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团团也有啊?”程老三瞧了眼那最长的一条平安绳道。
最长的那条平安绳上没有串珠子,但是却比其他三条粗了一圈,长度也比其他三条长了一倍不止。
这不像是戴在手上,更像是套在脖子上的。
“团团?”刘二姑问道,“你给大熊猫起了这个名儿啊。”
程穗点点头,“对,大名叫程团圆,小名就叫团团。”
“好名儿,意头不错!”
拿起那条最长的平安绳,刘二姑笑眼盈盈地坐在床边上呼唤它道:“团团?来,我给你把平安绳戴上~”
“嗯,嗯,嗯。”
团团先是凑近嗅了嗅绳子上的味道,正当刘二姑准备给它戴上时,它却又一溜烟钻到了程穗的怀里。
忽闪着那双大眼睛,它慵懒地用后脚掌挠了挠脖子上的毛。
它想让程穗给它戴。
“这丫头,还怪认生哩。”刘二姑边说边把平安绳交给了程穗。
罗英给团团编得平安绳比较长,戴在脖子上像是个小项圈,估计能保佑上它好几个月。
每个人都带上了平安绳,这才是整整齐齐、团团圆圆的一家子!
晚上八点,村里各处都响起了鞭炮声,村头也有几束烟花在天空绽放。
程穗一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丰盛的年夜饭,一边听着收音机里转播的春节联欢晚会。
“各位观众朋友、听众朋友们,大家过年好!”
虽然这里不像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那么先进,没有电视可以看、没有手机可以玩,但家里却充斥着最纯粹的年味!
围坐在一起听着收音机里的各个节目,程穗感觉到了家的幸福。
等外面的鞭炮声逐渐减少,家家户户都回到屋里过年时,程穗推开屋门,独自走到了院子里。
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月光默默祝愿道:爸,妈,新年快乐。
除夕要守岁,要过了十二点才能睡觉。
程穗他们平常都不熬夜,不到十一点就困得不行,趴在床上的团团更是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打起了呼噜。
“救命,救命啊……”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几声尖叫。
熟睡的团团也吓得一个激灵,迷瞪地睁开了眼。
好像是刘二姑?
披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只听到刘二姑奋力地敲门声。
咚!咚咚!
“嫂子,救命!救命啊!”
第22章
听到声音,王冬梅赶紧趿拉着鞋跑了出来。
打开院子的门,刘二姑进来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还好王冬梅扶得及时,才没有摔伤。
刘二姑:“英子要生了,我!她!哎呀,你赶紧跟我去瞧瞧吧!”
向来口齿伶俐的刘二姑一下子慌了神,拉着王冬梅就往家里走。
刚进屋,王冬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胎儿的羊水已经破了,罗英身下的褥子湿了一大片,为了不让孩子窒息,她正平躺在床上,双手扶着肚子尽量调整呼吸。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罗英原本只说要去解个手,结果刚从床上下来,就看到裤子被浸湿了一大片。
“别慌别慌。”
王冬梅一边编起袖子走到床边,一边安抚着要哭出声的刘二姑:“早几天也正常,不会有什么事的。”
“快送去卫生所吧,这,这要晚了……”
别看刘二姑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可真要碰到这样女人家的大事,她也没了主意。
王冬梅看了眼罗英的肚子,把她又给拉了回来:“来不及了,肚里的孩子哪经得起折腾?”
“穗儿?穗儿!”
“哎!”
听到王冬梅叫自己,程穗也连忙走了进来。
“快去叫你葛婶子还有刘姑奶,再去敲敲老张家的门,看看她们姐俩睡了没,把她们都叫来帮忙!”
罗英现在这个情况是不能来回挪动的,没办法,只能她们自己来了。
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从前谁家要生娃娃她们也都帮过接生,多个人帮手,也能多几分胜算。
“我去吧!”
程穗还没抬脚,门外的程老三听到后就先一步出发了。
担心过了十二点村里要放鞭炮,吵得听不见求救的动静。他随手拎起院子里的铁盆,又抄起一根木棒,一边跑一边敲出阵阵的声响。
王冬梅三两下将床上的东西收拾到一旁,腾出了一大片地方:“壶里有热水不?剪刀?酒精?”
“有有有,都有!”
家里备了不少东西,就是担心有这么一天。
刘二姑慌忙地将水壶抱了过来,又把几瓶酒精和纱布放在床边,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劲儿,在看到罗英疼得满头是汗,嘴唇都干裂时,又开始急得手脚发抖。
刘二姑当年生刘华时是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将孩子生下来。
虽说捡回一条命,却也伤了身子。
所以,她这一生最怕的事便是女人生孩子,村里谁家生孩子需要帮手她都不敢去,只等孩子平安落地后才敢去瞧一眼。
她害怕,害怕她们会像自己当时那样……
“别愣着了,快来帮把手。”见她还在发呆,王冬梅用手肘不轻不重地顶了她一下。
“啊?我,我……”
见刘二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程穗主动走到了刘二姑的前面,从她手里拿过那瓶酒精:“还是我来吧。”
程穗捋起袖子,把酒精打开后倒在了那一碗棉球里搅了搅。
她之前帮过几只猫妈妈接生,拿人跟猫比可能不太礼貌,只是现在需要人手帮忙,曾经的经验或多或少能提供一些用处。
“娘……”
拉着刘二姑的手,罗英有气无力道:“别慌,放心吧,我没,没事……”
汗水浸湿了她手腕上的那条平安绳,握着她冰凉的手心,刘二姑用力点点头,“我不慌,我不慌,你也别怕,婶子们一会就都来了,你们肯定能母子平安!”
“热水太少了,这么点肯定不够。”
“我去烧,我这就去烧!”
她不敢再继续留下来,担心自己影响到儿媳妇生产,刘二姑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拎着热水壶快步走了出去。
听说刘二姑的儿媳妇要生,村子里有经验的姑婶们全都来了。
屋子里围了八九个人,有的帮她顺气、有的帮她擦汗,担心她生孩子没力气,还熬了一碗肉汤蘸着黄面馍馍喂她吃下去。
“别急,咱们慢慢来。”
“用力,使劲儿!”
“呼!吸!别紧张,跟我做,呼!吸!”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蹲坐在门口的刘二姑害怕地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每当罗英疼得大声叫喊,都让她想起自己当年生孩子的惨况……
嘶!
她忽然感觉到手背一凉,一抬头,是团团的小鼻头碰到了她。
“嗯,嗯,嗯。”
团团?
它是怎么从隔壁院跑过来的?
程穗平常很少让团团在地上跑,所以它身上毛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从隔壁爬过来这么一路,它的四只爪子都沾上了一层土,不知道是在哪摔了一跤,屁股上还有个灰扑扑的泥印。
听到屋里有王冬梅和程穗的声音,团团转过头,摇了摇脑袋瓜。
刘二姑以为它是想进去,赶忙伸手挡住了它:“她们在里头忙,你别进去。”
团团没吭声,而是又扭头看向了她。
吸了吸鼻子,刘二姑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你别添乱,乖,我先送你回去。”
这个时候,团团忽然伸出了爪子,小心翼翼地蹭了下她脸上未干的那道泪痕。
意识到自己的爪子不干净,它又再次仰起头,轻轻舔去了她脸上的咸苦。
刘二姑:???
低头看着怀里的团团,刘二姑倏地愣住了。
它的眼睛又大又亮,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甚至还能感觉到它心里最真实的情绪。
它好像不是想找程穗,而是想……陪自己?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