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翠翠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筠筠,我这就送她们走。”
娘四个一起出去了。
唐悦白有些不满:“姐,你未免太冷酷了。”
唐乐筠道:“是啊,我不但小气,而且还冷酷。”
唐悦白拉着她的胳膊:“姐,翠翠姐怀孕了,她娘家人知道了,来看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女人一旦被休,娘家也会跟着受影响,翠翠姐被赶出来不全是她娘家人的错。”
不得不说,他的这番话符合这个社会的普遍逻辑。
但唐乐筠不在乎谁对谁错,她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仅此而已。
第47章
邓翠翠送走了家人,回来后心情好了不少,有说有笑的。
趁着她去茅房,唐悦白道:“姐,尽管可能是因为我的善举,招来了翠翠姐的家人,但结果还算不太坏,对不对!”
唐乐筠没理会这个话,直接换话题,“你在学校都学了什么,跟得上进度吗!”
唐悦白回道:“千字文,不难,多写两遍就记住了,就是字差一点,先生说我力道有余,收放不够自如。”
唐乐筠把几种药按比例混合在一起,“你去练字,我自己装瓶。”
活不多,唐悦白也就不坚持了,“好,我在这练,姐你看着我写。”
姐弟俩一个装药,一个写字,气氛好不和谐。
“买药。”一个穿劲装的年轻男子进了门,从怀里掏出两张方子递给唐乐筠,“各十副。”
二十副呐!
唐悦白的眼睛亮了,赶紧把方子接过来,再递给自家姐姐。
唐乐筠起了身,一张方子扫一眼,一张是桂枝汤,一张是小柴胡汤。
二者都是常用药,也都适用于风寒感冒,只是作用机制不同,且各有侧重。
她说道:“同一种药物,本店价格远高于其他药铺,贵客了解吗!”
那男子道:“知道,赶紧抓药。”
人家不差钱,那就不用废话了。
姐弟俩一个抓,一个复核重量,很快搞定了二十副药。
待邓翠翠从茅房回来,直接帮忙打包,大家配合默契,很快便送走了客人。
邓翠翠站在门口,目送客人离开,“不用太多,这样的主顾一天来两个就成。”
她话音将落,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跳下来,快步上了台阶,边走边掏方子,“十副炙甘草汤,药方在这里。”
炙甘草汤,汝阳郡主的常用药。
唐乐筠也过来了,接过方子看了眼,每一副药的剂量都符合她家的草药用量,完全用不着加减。
唐乐筠问:“病人现在怎么样!”
男子打了一躬:“有劳唐掌柜惦记,已经好多了。我家爷让小人转告唐掌柜,以后几日要小心了。”
‘以后几日要小心了’——可能是流民暴动,也可能是齐王谋逆。
书里有过这样的剧情:
邵昌文以国库空虚、边境不稳定为由,拒绝开仓放粮,流民吃不饱肚子,反叛情绪高昂。
齐王趁机推动流民暴动,并借势发动宫变。
京城陷入混乱时,瑞王联手纪霈之刺杀邵昌文,但后者早已准备充足,纪霈之的人遇到了大高手,险些遭反杀,被知晓先机的唐乐音所救。
从此后,唐乐音在纪霈之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在她的斡旋下,关系还算不错的两位王爷有了些许默契。
如果杨晞的警告,为的就是那一段情节,便说明故事的时间线虽然大幅度提前,但因为条件基本一致,该发生的依然存在可能发生的可能性。
不过,为什么呢
时机明显不成熟,齐王和杨家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是太子的死,还是别的什么
唐乐筠一时想不出来。
她抓完药,收下男子的银票,说道:“前几天我起了一卦,从卦象上看,应该可以印证你的忠告。请转告你家主子,如今群雄逐鹿,请他务必小心。”
这话大有玄机。
男人似乎听懂了,面色发白:“敢问唐掌柜,那是怎样的卦象!”
唐乐筠微微一笑,“懂的自然懂,天机不可泄露。”
男人脚步踉跄地出了铺子。
唐悦白很好奇:“姐,你还会起卦!”
邓翠翠崇拜地说道:“筠筠什么都会。”
唐乐筠道:“翠翠姐太看得起我了。我当然不会,不过是故弄玄虚,不想领那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爷的情罢了。”
“哈哈……”唐悦白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姐,你可真是越来越鸡贼了。”
唐乐筠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小气,冷酷无情,如今还要加一个鸡贼!”
