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良白虽然没被心仪的电气技术专业录取,被划到了无线电通讯专业,但好歹也是考上了电子大学,他心里乐开了花,但仍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故作谦虚道,“夜大学而已。”
邮递员在一旁不赞同的说道,“夜大学和正经大学也没什么差别了,三年读下来都是颁发大学毕业证书的。”
郝志刚乐得连连点头,真想不到他小小一个电器行里居然能出两个大学生,这事够他吹嘘好一阵了。这叫什么,他这郝运来电器行风水养人啊,郝运来,好运来!
“据说录取通知书上的学号编码就代表着考试成绩的排名,”邮递员说着伸长脖子去看两个青年人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右上角,顿时惊了,“好家伙,后生仔你居然是第一名?!”
罗良白看看自己录取通知书上的数字“850357”,再去看江遇录取通知书上的数字“850001”,他不禁惊叹一声,“嚯,魁首啊!怪不得我和你报的都是一个专业,结果我却被划到另一个专业去了。”
江遇被他话里的“魁首”两个字触动,思绪一瞬间定格到记忆里那盆向日葵花上。
在郝运来电器行下班后,罗良白迫不及待的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回家报喜,江遇独自一人,却没有直接回北发村,而是在外面逛了一圈。
江遇想送给周知意什么东西,但看了一圈,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周知意送他的那盆向日葵花。
正好路过肉食店,江遇心头一动,买下了三大块猪扇子骨。
傍晚周知意从南风服装店回来,刚喂过大发、一心和两亿,正准备给三只狗穿背带,牵上绳子带它们出去遛遛,突然见大发突然扭头朝院门叫了两声,接着就听一道磁性清润的男声从门外传进来。
“周知意,你在家吗?”
周知意莫名的心颤了一下,她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名字被人念出来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正等着出去玩的一心见人停住不动,顿时着急的连连叫着,急得就差说人话了。
周知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我在!”
她走过去拉开门,对门外的江遇说道,“怎么了?”
江遇手里拿着的两个碗里装着处理过的猪扇子骨,“一心和两亿不是最近到了磨牙期了吗,我在路上看到肉食店在处理骨头,就买了几块猪扇子骨。这种骨头是在猪肩胛上的,不会特别硬,还有骨髓,我从前见村里的狗都很喜欢啃。”
“它们刚吃过晚饭,”周知意侧身让开,让江遇进来,“谢谢你来给它们加餐。”
江遇把一个碗放在大发面前,另一个碗里的骨头被他剁成小块,放到一心和两亿面前。
“我还要谢谢你,”江遇抬眼看向周知意,对着她笑起来,“你送我的向日葵真是带来了个好意头。”
周知意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收到夜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还是第一名?”
一直灰扑扑的青年人难得露出一丝少年意气,轻轻颔首。
周知意为他高兴起来,“牛啊江遇!”
江遇唇角边的梨涡显现,他突然有些理解拿着录取通知书迫不及待回家的罗良白了,这种事情果然是要分享给放在心上的人,快乐才会成倍放大。
——
齐廷铮最近想到了新办法。
他的敌人有“近水楼台”这招,他难道不能使出一招“围魏救赵”吗?
从姜佑青、严淑芳夫妻两人口中得知周知意养了三条狗,齐廷铮便很快想到了,人很难讨好,那他便去讨好狗。
不是有句老话说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周知意会被他的诚意打动的!
帮着周知意把南风服装店的店门上了锁,齐廷铮赖在她身旁,“我听说你养了狗,我也很喜欢狗,只是我妈怕狗,所以一直不让我养,我能去看看你养的狗吗?”
