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道:“姑娘,这回太平了吧。”
唐乐音愁眉不展:“流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不了,京城附近就很难太平,而且,大弘和大苍虎视眈眈,大炎两头作战是早晚的事。”
立冬道:“姑爷武艺好,他若领兵定能打他们一个丢盔卸甲。”
唐乐音忽然抬头……
唐乐筠赶紧往里避了避。
幸好,唐乐音只是看了一眼前面,便继续说道:“没那么简单。邵大人若是殁了,武将们必然涉及到站队问题,朝廷光是选将就要耽搁不少时间。”
她从头到尾都没提皇帝驾崩一事,也就是说,齐王和瑞王合力打败流民,救了永宁帝。
唐乐筠大概清楚现在是怎样的局面了。
她必须马上回生云镇,以免唐悦白应付不来。
第52章
生云镇越来越乱了,昨天晚上有两家店被盗,一家店被烧,街坊们一会儿抓贼一会儿救火,动静闹得很大。
唐悦白想出去帮忙,又怕被流民偷家,左右为难之下,一宿没太睡好。
早上,公鸡一叫他就起来了,带着两个小伙伴练了功,又把大黄和小鸡崽子们喂了。
……
早餐是疙瘩汤和两个煮鸡蛋,他吃两个蛋白,蛋黄都给了小黄。
刚刷完碗,后门就被敲响了。
唐悦白带上长剑,和小黄一起去开门。
门外传来田婶子的声音,“小白,是我。”
“来了。”唐悦白抽出门栓,开了门。
田婶子和田江蔚兄弟都在,他们的肩上背着包袱,手里提着东西,一看就是出远门的样子。
他问道,“婶子,你们要回乡了!”
田婶子道:“对,镇上越来越乱,必须走了,你田叔暂时不走,有事你就去找他,知道吗!”
“好的。”唐悦白点头,“你们路上也要小心!”
田江蔚手里抓着长剑,不满地嘟囔道:“娘,我应该留下来陪我爹,还能和小白做个伴呢。”
田婶子不理他,继续嘱咐唐悦白:“街上出啥事你都不许出头,一切等你姐回来再说,知道不!”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埋怨唐乐筠,“你姐也是,乱成这样还瞎跑什么万一出点事,后悔都来不及,心忒大了!”
其实,唐悦白也不太理解自家亲姐的安排,但他坚信,她肯定有她的理由。
他笑着说道:“婶子放心,我小心着呢,昨晚上哪儿都没去。”
小少年眉眼俊俏,说话乖巧,甚是招人疼。
田婶子怜爱地在他肩上拍了拍,“插门吧,谁来都不开,包括你翠翠姐。”
唐悦白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想起唐乐筠说过同样的话,便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了下来。
田家母子走后,唐悦白上了房顶。
官道上行人很多,就像田家一样,有亲戚可以投奔的人家都在带着细软和粮食搬家,马车、骡车、驴车、手推车……车水马龙,比赶大集还要热闹。
他们大多往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去了,两边都是山区,只要进了山,就好过留在镇上任人宰割。
想通这一点,唐悦白的心里忽然腾起一种恐惧感,小伙伴走了,私塾上不了了,铺子开不下去了,未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如果还在唐门……
打住!
瞻前顾后毫无意义,就像姐姐说的,人生没有如果。
唐悦白不想胡思乱想,果断跳下屋顶,在空地上把剑法温习一遍,然后去书房取来字帖和草纸,磨了墨,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乱了起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唐悦白写不下去了,他放下毛笔,再次上了药铺的房顶。
“天呐!”唐悦白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屋脊上。
官道上到处都是流民,无头苍蝇似的飞往各家各户,砸门的、跳墙的、钻胡同的,还有二三十人往田家和药铺来了。
唐悦白慌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地摸上长剑,握了握,坚实的剑柄给了他一些力量。
他自语道:“怕什么,手无寸铁的流民罢了,吓走他们不难。”
“咚咚咚……”
“嘭嘭嘭……”
两扇店铺门同时被擂响了。
唐悦白拔出长剑,走到房檐上,探头道:“人在这儿呢,有事吗!”