“姐,我错了。”唐悦白迅速收敛笑意,“我姐那不叫鸡贼,叫聪慧,对聪慧,嘿嘿嘿……”
他脚下一垫,蹿出去一丈有余,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后门门口。
邓翠翠艳羡地说道:“还是你们姐弟感情好。”
“那是因为我制得住他。”唐乐筠收起银票,重新回到书案后,“我听……我娘说过,血亲之间也会因为利益而变得水火不容,除非彼此都有本事,不惦记家里那点财产。”
“是这个理。”邓翠翠道,“小白不小了,你将来打算怎么办!”
按这个时代的规矩来讲,女子不能继承父母的房产,这座二进院的所有权归唐悦白所有。
但大家有目共睹,铺子的经营全靠唐乐筠。
唐乐筠道:“不用这么早打算,他还小,脾气秉性尚未成型,大一些再说。”
从目前来看,唐悦白不是那种白眼狼孩子,他们姐弟亦不会为这点家产闹得不欢而散。
邓翠翠迟疑片刻,“筠筠,你觉得我娘和我嫂子怎么想的她们是真的关心我吗!”
唐乐筠看着她。
一个没有家,且前途未卜的人无疑是渴望亲情的。
他们希望自己在身陷泥潭时,亲人能无条件地拉上一把,病了有人送药,雨天有人撑伞,饿了有人做饭……
邓翠翠是孕妇,心理脆弱,尤其如此。
唐乐筠理解她的心情,这也是她乐于照顾唐悦白的心里基础。
她说道:“我是外人,这个问题你要问你自己。”
邓翠翠把玩着捣药的石杵,“以前,我娘对我挺好的,我和我嫂子、我弟妹的关系不咋地,但也没怎么红过脸,可他们在我被休后都变了脸。”
她问出这样的话,说明心里有危机感,对亲情没有了基本信任。
还不算糊涂。
唐乐筠道:“如果你想知道,只要带着包袱回家一趟,说铺子不景气,我怕招惹麻烦,把你打发回去就可以了。”
她认为,如果邓翠翠和她家人有了正常来往,她和她的铺子就有了来自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就像人群之中有人感染了丧尸病毒一样。
此时未雨绸缪一下未尝不可。
邓翠翠沉默片刻,忽然起身:“筠筠,我这就回去一趟!”
唐乐筠看一眼窗外,太阳落到丘陵上了,小马村不算远,但来回走一趟天也黑了。
这对于孕妇来说,运动量太大,而且也不安全。
她说道:“明天再说吧。”
邓翠翠却道:“不行,这事在我心里搁着晚上睡不好觉,我脚程快,天黑前一准回来了。”
自家老娘来看她,她心里是高兴,但也记得她弟妹说过的,关于让小弟也来铺子打短工的话。
她看得非常清楚,唐乐筠不喜欢她家里人,而且她还看得出来,唐乐筠从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一旦她家人的存在威胁到了铺子,唐乐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赶她出去,那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她今天必须把这件事弄明白。
唐乐筠对躲在门口狗狗祟祟地唐悦白说道:“小弟,你去套车,把翠翠姐送家去吧。”
唐悦白带着小黄进了门,“翠翠姐,不至于,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邓翠翠正要说话,就听大街上有人喊道:“抢劫啦,抢劫啦!”
“噔噔噔……”官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唐悦白一个健步就要往前冲,却被早有预料的唐乐筠一把拉住,“不许出去!”
“为什么”唐悦白瞪大了眼睛,“姐,不抓贼吗!”
唐乐筠道:“今天你抓了贼,明天被火烧毁铺子的可能就是我们。”
邓翠翠下意识地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可是……”唐悦白顿了好一会儿,“姐,如果不管,将来有人抢我们,别人也不会管我们。”
唐乐筠道:“我不需要别人管我,我只记得赵记杂货铺是个什么下场。”
邓翠翠:“……”
唐悦白试图讲道理:“姐,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习武不就是为了惩凶除恶吗!”
唐乐筠道:“他们也许算不上凶和恶,只是一群想吃饱肚子、不想被饿死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