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茉沉溺在众生百态的观察中,另一边,卫明诚要带新媳妇回来的消息却在军区炸开了。
这不是去休假吗,怎么还带回个媳妇呢?
田嫂子尤其震惊,听到这消息时她正做饭,手一抖索,锅铲直接掉锅里了,发出响亮的一声“哐啷”。
她家梅梅可咋办?
第041章
不仅各位嫂子、婶子们对卫明诚突然结婚这事议论纷纷, 就连战士们闲暇之余也津津乐道。
开车来接人的驾驶员李万里,怀着旺盛的好奇心一早便等在车站门口。
约莫两个月前,他送卫营长去市区办事, 回来路上碰见文工团同志田红梅,她当时扭伤了脚, 正一瘸一拐朝军区走, 他瞧着不落忍, 停车捎带上她回军区,直把人送到医务室门口,田红梅下车时伤脚落地没站稳,卫营长好心扶了一把, 被碎嘴长舌的人看见,转天卫营长正和文工团田红梅同志在搞对象的流言便传开了。
李万里听人说时直接懵了,什么搂搂抱抱, 什么心疼得皱眉, 什么一起去市区逛……他就觉得荒唐, 偏偏这谣言编得有鼻子有眼, 不少人都信了,要不是这件事他从头跟到尾, 也差点信了。
田红梅同志的姑姑也就是杨建国杨营长的妻子, 大家一般称呼她田嫂子, 田嫂子信以为真, 还和其他几家有意给卫营长介绍对象的婶子们吵闹起来, 其实卫营长听到流言后已带他一起找领导讲明了真实情况,当时领导还玩笑说如果卫营长真瞧上田红梅, 他乐意做个大媒,被卫营长立即拒绝了。
就在不少人私下寻思着卫营长会不会顺水推舟娶了田红梅时, 领导在会议上严肃批评了这起造谣事件,要求干部们自查自省,并且督促、加强对军属的素质教育。
这样以来,婶子们虽不在明面上跟田嫂子吵嘴,暗地里却少不了奚落嘲笑,田嫂子听到风声后,又去跟婶子们干了一架,双方到现在还不搭理,见面都要啐口。
刚好转的风气,一下子又乌烟瘴气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批评田嫂子、婶子们的,怨怪卫营长的,议论领导不作为的。
于是,领导强制卫营长休假避风头,苦口婆心劝他结婚,带个媳妇回来。估计领导也就随意一说,对卫营长结婚这事压根没抱希望。
谁又能想到,卫营长果真领了新媳妇回来。
那田红梅同志可是文工团一枝花,当时一辆车回军区时,人漂亮女同志主动跟卫营长搭话,卫营长却跟块冰似的,冰凉冷淡,要不是他在一旁打圆场,指不定把人女同志气哭。
听说,卫营长这结婚报告打得可积极了。
所以,到底是啥样的人竟能让卫营长甘心情愿结婚?
