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行神色不变:“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伤口还未愈合,大夫嘱咐过,不能碰水。”
闻言武德帝眉头微皱,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
他身旁的宫女愣了一下后很快反应过来,从架子上拿过广袖长袍递上。
武德帝接过披在身上,冷声道:“出去。”
宫女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不禁身躯微僵,但迟疑一瞬后还是向外走去,只不过在离开前抬头看了一眼姜静行,脸色惨白。
武德帝走向姜静行,偏冷的空气让他清醒了几分,不由得关心道:“怎么还没有愈合,让太医再给你看看。”
他是清楚姜静行的身体是有多强健的,多日过去伤口都未愈合,这明显不正常。
武德帝走到了姜静行身边,眼中有些担忧。
姜静行侧过身,不去看全身湿透的武德帝,再次沉声拒绝道:“不是什么大伤,过几日便好了。”
话音落下,殿中陷入沉默,武德帝的脸色也冷了。
现在他要是还看不出姜静行在抗拒他,他也不用做皇帝了!
见姜静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武德帝只觉心中一阵阵的火气,伸手就去拨她的衣领,“既然如此,让朕看看。”
武德帝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姜静行也冷了脸。
她以为她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武德帝一而再,再而三越轨的举动实在是让她火大。
姜静行脊背挺拔地站在氤氲的水汽中,伸手挡住武德帝伸出的手。
一张恍若神人的脸庞若隐若现,明明气度冷然,可在蒸腾的水汽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几分嫙旎之色。
这副从未在姜静行身上出现过的容色,让武德帝有些失控,竟然直接俯身过去。
这个动作算是彻底激怒了姜静行,让她直接运掌将武德帝打的后退几步。
武德帝站稳,他捂住剧痛的肩膀,眼眸一压,“你明明知道朕对你的心意,为何还要再三推辞!”
姜静行甩袖,冷声道:“陛下醉了,夜色已深,臣先告退。”说完转身便走。
为何?转过身的姜静行冷哼一声。
若是其他人,她倒也不是抗拒,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不爱美色的苦行僧,大不了算是权色交易,她是权,别人是色。
可武德帝是什么人,只会让她麻烦不断!
而姜静行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无缘无故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人。
看着姜静行离开的背影,武德帝心底涌上一股暴虐的情绪来,若是平常,他必然会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正常。
可姜静行于他而言本就特殊,眼下□□和怒火交织在一起,武德帝干脆遵从了本性,伸手就想将人搂在怀里。
身后贴近的温度让就姜静行侧身躲开,她后退几步,目光沉沉地看向武德帝。
武德帝也看着她,两人对峙,气氛逐渐紧张。
定格一须臾后,姜静行反倒是笑了起来,可很快又变为冷笑。
她看着这位昔日好友,想了很多,她想到章皇后的悲剧,又想到他给姜绾的婚事,还想到了陆筠那些被拦下的书信。
每想一件事,她心中的火气便旺盛几分,最后定格到年少时和武德帝偶尔切磋拳脚的场面。
大约真是怒火焚烧理智,姜静行摆出起手式,干脆也不装了。
她眉眼微寒,不似往日的舒朗洒脱,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乖张和锋利的气质。
“来,陆奕炳,咱们也好多年没有切磋过了!”
话音刚落,直接一个鞭腿踹向武德帝。
怒火中烧的姜静行决定也遵从本性,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和武德帝之间的矛盾积累到今日,她早就想揍他了!
第89章 武德帝:嘶~
到底是马上皇帝, 武德帝本能地双臂交合拦下姜静行一脚。
然而多年的养尊处优还是让他反应不及,没有躲开,只得匆忙后退几步泄力, 最后径直撞上身后的衣架, 发麻的手臂和脊背上的撞击让他闷哼一声。
但也是这一脚,让武德帝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样,钝痛感消退后,下腹的燥热便越发明显。
他看向水池边的酒水。
他后宫女人不少, 以前也出现过宫嫔给他下药的事, 所以此时转念一想, 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但姜静行可不管他有没有被人下药, 她冷脸走近他, 右手成拳, 指骨被捏的吱吱作响。
武德帝咬牙压下身上燥热, 侧身躲过这一拳, “姜静行!”
然而还不等他叫停,姜静行下一拳就紧随跟上:“陛下不是说臣再三推辞吗,那臣今日便不推辞一回。陛下要是能打赢我, 自可为所欲为!”
