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诚一贯体贴周到,在亲密情事上亦做到循序渐进,从一开始的水到渠成,和风细雨,到近期暴雨狂风,她总归慢悠悠跟上了节奏,上一回还以为已触及他底线,如今她方知自己错得离谱。
不再忍耐,毫无保留释放的卫明诚犹如饿虎扑食,龙卷风似的横扫一切,包括她全部感官和思想。
体验前所未有,但再来一次,她还是惧的。
刚要说点什么体面退场,却刚好瞥见窗台上的手表指针,忙说:“六点过半,再不起来收拾我俩可要迟到了。”
卫明诚低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翻身下床。
谢茉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心神松动,不禁忆起方才和卫明诚的互动,虽不甚明显,但他的确较往常更活泼了些。
灿然的笑不自觉爬上唇角。
衣服零散在床尾,卫明诚伸臂勾过去,背对谢茉穿起来。
谢茉在后头明目张胆地欣赏。
谢茉目光犹如实质,扫过卫明诚肩背腰臀,便听见一声低越的笑,钻进耳朵里。
卫明诚用比平时更迅捷的速度穿好衣服,回身拧了拧谢茉小巧鼻头,交代:“别赖床,我洗漱好快煮两碗面。”
谢茉目送“凶兽”离开,舒展四肢瘫在床上。
院子里传来哗啦啦水声,谢茉慢条斯理坐起来。目光穿越玻璃窗,发现卫明诚正弯腰洗脸,水珠带到头皮,朝阳下晶莹生光。
腰紧窄,腿有力,肌肉线条流畅,像蕴藏无穷气力,可以轻松将她翻转、抛高、颠抱……
她如同一个在风雨中飘摇,不能自已的娃娃。
怎么说呢……昨晚,她认知大幅度刷新,对卫明诚,也对自己……
卫明诚循视线望过来。
谢茉连忙捂嘴打了个哈欠,挨坐到床沿,晃悠着脚丫找鞋。
白嫩嫩的脚背上有两个清晰的牙印,那是荡在半空难耐蜷缩时,被卫明诚捉走留下的啃痕,麻痒逐渐复苏……
打住!
迹上鞋,她麻溜下床,换衣服、厕所、洗漱、搽脸、梳头……一通忙乱后,脑子里终于再次阳光普照。
谢茉拿着茶缸到西间。
西间木架的边框里放着家里多数储藏品,这会儿她口干,又想喝点甜香的,准备冲一杯麦乳精。
打开麦乳精盖子,里头只剩一小撮,倒出来连茶缸的底都没盖住。还有一罐放木架最上头的编筐里,谢茉正要搬椅子取,一双肌理分明的手臂从后头搂上来。
下巴蹭蹭谢茉头顶,卫明诚问:“要拿什么?”
谢茉点点头,说:“麦乳精。”
她扭过脸:“居然这么快就吃完一罐。”
“嗯。”卫明诚手臂伸展,从编筐里掏出一个铁罐,“麦乳精营养,还能快速补充体力。”
谢茉说:“我也喝点吧,我再拿茶缸去。”
卫明诚叫住她:“我用不着。”
一边说,他一边又给谢茉茶缸舀了满满尖尖一大勺:“你多喝些。”
谢茉瞟见他一本正经腔调掩映之下的笑眼,登时火气上窜,铿锵维护尊严:“我体力足着呢!”
扬言体力充足的某茉茉,今儿上班是坐自家男人后车座去的。
在公社大院巷子口停下。
卫明诚替谢茉把粘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口里叮嘱:“我下班再来接你。”他骑着家里的二八大杠。
谢茉摆手,一脸轻松道:“路不远,我走回去就成,你别来回折腾。”
卫明诚看看四周,低眸说:“……你不想我来?”