他当真好奇得厉害。
就在李万里想东想西时,出站口终于出现卫明诚身影,边上那道纤细苗条的人影被他衬得越发袅娜。
李万里眼睛一亮,赶紧笑着迎上去:“卫营长,政委前天就通知我今天来接你,你休假这一个月,我可时常听他和其他领导念叨你。这就是嫂子了吧?你……你好。”
他本想说“你包重不重,我来帮你提”,说着他才发现,所有大包都在卫营长那里,女同志只单肩背了个碎花布包,瞧上去没啥重量,该是装了些要紧的随身物品。如此,他不方便帮忙,才紧急改了口。
卫明诚简单跟李万里寒暄两句,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妻子谢茉。”
说着,他微微低下头,含笑看向谢茉,声音不自觉软和了两度:“这是咱们军区驾驶员李万里同志。”
谢茉眉眼弯弯脆声道:“李万里同志你好,我是谢茉。”
“嫂子别客气,直接喊我小李就成。”
李万里这才正视谢茉,待看清她五官模样,眼底不由地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不过,他很快便挪开了眼,心里却止不住暗想,怪不得卫营长着急结婚,碰上这么个品貌拔群的姑娘,谁不着急娶回家。
车子开动后,谢茉便一直兴致盎然地望向车窗外。
不断后退的风景中,火车轨道变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细线,很快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田野和横埠其间的羊肠小道。
火车行进中,谢茉已看了许多农田,入眼全是绿色,生机勃发的模样,让人心情也随之舒畅。
不必火车平稳,行驶在黄土路上的吉普时不时颠簸两下,遇着个大坑,谢茉身体斜抛,若非卫明诚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她额头铁定得磕上车玻璃,留下红印。
待车子重新平稳,谢茉对卫明诚微微一笑,示意她没事。
“对不住,对不住,嫂子没事吧?”李万里一边开车一边歉声问。
谢茉摇头说:“没事。”
“没事就好。乡下土路不平整,前些天一场大雨又轧出几个新坑,我还没走熟,刚才忘记避开。”李万里解释完,又说,“嫂子不晕车吧?要是晕车我再开慢点。”
谢茉说:“不晕车。”
“前段日子,我去接吴营长妻子,这位顾嫂子晕车得厉害,半路上没忍住下车吐了一回。”
叹完,李万里似想起什么般,说:“顾嫂子是吴营长老家那边给他相看的媳妇,来咱们军区跟吴营长完婚,他们结婚有大半个月了吧,正巧卫营长你去休假了没赶上婚礼,可热闹了。”
李万里不知是开车无聊,想八卦闲磕牙,还是想跟谢茉这个新嫂子尽快熟悉起来,问谢茉:“嫂子,你和卫营长办过婚礼了吗?要不要在咱们军区办一次?”
谢茉笑道:“我们刚举行了婚礼,回头请你吃喜糖。”
“那我先谢谢嫂子。”李万里笑说。
卫明诚收回注视谢茉的视线,看向前方说:“专心开车。”
啧啧,咋自咋这么小气,多说两句话就不乐意了。
李万里住声了,他倒不介意卫明诚的态度,心里反而因着见到这样一面的卫明诚惊奇不已,偷笑两声便专注开起车来。
卫明诚非是不喜谢茉和异**谈,而是留意到谢茉频频蹙眉,似有不适。
他探手握了握谢茉指尖,低声问:“不舒服?”
谢茉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腹部微弱绵长的刺疼,只有大腿酸麻,她抿了抿唇,不明意味地瞥了一眼卫明诚,似憋回一丝笑,轻声说:“没什么大事。”
卫明诚不放心地关注了谢茉好一阵儿,见她的确没大碍,略微放下心,却一直圈住她手没放。
李万里不时从后视镜偷瞄后座,将两人互动全部收进眼底,后牙槽都酸的不行。
这一趟真没白来,就是在这辆车里,上一回卫营长对人文工团一枝花爱搭不理,他都怀疑卫营长天生少了那根怜香惜玉的筋,现在来看,他错了,还错得离谱,卫营长温柔得能滴水,全军区再找不出比卫营长更体贴仔细的男人了。
卫营长以往之所以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只是因为没遇到让他上心那人。
啧啧!
***
军区这边,路口聚集了不少嫂子婶娘,扎堆凑头,叽叽喳喳。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特地来瞧卫营长新媳妇的。
这路口挨着卫明诚分得的小院,哪怕在小院门口下车,他们也能瞅清人脸。
“这卫营长是今天下午到吧?”
“我昨天专门逮住驾驶员小李问过的,保管错不了,从火车站到咱们军区两个小时,开得再慢也就三个钟头,要是路上没遇到啥事耽搁了,约莫已经快到了。”
“嘿,那会谣言出来,那田嫂子以为自家侄女和卫营长的事准了,嘚瑟的不得了。”
“卫营长实在优秀,谁家得了这样的女婿能不得意,也怪道田嫂子嘚瑟。”
“她嘚瑟她自己的,谁让她犯·贱专门去那几家跟前阴阳怪气,我都瞧她那模样,人那几家可不恨得牙痒痒,不撕她撕谁。人家卫营长也瞧不惯她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直接辟谣了,说不娶,就问她脸疼不疼,还嘚不嘚瑟,真是活该被人笑话!”
