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也是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周知意把相机递给沈谦,让他来给下一个顾客拍照,自己走到钟玲旁边,和她介绍起来,“‘买衣服、送照片’这活动还是我从沈谦身上得来的灵感。”
她做的是女装生意,自然要从女性视角去思考。有人形容女性“一生执着于出片”,周知意觉得,与其指责这种执着于出片的行为是想要证明自己过得很好、来装什么,不如说是女性想要将自己那一瞬间的美丽留存下来,毕竟青春只有一次,当然要记录下来了。
周知意很高兴看到那些不管多大年龄的女人,穿上她设计的衣服变得更美丽的样子,也乐意给她们留下一张照片,让她们能够在几十年后和自己的孩子炫耀——“看你妈我当年多靓啊,也是新宁一枝花!”
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营销。
“只要买「南风」牌的衣服,就可以在这打卡点拍照,一周后可以来店里领冲洗出来的照片。”周知意说着,附到钟玲耳边,悄悄说道,“拿照片的时候,来都来了,那还不再逛逛?”
钟玲立刻了然,“这就变成回头客了。”
周知意笑容透露出一丝狡黠,点点头。她不只要做批发的生意,还要做零售的生意。
沈谦拍完一张,站直身子,只忍不住对钟玲抱怨了一句,“只是我有种被物尽其用的感觉。”
他原本买相机只是拍着玩,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变成他的工作。
钟玲温柔一笑,“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上班也能做你喜欢的事情。”
一句话又把沈谦顺毛安抚好。
周知意带着钟玲逛她的新店。
“这可比东坝街上你原先租的铺子大多了。”钟玲一边目不暇接的看着,一边感慨道,“看着也新,真好。”
“十三行这边的市场才刚刚起步,可挑选的商铺很多,我才能买到这么大的铺子。”周知意说,又介绍道,“这是用木板搭出来的试衣间,看着还挺有原木风的吧?其实是开业前临时改的,原本是这两个房间是试衣间,另一个是库房。现在其中一个试衣间改成了洗照片的暗房。”
周知意看着店铺内一片热闹的景象,“虽然人们看到这种‘买衣服、送照片’的活动觉得是占大便宜了,但对我来说并没有少赚多少钱。”
她伸手一一细数着,“相机的费用不算,沈谦自带相机;胶卷是一卷22元,能拍36张照片;在照相馆冲洗一卷胶片的费用是25元,我店里改造出了暗房自己冲洗,这个费用会更低……平摊下来,一张照片也不过一、两块钱。”
钟玲惊讶的嘴巴微张,“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个好办法,一、两块钱说不定就能换来下一次复购。”
“你这脑袋怎么长得?”钟玲开玩笑的就要来摸周知意的头,“还是说年轻人的头脑就是灵活?”
周知意被她逗得直笑。
笑闹过后,周知意又问起,“玲姐,你和姚海林吵架了?”
钟玲唇边的笑容微敛,“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就是连累到了阿谦,不过还好有你,我看他现在在你店里工作也挺好的。”
周知意小心地问,“那罗凤妹……”
“罗凤妹和老姚是走的近了一些,小姑娘没经历过什么事,心智不成熟、产生了些不该有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她也从制衣厂离开了。”钟玲说。
“玲姐,你没想过和姚海林离婚吗?”周知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钟玲不在意的笑笑,“哪有吵次架就离婚的,又不是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
她又说起,“方红梅也离开了,制衣厂一下子走了两个人,还好现在不是忙时候,不然可真是要出乱子。”
周知意惊讶,“方红梅怎么也走了?”