谢茉睨他:“当然没有。”
见卫明诚眉心松动,顿了顿,她好笑解释:“你从营部骑到这,够我走一半路程了。再说,你训练一天还来回跑,你不累啊。”
“我不累。”卫明诚抬手想搂住谢茉,猛地念起这不是家里,生生刹住,转而扣谢茉手臂上。
“可我替你累。”谢茉睫毛浸着朝阳辉色,眼里的笑都被映衬出暖光。
卫明诚眸光微凝,心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浓淬的笑从眼底曳开:“我来接你。”
谢茉还要说什么,却突然扬了扬眉。卫明诚好似变得粘人了……其中的微妙她倒能体会。
没听着谢茉回答,他弯腰和她平视,口吻循循善诱:“听话。”
听话……
心里棱角忽然被软化。
温暖中徜徉。
谢茉动作凝滞一瞬,探手给他整好衣领,拍了拍,才仰脸笑盈盈说:“好啊,我等你。”
说罢,她后退一步,说:“时间不早了,不快走吧。”
卫明诚深深凝视谢茉两眼,这才点点头,扫腿上车走了。
谢茉回身,抬头便和易学英打了照面。
而易学英瞅瞅卫明诚消失的方向,转又满脸揶揄地望着她。
谢茉佯装不知,大大方方问好:“易大姐早啊。”
“早。”易学英突然“吭哧”笑出声,“这是一刻都舍不得离了跟前,大清早的还专门送。就没见过好成你俩这样的。”
小两口胆子不小,也不害臊,巷子口就腻腻歪歪,你给我拨头发,我给你整衣领,凑得那个近呦,她一个已婚妇女都瞧得脸热。
真个黏乎死人。
谢茉本着“只要我理直气壮,我说的就是真理”的原则,说:“我腰抻着了。”
“腰抻着了?”易学英反问,瞧着谢茉那张跟会发光似的、比桃花还明艳的脸,一面儿朝谢茉眨眨眼睛,一面儿说,“我懂……”
腔调那叫一个意犹未尽,意味深长。
谢茉:“……”
易学英说:“小谢嫁的好啊。”
谢茉微愕。
“你男人万里挑不着一个,工资高,福利待遇好,前程好。长得更没话说,关键是啊……”易学英朝谢茉挤眉弄眼,故意拖长音调,“身板子好。”
咳咳——
谢茉差点被一口喘气呛着。
她脸皮不薄,但也不厚,可不敢跟易学英这样无所顾忌的豪放派比,赶忙搂住易学英胳膊往大院走:“我得回办公室赶广播稿。”
这份广播稿并非领导分派的任务,而是她给赵梦准备的“大礼”。
伏案写作,笔尖游走不停。相关资料文章已熟读,思路也整理通顺,下笔便犹有神助。
文稿一气呵成。
谢茉盖上笔帽,浅浅伸了个懒腰。
一直瞧这边动静的赵梦见状,踌躇一会子终于起身凑过来:“谢茉,昨天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道声谢。”
谢茉拉拉唇角,露出少许笑意:“能帮上忙就好。”
昨天赵梦舅妈就坐在台下,发现赵梦并未上台报幕,换了个百灵百俐的姑娘,心下狐疑不快,寻到后台弄清楚状况,面对苍白如纸,满头细汗的赵梦,舅妈运气再运气,终是维持住了人前慈和长辈的形象,匆匆打过招呼,以送赵梦就医的名头把人带走了。
不出赵梦所料,舅妈面色虽难看,倒没为难她。少许的冷淡,回头再使使劲就暖回来了。
所以,即便谢茉因她让出的机会大出风头,她心态还算淡定。
当然,复杂再所难免。
赵梦歉然笑:“多亏你,不然哪怕有我舅舅舅妈的情面在,也一定会被高主任狠狠训斥一顿。我就知道你能成,毕竟你可是咱们单位的多面手。这回儿也是,听说很多领导夸你,高主任给我舅妈打电话对你更赞不绝口,还想推荐你去县广播工作。”
“县广播站多好的单位啊,可不容易进呢。”
这是在表功?是她给自己展现才能的“机会”,才获得领导青睐,受提携去县城更好的单位?
谢茉暗自嗤笑,却装作不懂,只笑笑说:“你要是能上台,表现一定差不了。”
赵梦双眼一亮,紧盯着谢茉问:“谢茉,你真这么想啊?”
谢茉好笑:“嗯,真的。”
“我还挺遗憾的,多珍贵的机会,却偏遭不测,没把握住……可又能咋办,身体不争气,关键时刻掉链子,没法登台。”赵梦神态语气真真的。
谢茉:“……”要是真登上台,照她那心理素质,表现得必然没她幻想中的好。还指望着出头呢,大概齐会当众出丑,把人丢到姥姥家。
她潦草安慰:“以后还有机会。”
赵梦吐口气,笑:“你说的是。反正这次谢谢你,回头请你下馆子。”
说着,赵梦伸手要搭上谢茉手臂,谢茉躲过去,只展臂去捞写稿的稿纸,然后顺势换了个坐姿,和赵梦面对面:“都是一个办公室的,谁不给谁搭把手。你瞧,现在我就想麻烦麻烦你。”
谢茉把稿纸递给赵梦,解释:“领导之前批评我懒怠广播工作,交代我多写稿,多广播交流。”
说到这,她有意停下来,目光不着痕迹扫向赵梦。
赵梦脸色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
谢茉广播机会少,因由她心知肚明,但她早已备好应付领导的托词,可变化比计划快,不等领导问询,她便去县城了。想来她不在的几天,谢茉主管广播室,积极广播。
赵梦又气壮起来。
她主动给谢茉制造机会了,更别提还平白送出个报幕的机会……
谢茉眼睫低垂,遮掩眼中游荡的情绪,干咳一声后说:“我今天广播稿写好了,但昨天下雨受了点寒,嗓子不舒服,今儿这稿子你帮我读呗,行不行?”
赵梦接过稿子粗扫一遍,点点头一口应下:“小事,怎么不行。”
谢茉笑吟吟道谢,抬腕看了看时间,催促赵梦:“离广播就一刻钟了。”
“那我去预热机器。放心吧,保证把你这稿子读好。”赵梦拎着广播稿,脚步轻快跨出办公室。
谢茉抿唇浅笑。
读好吗?广播稿主题没甚稀奇,不过是对最高思想的解读和些许思考,但里头夹杂几个生僻字和一些读音易错的字词,比方说,修葺、坍圮、按捺不住、呱呱而泣、谙熟、稗官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