周知意怀疑的睨他一眼。
齐廷铮真诚的说,“我真的很喜欢狗,我小学时写作文都是写的想养一只狗。”
这不是假话,只是小时候的愿望早已在成长过程中渐渐变淡。
同行的赵娟捂嘴笑,调侃道,“老板,你就满足他的心愿吧。”
到底是喜欢狗还是喜欢人,青年人的小心思在赵娟眼里毫无遁形。
不过老板人靓又年轻有为,就该是这么好的青年才配得上她,赵娟才顺水推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知意只好应下。
待齐廷铮看到三只狗后,他确实很快就喜欢上它们了。
无视三只狗见到他这个陌生人的警惕反应,齐廷铮一个个打量它们。最大的那只灰棕色狼狗他曾见过一面,那个叫江遇的男人曾牵着它在村口“截胡”,抛开这事只看狗,半人高的体型看着可真威风凛凛;两只体型小一圈的小狼狗,黑棕色的那只更圆润一些,看着胖嘟嘟的,真可爱;另一只黑色毛发更多些的就显得眉清目秀了,和周知意一样的漂亮。
周知意见他不似作伪的真心喜欢狗,还试图想要摸摸狗头,便转身把桂明饭店特供的狗饭分到三个狗碗里,递给齐廷铮,“最大的这个碗是大发的,另外两个是一心和两亿的,你喂它们吃一次饭,它们就肯让你摸了。”
齐廷铮动作生疏的喂狗吃饭,疑惑的问,“一心两意?”
“两亿,钱的计数单位的‘亿’。”周知意几乎每次介绍狗给别人都要这么解释一遍,伸出手指一一说着,“百万、千万、亿。”
齐廷铮微不可查的悄悄松了口气,笑起来,“这名字好,虽然不知道两亿是多少钱,但听着就是很多钱的感觉。”
看着三只狗哼哧哼哧吃得很香的样子,齐廷铮试探的伸出手去,这次终于摸到了毛茸茸的狗头,“下次我给你们带吃的。”
见周知意没有拒绝,齐廷铮暗暗在心中给自己叫好,“围魏救赵”这招行得通!他这不就顺利预约到了下一次。
于是乎,齐廷铮三天两头的投喂、再加上江遇偶尔的加餐,周知意忙于做扎染裙和红玫瑰裙、还有南风服装店的生意,对两人的行为并没有太多在意,只当自己这里是狗咖,给爱狗人士们提供一个撸狗的机会,她也喜闻乐见三只狗招人喜欢,直到……
养过狗的人可能会知道,早上如果想赖床,那一定不要和狗有视线接触。
周知意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抬手先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还不到七点钟,旁边的姜玉芝蒙着一床毛巾被,整个人贴在带着凉意的墙边睡得正香。
时间尚早,周知意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儿,却和窝在狗窝里的两亿正好四目相对。
人与狗无声的对视,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僵住的周知意:……要糟。
她亡羊补牢般再次闭上眼睛,却没过几秒便听到了狗狗特有的喘气声,近在咫尺。
周知意一只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果不其然看到了两只前爪扒在床边的两亿,琥珀色的眸子仿佛在发光。
听到动静的一心也跑了过来,更加兴奋的一下子跳到床上来,整只狗压到周知意身上,尾巴甩得飞起,以为人醒了就可以马上带它们出去玩。
本想再挣扎一下、假装自己又睡着的周知意险些被身上的重量压得吐出一口老血。
听到痛呼声,姜玉芝也醒了过来,脑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发懵,“怎么了?”
周知意坐起身来,双手掐在小狼狗的腋下将其举起来,她掂了掂重量,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重了?”
不过是这些时日没多留意,周知意此刻定睛一看,才发现明明有着大发威风雄伟的狼狗基因,一心却胖得简直像一头小猪,她再去看扒在床边的两亿,也是狗脸圆润。
周知意惊恐的看向大发,还好还好,发姐仍然身姿矫健修长,没有发福。
第44章 不速之客
夜大学和常规大学不同,学生们半工半读,上课时间也大多集中在晚上,每周脱产两个半天,再上三个晚上的课,再加上周日一整个白天,可以说别人工作的时候,夜大学的学生也在工作,别人休息的时候,夜大学的学生还在学习。要在三年的时间内修满规定的必修课和选修课的学分才能拿到夜大学的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不容这些在职学生们松懈。
就这样的强度,江遇还能在没课的几个晚上去蹭无线电通讯专业的课。
平衡工作和学习已经是十分吃力的无线电通讯专业学生的罗良白人已经麻了,“你们专业今天没课,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休息?”