“她要准备结婚了,就不干了,好像也是要和她对象做点小生意。”钟玲说,话语中带着不认同,“她从厂子里离开时我见到了来接她的那个青年,长得是挺好的,但听说眼高手低的,不愿意进厂当工人,一门心思只想出人头地。可他之前还参加过青春美大赛,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连‘花城之星’都没选上。”
周知意惊讶,方红梅还真在去年十一月份的青春美大赛上找到对象了?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男人还是要踏实能干、有上进心才行。再就是要体贴、知冷热,方红梅走的时候拎着两大包行李,那青年像睁眼瞎似的,也不知道帮她拎一个。”钟玲拉着周知意,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可千万别像她一样,男人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周知意莫名想起了江遇,略有尴尬的笑了笑。
第75章 手表
新宁的八月,正值夏季最热的时候,只有清晨还能凉快些。
趁着太阳还没升起,周知意起了个大早,带上三只狗准备出门遛遛,她刚拉开院门,就看到了插在门把手上的一枝三角梅,三片淡紫色的花瓣簇拥着中心白色的花蕊绽开,上面还带着几滴新鲜的露珠,一朵又一朵,清雅美丽。
周知意先是一愣,接着把花取了下来,呢喃道,“开花了啊……”
天才蒙蒙亮时,江遇把终于养到长出枝桠、开了花的三角梅剪下一枝,就出门了。
缀着绽放花朵的枝条别在自行车的车把上,他骑着车出了家门,在村口停下,把花插到了仍然紧闭的门上,调整了几次位置,最后还是把花插在了门把手上,江遇这才又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反复演练了几遍,江遇和罗良白才拿着铝电容应用在收音机上可以正常使用的检测报告,去了电子一条街上的一家专门生产收音机的厂子里,和工厂老板谈生意。
那老板一开始见这两个年轻青年过来, 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种元件有一直给我供货的厂子嘅。”
罗良白连忙拦住转头就要走的人,“您先别着急啊,看看我们的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老付只好停下,想着他看过,这些后生仔就能走人了。
江遇把研发出的铝电容拿给收音机厂的老板看,“我知道收音机电路板上用的一直都是钽电容,这种是铝电容,价格只要钽电容的一半。”
接着江遇又把装了铝电容改造过的收音机和检测报告拿出来,“这种铝电容用在收音机上,和钽电容一样用,完全可以替代,不会有任何影响。”
付老板听着收音机传出的声音,又去看那检测报告,心中已经有了些动摇。
罗良白趁热打铁,也在一旁说道,“这种铝电容我们只卖九毛钱一个,比钽电容便宜不少吧,如果全换成铝电容,生产一台收音机能多赚多少钱,老板你心中应该也能算过来这个账吧?”
进口的钽电容因为本身钽金属就昂贵、再加上外壳上的一层纯银,价格自然低不了,小小一个就要两块钱,收音机的电路板上总共需用十七个,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再加上其他元件、外壳材料、人工费等等,虽然一台收音机卖得也不便宜,在百元上下,但利润其实只有二十来元。
老付在心里快速算着,如果能用更便宜的铝电容替换,那一台收音机的利润……几乎可以说是翻倍!
他面上不显内心的喜悦,只故作勉为其难,“你们带了多少个铝电容,我要装到我们厂子做的收音机上试试看,能行我们再谈。”
江遇和罗良白对视一眼,有戏!
等他们再走出这个收音机厂,已经拿到了第一笔订单。
三周的时间,风雨电子厂分批交货,总共交出了5000个铝电容。
罗良白见江遇回来,暂时抛下流水线上生产元件的十个工人,大步走来,“怎么样?最后一批铝电容他们收货了吗?”
“嗯,收了,他们一个个检查过了,没有一个铝电容有问题。”江遇说着,朝着办公室走去。
罗良白跟着他一起走进去,把门关上。
江遇把口袋里揣着的一沓钱掏出来,放在桌上,“九毛钱一个的价格,一共四千五,一分不少都在这里。”
亲眼看到钱,罗良白终于有了实感,他激动的紧握双拳,无声的呐喊。
虽然只赚到了四千五,可实际利润能有三千九!
「风雨」终于成功的迈出去了一步!
罗良白信心大振,“用到钽电容的电器还有很多,电话机、电视机……我都去和他们谈,我们肯定能拿下第二笔订单的!”
江遇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说道,“我们已经有第二笔订单了。”
“收音机厂的付老板他妹夫开了一家生产卡带式录音机的电子厂,把我们的铝电容拿过去试了一下,也能用,所以也下了3000个铝电容的订单。”江遇说着,“而且这种铝电容目前只有我们在生产,付老板说之后会继续在我们这里订货。”
罗良白兴奋到只知道说,“太好了、太好了!”
老话果然说的对,“万事开头难”,但最艰难的一步迈出去了,电子厂终于能运转起来了!本来没能拿到帕格传呼机的代工生产,罗良白还以为他和江遇要完蛋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凭借铝电容这小小一个电子元件,他们又站起来了!