“一直吹嘘她侄女长得多好,我看着也就那样。”
田嫂子正从家门出来,正听见这句话,当即回嘴:“我家梅梅就是长得好,比你那长马脸长得好。”
“长得好怎么人卫营长没答应娶。”、“就她那侄女只比一般人略强点,面皮子白,一白遮百丑罢了。”
诸如此类的嘀咕,田嫂子约莫听了个大概,但她也懒得搭理。
她梅梅是文工团的台柱子,有名的军中绿花,这些人再是嫉妒,也只能暗地里酸唧几句,还“只比一般人略强点”,你看这话说完有人迎合她么。
可“卫营长没答应娶”这句的确扎了田嫂子心窝,他卫明诚是要长相有长相,要前程有前程,但她家梅梅又差在哪里了?怎么就不愿意了?他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不知道这新媳妇长得好不好看。”
“那必是好看的。”
田嫂子这会儿一肚子气,没好气道:“那得是个天仙。不然卫营长怎么能看上眼。”
哼,卫明诚连她家梅梅都瞧不上,那眼可不得高到天上去。
正想着,忽然有人嚷嚷:“来了,来了。”
众人齐齐踮脚,都想早一点瞅见卫营长娶了个怎么样的媳妇,田嫂子也踮起脚,抻长脖子朝路那头张望。
她倒要看看这“天仙”究竟长什么模样。
车子驶进军区,谢茉借助车窗玻璃反光照了照自己,幸好头发绑的紧,一路颠簸也没散开,只窜出来一些细小发丝,不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自然随性。
临下火车前俩小时,谢茉便开始搭理自己,洗脸、漱口、换衣,最主要的是编发。
她把双麻花辫打散,用前世颇流行的鱼骨辫发,从头顶编到发尾,看上去既繁复漂亮,又干净利落。
编好后她还担心后世流行会在当今水土不服,可听见同车厢女同胞们不住口的夸赞和请教,再有卫明诚湛然明亮的眼神,谢茉便清楚了,美好的事物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被人捉住欣赏。
透过车窗,谢茉瞧见人头攒动的路口,不等她问,驾驶座上的李万里已主动解释:“嫂子婶娘们对嫂子十分好奇,知道您和卫营长今天回来,专门等在这里想跟嫂子您打个照面。”
谢茉微挑眉尖,和卫明诚幽深的眼眸对视片刻,莞儿笑了。
看来卫明诚在军区备受追捧,谢茉倒也不意外。
瞧瞧外头挤挤挨挨的人,这么大阵仗,幸好她想着第一次亮相,还是以卫明诚妻子的身份,早做了准备,便且不怯场。
这种感觉和曾经在大学时那会儿,为了一场重要演讲,精心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临上场前的心情是一样的。
跃跃欲试,且自信非凡。
这一刻,腹部那点不适一扫而空。
谢茉咬了咬唇,又搓了搓脸颊,车子恰好停在了小院门口,笑睨一眼卫明诚,她毫不迟疑地推门下车。
转身,冲人群欠身微笑。
嫂子神娘们齐齐把目光投向盈盈站立在车旁的姑娘,就见她皮肤比雪白,身条比柳细,夕阳里的人儿跟会发光似的。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
这姑娘咋长这么好看?!这也太俊了!漂亮跟朵鲜花似的,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听见参差不齐的抽气声,谢茉笑容愈盛。
田嫂子只觉头晕目眩,周围人窃窃的惊叹声她都没有听进去,她受到的冲击是她们的数倍。
怎么真有人能长成天仙模样?
她自来就没见过比自家梅梅更好看的姑娘,可刚才她撞见了,哪怕她是梅梅亲姑姑,也不得不承认,卫明诚新媳妇比梅梅强出一冒头。
田嫂子觉得,胸口如同被塞了两斤铁块,又堵又沉。
她脸也是隐隐发疼,先头那些话到最后都抽在她自己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