看乱多久,如果持续半年以上,城里房租越来越高,粮食越来越贵,到那时,人们为一口吃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唐悦白沉默地扒了几口白饭。
邓翠翠问:“皇帝老子的江山乱了,他就不出来管管吗!”
唐乐筠给唐悦白夹了一筷子蒜蓉菠菜,“他在皇宫内院,歌舞升平,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首辅大人要想保证大炎不被大苍和大弘侵犯,就要保证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老百姓的安委他暂时顾不上。”
她这话半真半假。
根据书里的描写,一方面国库空虚,赈灾无粮;另一方面,皇子们能干,邵昌文为把持朝政,他本人想让京城一带乱起来。
他以为他能把控大局,收拾残局手到擒来。
但事与愿违,顺州一带百姓在江湖组织‘同袍义社’的带领下,反叛队伍逐渐扩大,他们不惜牺牲大炎的利益,与大苍和大弘打配合,试图分解大炎,成立自己的王国。
眼下这个阶段,便是邵昌文自觉‘力能扛鼎’、试图进一步垄断大权的乱世初期。
邓翠翠不知有假,在她朴素的思维里,边关肯定比老百姓重要,大炎的江山怎能让外族占了呢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小白有武艺傍身,不会进城的,对吧。”
唐乐筠道:“暂时不会。”
唐悦白喝了口水,“放心吧翠翠姐,我们总能想办法活下去的。”
邓翠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
下午,马永福还是没来。
姐弟三人专心做了一下午金疮药。
天黑后,唐乐筠和唐悦白带上发了芽的藿香、苍耳、益母草、刺五加、大青叶等种子,走了一趟问梅山。
姐弟俩先去忘忧谷。
往山槐树去的路上,野草无人踩踏,简易竹棚也维持原样,安安静静地立在树下。
打开藏米坛之处,坛子和米都在。
二人把带来的两坛子米藏进去,又原样封好了。
从上面下来后,唐悦白回头看了好几次,他担忧地问唐乐筠,“姐,那个竹棚会不会太惹眼了,流民会不会住进去!”
唐乐筠道:“附近就有好几个庄子闲着,我不认为他们会舍近求远。退一步讲,即便有人占了也没关系,夏天雨大,石头下的土很快就会被雨水冲实,没人能想到竹棚后面的石头下有米。”
“这倒是。”唐悦白放心了,踢了一脚高高的草丛,“姐,咱总得先除草吧,这么多地,咱俩要干到什么时候!”
唐乐筠道:“不除草,镐头勾一勾、翻一翻就种。”
“啊”唐悦白不明白,“那岂不是长不好!”
唐乐筠微微一笑,“物竞天择吧。”她用异能改造过那些种子,就算不能每颗都活,存活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只要保证这片荒地没人占,就不会有人来她的地里采药——放竹棚的目的之一,就是宣誓所有权。
姐弟俩先到山南,把益母草等喜阳的植物种在南边。
唐乐筠选择野草植株长势旺盛之处,让唐悦白拿镐头勾一道浅沟,她跟上他的节奏,将种子撒进沟里,再用脚把土培上。
刚下过雨,泥土柔软,干这活并不吃力。
二人借着月色干到丑时,撒完所有种子,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
路过梅庄时,唐乐筠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