这话无疑是又给武德帝心中的欲望添了一把火,他抬手硬生生接下这一拳,同时打出一掌,近乎以伤换伤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姜静行揉揉被打到的肩头,心中冷哼, 要不是她伤口愈合的不错, 这一掌的力道绝对能让她再养上两个月。
另一边, 武德帝捂住胸口,喉咙涌上一股温热。
体内升腾的药性缓解了他身上的痛感, 久违的血腥气却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强势和征服欲。
被宫女下药的事实让武德帝心中的怒火达到顶峰,但还算可控,可姜静行的步步紧逼却像一根火烛,彻底点燃了他的凶性。
他沉声道:“姜伯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姜静行挑起的嘴角:“自然是和陛下重温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美好时光?”武德帝一顿,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但转瞬即逝,“姜伯屿,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永远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永远都是随心而动,脾气上来,连他都敢打!可偏偏打人的时候还是那么理所当然,就连被打的人也生不出怨恨来。
想到这里,武德帝不禁摇头自嘲,想当年,连他在内,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将目光流连在一个人身上,只可惜当事人是个全然不觉的傻子,至今还认为身边都是些好兄弟。
姜静行不知武德帝心中的抱怨,换了个方便发力的姿势。
君臣二人都是聪明人,皆知今晚是不能善了了。事情发展到眼下的地步,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至于这里面的是非对错和阴差阳错,也很难言。
所以两人干脆不再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短暂僵持片刻,近乎同时攻向对方。
姜静行凌厉的拳风和腿法让整个画面充满震撼,可落在武德帝眼中却是又爱又恨,爱她的凛然风姿,恨她的毫不留情和无法无天。
他提膝挡住一脚,姜静行下腰闪过,复又起身,瞬间便对着武德帝挥出三拳,且都是同一位置。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虽不是致命的位置,却是拳拳到肉,绝对让人刻骨铭心。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越打火气越大,且相知多年,总能摸到几分对方出手的路数。
武德帝外冷内狠,擅长防御,下手也狠。姜静行虽外柔内刚,可最擅长的却是直取人性命的杀招,所以在狠辣一道上毫不逊色。
就这样你来我往,交手近一炷香的时间。
二人打到最后,尽是衣衫破碎,披头散发不成体统,就连殿中上好的摆件也被毁的一干二净。
随着巨大的山水屏风碎在姜静行手下,武德帝退无可退,然而还未等他站稳,姜静行又是一脚跟上,直击他的腰腹。
身后便是水池,武德帝一时不察,狠狠摔了进去,犹带药香的池水扑向岸边,顿时水花四溅,姜静行挥袖打落飞起的水珠,心中郁气也随之挥散大半。
她上前几步,看着池中不再起身挣扎的武德帝,不禁嗤笑一声,早点认输不好吗,跟她打,自找罪受!
姜静行抹掉嘴角的血痕,站在水池边平息身体里翻涌的气血。
宫殿里一时安静。
屋里连番的异响让门外的人面面相觑,张公公来回踱步转了几圈,却也不敢冒然进去,就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可屏风碎裂的巨响让人心中一惊,张公公凑近殿门,高声道:“陛下,可要奴婢进去伺候。”
静候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这时张公公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推门小跑了进去,呼道:“陛下,陛下......”
门外的宫女太监也一股脑跟着走了进来,隔着帘幕,张公公看不清水池那边的情况,却也能看清里面只有一道身影。
他心急之下只得对着姜静行试探道:“国公,这是发生了何事,陛下可是无恙?”
身后的响动让姜静行转过身,她的发冠不知摔碎在何地,如今披头散发,身上衣衫也是半湿半干,着实狼狈。
她扯下身前破碎的纱幕,冷眼瞧着满地的宫人,身上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跟进来的宫人被她吓得跪倒在地,满殿鸦雀无声。
张公公满脸惊愕:“靖国公,这......”
就在这时,武德帝也从水池中起身,经过这么一通发泄,他体内的药性也散了七七八八。
他不去看姜静行,只冷脸吩咐道:“去将梁同叫来!”
闻言姜静行嘴角微翘,梁同她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太医院的院首,最擅跌打损伤,内伤调养。
要说武德帝的武功其实也不差,且招式精妙,但姜静行不仅武功高出他一头,下手也极狠,其实打到后面,武德帝只有被动防御的份儿,能坚持和人过上百招,也不过是靠着那股不肯认输的自尊撑着。
武德帝自是知道自己输得彻底,他冷脸从水里走出来,还是不去看姜静行,一副完全将人无视的态度。
玉堂殿那张镶满玉石的屏风碎了满地,张公公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去扶他:“陛下您小心脚下,奴婢这就......”
姜静行打断他,语调凉凉道:“既然陛下龙体有恙,臣在宫中留宿恐多有不便,陛下还是下旨让臣回府吧,也省的耽误陛下养病。”
她还没忘记最初的目的,避免在武德帝面前脱衣服。
然而她打赢了,可身上也挂了彩,若是太医给她上药,那她岂不是还要脱衣服吗。
所以,姜静行要出宫的态度很坚决,而武德帝也感知到了她的坚决。
都这时候了,这人竟还不忘出宫回府,武德帝终于抬眼看向她,气笑了:“来人,送靖国公出宫!”
说着又喊道:“将梁同叫去明光殿。”既然想走,那就忍着回去上药!
“多谢陛下。”姜静行潦草地行了一礼。
张公公给身边的干儿子使个眼色,小鹿子心领神会,主动站起来将人引了出去,而随着她的离去,武德帝也甩袖回了主殿。
喝酒演变成打架,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
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姜静行无视值宿的羽林卫难以置信的目光,站在宫门口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