江遇把桌上的钱分了分,“这五百给你,作为奖金,这些日子也多亏你在,帮我分担了不少事情。”
罗良白也不和他客气,笑眯眯的说道,“谢谢老板。”
“这一千块等着月底给工人们发工资。”江遇说着,再去掉成本,还剩下两千四百块。
他看着那些钱陷入沉思,那九部传呼机赚来的两万块是不可复制的一时走运,后来开店修理电器也不过是零零碎碎赚些钱,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千四百块才是他真正脚踏实地赚来的第一桶金。
罗良白还在一旁畅想着,“等新宁的电器厂都谈一遍,还有新宁以外的其他城市的电器厂,如果都能给我们下订单的话,你向银行贷的那三十万应该不用几年就能还上了,而且我们还能有钱去研发call机……”
——
八月二十五号,周知意在这一天就二十岁了。
一大早,照例门上出现一束鲜花,只是变成了明黄色的小雏菊。
对此,何萍的吐槽是,“那三角梅就算养得再好,也经不住这么天天剪一枝的,不换成别的花,三角梅怕是早就秃了。”
严淑芳附和的点点头,看向院中自己种的那棵三角梅,换做是自己,一天剪一枝,她想想就觉得心疼,“小江还真舍得。”
事实上,江遇确实舍得。
周知意并不意外江遇会送她生日礼物,何萍、姜玉芝、严淑芳等人都送了,更何况之前江遇的生日她都送他了,而且去年作为朋友也是互送了礼物,现在嘛,两人的关系好像又比朋友稍微上升了那么一点。
只是打开精美的小盒子,周知意看到里面裹在绒布上的手表,又抬起头,惊讶的看向面前的江遇。
去年周知意送江遇的生日礼物是两版邮票,总共花费七十六元;今年她送的是自己做的领带,也就花了个买布的钱,一块极好的进口提花织锦布料,花费也不过是十余元。
去年江遇送她的是一台二手收音机,和她的礼物价值相差不大。
而今年……
两侧略圆润的方形表盘镶嵌在纤细光滑的金色金属表带中,精致考究的做工和质感无一不透露着轻奢的气息,再加上表盘上“ROLEX”几个字母,这只手表的价格比周知意能想到的数字只会更高,不会再低。
周知意不想收这么昂贵的东西,江遇还只是在她的考察期,又不是已经是她男朋友了,她都没舍得花那么多钱在他身上,自然也不好收这么贵的东西。
她刚想要说推拒的话,把手里的小盒子还给江遇,就听他说,“我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铝电容。”
江遇分享着自己的喜悦,“五千个铝电容全都交货给收音机厂,结的货款有四千五百块,去掉成本和给罗良白的奖金、给工人们的工资,我自己还能剩下两千四百块。”
“太好了!”周知意替他高兴,只是她又迟疑地问,“你该不会把钱全拿来买这块手表了吧?”
江遇点点头,“我听说从港岛那边传来一个说法‘戴金劳、有金捞’,做生意的人戴这种表再合适不过了,‘劳’和‘捞’同音,‘力士’又代表着‘利市’,只是我赚到的钱还不够多,只买得起这块14K的细表带女款劳力士手表。”
“这太昂贵了——”
“我早就想把它换掉了。”江遇的目光落在周知意手腕上那块黑色的电子表,接着他又看向周知意,难得露出少年意气般的笑容,“我做到了。”
周知意的动作顿住。
“从第一次见你把这块二手电子表戴在手腕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它配不上你,你值得更昂贵的手表,才算是相得益彰。”
两天后,又是一年一度的省内秋装展销会。
越来越多的展商也开始挂出了大幅的模特照片宣传自己,而「南风」的展位上又有了新花样。
这次周知意打出的概念是“一衣多穿”,只靠照片可看不出其中的玄妙,所以这次她多带了几个人。
周知意侧身站在穿着一件宽松V领针织背心的何萍面前,抬手将她肩上的扣子解开,整件衣服向下一坠,眨眼间这件背心变成了一件针织连衣裙,原来里面的高领针织衫是和背心相连着,一朵精巧的针织玫瑰花别在脖颈处,如同点睛之笔。
第一次见到这种衣服变身秀的客商们不禁睁大了眼睛,发出惊呼。
接着周知意又走到姜玉芝身前,她穿着一件带着小斗篷的呢子大衣,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姜玉芝很是不自在。
周知意握了一下姜玉芝垂在身侧冰凉的手,开口把客商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衣服上,“这件是把斗篷和大衣结合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