敲门声停止了,几个男子抬起头,看到了唐悦白,见他手里有剑,纷纷退后几步。
唐悦白挽了两个剑花,“诸位,我家开的是药铺,不开粮铺。”
一个男子怒道:“我管你开什么铺子,老子饿了,想吃饭,你赶紧把门打开!”
事情没来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心,慌张得不行,一旦事情来了,发现不过如此,反倒镇定多了。
唐悦白开了个玩笑:“我老子去世好几年了。”
“草!撞门!”那男子恼羞成怒,“不过一把破剑而已,老子没当流民前家里也有一把。”
这句话大大地鼓励了一干饿肚子的人,三四个人一起撞上去,铺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唐悦白知道,自己若不露出一点真本领,这些人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右脚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空中转体三百六,稳稳落地后,长剑一挺一刺,便将自称老子的男子的发髻挑开了。
打绺的脏发散了一脸,人也被吓得惨叫一声。
“轻功!”
“还是个高手。”
“惹不起,赶紧撤,不然什么都抢不到了。”
……
唐悦白原本还想吓唬几句,但一干人已经散了。
他颇为自得地挽了一个剑花,剑身入鞘,再单脚起跳,右手勾住房檐,略一用力就将身体卷了上去。
田家外面的流民还在砸门。
唐悦白小胸脯一挺,将剑抗在肩上,沿着房檐和墙头走了过去,喊道:“别敲了,那是木器行,该搬走的早就搬走了。”
有人瞧见他的身手了,跟旁边的人说道:“这孩子有武艺。”
那人反驳道:“有武艺咋的,他还敢杀人!”
“他娘的,吃不上饭是死,被人杀死也是死,反正都得死,有胆你就来。”一个五十六岁的老男人挑衅地指向唐悦白,“你来,你过来。”
“小白!”唐悦白还要再说,就听田家荣在某处喊了他一声。
这个时候喊他,无非是警告他不要多事,换句话说,田家有所准备,不用他出头。
他便也罢了,对一干流民说道:“不信拉倒,随你们。”
唐悦白回到自家屋顶上,四下巡视,以免被哪个混蛋放火烧了去。
这一溜达就是一个时辰。
田家的大门大概是加固了,流民撞了半天,始终没能冲进去。
唐悦白在房顶上也起到了震慑作用,没有人敢爬两家的院子。
流民们自动自觉地往别处觅食去了。
到了中午,不少人家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顺带着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唐悦白知道,笑的不是住在这里的街坊们,而是鸠占鹊巢的流民。
“不知翠翠姐怎么样了。”他自语了一句,话音还未落地,就见邓翠翠从对面的胡同里走了出来,顶着一脑袋乱发,脸上又红又肿。
唐悦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地藏到了屋脊后面。
唐乐筠的安排和田婶子的嘱咐他都记得,他知道此时不方便收留邓翠翠。
但他更知道,如果真的拒绝了,日后将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小白!”邓翠翠的呼喊声出现在后门。
唐悦白从墙上落了地,犹疑片刻,到底直奔后门,把门打开了。
邓翠翠捂着半边脸,哭着说道:“小白,我知道不该来,但是没办法,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了。”
唐悦白道:“翠翠姐,谁打的你!”
邓翠翠道:“还能有谁流民呗,翠翠姐打不过他们,又怕弄掉孩子,只好忍了。”
唐悦白道:“忍了就对了,别想那么多,做饭去。”
二人说着话,穿过夹道,进了厨房。
唐悦白点了大灶的火。
邓翠翠把米淘了,再打两个鸡蛋,多放一点水,用大锅一起蒸了。
大约两刻钟后,米饭和蒸鸡蛋一起熟了。
唐悦白洗几棵小葱,舀一碟子酱,和邓翠翠一起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饭菜虽然简单,但白米饭晶莹,蒸蛋水嫩,小葱翠绿,看着就很喜人。
邓翠翠摸了摸肚子,再次感慨道:“还是有武艺好啊,不然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等我的孩子长大了,一定让他习武,省得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