“在家待着也没有什么事,不如来听听课。”江遇平淡的说着,修长的手指捏着笔,笔尖不停的在本子上记着老师写下的板书。
罗良白小声嘀咕,“这样显得我很废,要是成绩还比不过你一个偶尔来旁听的人,这不是很打击人吗……”
“无线电是人们实现远距离联系的重要方式,例如说电报,这就是我们国家最初的无线电通讯方式,再到后来的电话,前年传呼机也进入了国人视野。去年的5月1日,新宁用150MHz频段开通了第一个数字寻呼系统……”
罗良白一边在本子上记着讲台上老师说的话,在这一刻,他居然期盼起周知意能够快些垂爱于阿遇,最起码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虐了。
“传呼机,新宁人一般叫call机,是一种无线电通讯工具,传呼机的原理是从基站发射的寻呼信号中接收到有用信号,恢复成原本传呼本机的基带信号,并产生声音和震动,在屏幕上显示数字消息,由超外差接收器、解码器、控制和显示设备等组成……”
罗良白不过是小小的走了个神,就跟不上老师讲的内容了,连忙去问坐在旁边的江遇,“刚刚说的是什么?”
江遇给他指了指本子上最新的两行字,罗良白立刻奋笔疾书抄起来,此刻又暗暗庆幸起还好有阿遇在。
老师在黑板上画起传呼机的结构图,江遇抬头看着,想起了曾经见到的齐廷铮要送给周知意的那只传呼机。
两千多块的传呼机曾经在江遇眼里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是他买不起的东西。
但现在他坐在课堂里,听老师剖析着传呼机的结构和原理。
江遇心中渐渐燃起了点点火星。
离开新宁电子大学,江遇回到北发村的时候已经是近十点了。深夜的北发村静悄悄的,突然响起的狗叫声便格外突出。
江遇刚走到巷子口,夺门而出的黑棕色小狼狗就热情的扑了过来。
一心绕着江遇转着圈,尾巴甩出残影,甚至着急的跳起来踹了他几下,哼哼唧唧,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的呢?
江遇弯下身来去摸狗头,语气柔和,“今天太晚了,没给你买吃的,明天可以吗?明天我给你买几只鹌鹑。”
“别买了——”
给它开门的周知意探出个脑袋,打断他的话,说道,“这段时间你们两个人喂的,它都快胖的换物种了。”
江遇闻言心头一动,“你们两个人”?除了他还有谁?
他正想着,朝周知意看去。
披散着的黑色长发从她肩头滑下,门上悬挂的小电灯散发出幽幽的昏黄灯光,更衬得她美的朦胧。
江遇愣在原地,脑袋当即一片空白,停止刚刚的一切思考。
“明天你过来别带吃的了,陪它出去遛遛就行。”周知意毫无察觉,昏暗的夜色模糊了江遇的脸,令她没能看清他此刻的异样。
江遇呆呆的点了下头,“好,那明天我来遛狗。”
“行。”周知意召唤狗回家,“一心!回来了——”
一心左右嗅了一圈,确实没能在江遇身上闻到食物的味道,听到周知意喊它,只好尾巴耷拉着转身回家。
周知意让一心进来,把门重新锁好。
“你是只长了吃心眼儿吗?你看你妈、你妹妹,哪个像你似的,就算是你还小的时候缺吃的,这些日子我也没饿着你呐……”
碎碎念的女声渐渐消失不见,黑夜又重归宁静,仅剩的喧嚣被锁在江遇的胸膛中。
江遇抬手抚上胸口,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震耳欲聋。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天一早,周知意让赵娟先去店里开门,她则绕路先去了一趟二纺厂。
这些日子,染织车间开发的第二款新布也问世了,这次做的是鱼鳞纹的扎染,难度比云染更加高,因为需要用绳子将布料的一角斜向卷起,再从两端将卷好的布都撸紧,把绳子打结系紧,做成一个像大肠发圈似的东西,就可以染色了。
因着这种扎染方法,近百米的整卷布很难做到,周知意和染织厂的众人试了几次,最长也只能做到三米,再长卷出来就太厚了,皱在最里面的布料很难染上颜色。
虽然难度更加高,但效果还是非常好的,染出来的布料看着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好看极了。
覃厂长拿着宛若湖面的布料,左右为难,“染的这么好看,但哪有三米、三米卖布的,都连续不起来,这要怎么售卖?怎么做衣服?”
冯主任也是苦恼,“不像云染,鱼鳞染的制作方法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