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骞终于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的开了口。
“现下能说说了吧?”
叶惜儿爬上床的手脚一僵,撅着的屁股还未放下来。
她跪趴在床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虽神情缓和,坐姿随意。
但摆出来的态度,似不说不罢休,能与你耗到天荒地老。
叶惜儿摸了摸鼻子,调整了一下自己不雅的姿势。
心里长吁短叹,什么世道啊。
连个安慰人的开场白都没有。
就只知道问问问,能不能问问她的心情如何?心理状态如何?是否还健康?
关心一下她怎么了?!
叶惜儿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又有些死灰复燃的趋势。
她又想了一遍去林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后,回到家还没人来关心她,没人来哄她。
眼圈蓦地一红,只觉自己的人生悲惨极了。
自己面对疾风骤雨,回到家里躲雨,发现屋顶还在漏雨!
叶惜儿越想越委屈,又呜呜地哭出了声。
她抽抽搭搭,还未消去红肿的眼睛,又冒出了颗颗珍珠。
魏子骞随意的坐姿顿时坐不住了,从小榻上几步跨到了床榻边。
他手脚忙慌,从梳妆台那边抽出一张粉白色的手帕,替她擦拭眼泪。
“怎的又哭了?”他嗓音轻缓,又有些焦急。
叶惜儿打掉他的手,不让他擦掉泪水。
这是她不开心的证据!
“叶惜儿,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这般,我......所有人心下都担忧你。”
“那也没见你有什么担忧。”
“......”
魏子骞的语言功能有些紊乱:“你今早出门了,一直未见你回来,也没与家里人说。我就想着出去找找。”
言下之意,他是挂念她的。
“那你方才进屋来,也不说话,还戏弄我。”
“我......”
魏子骞的思维逻辑有些混乱。
嘴唇张合,他却不敢说,是因为他摸清了她的性子。
若是直接去问,恐怕短时间内问不出什么。
可谁知道,会发展到现下的这个局面。
她会作的妖,原来不止一种。
花样百出,会在各种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拦住你的去路。
叶惜儿从泪眼中见他无话可说,心里总算是觉得挽回些脸面了。
心下不再计较,暗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的事,那我也勉强愿意说说吧。
叶惜儿抽噎一声,做委屈状,哭腔更是婉转。
“魏子骞,我被人碰到了!”
她拿着帕子掩面哭泣,像是不能忍受半分,十分痛心疾首的道出了自己的遭遇。
“碰到什么了?”
魏子骞猛然听到她开口,一时间没听明白。
叶惜儿伸出一只手,放在了男人的左肩处,本想学着那护院一般,使劲用力捏住他。
奈何力气不大,手掌不大,完全握不住男人结实的肩,效果大大减半。
“就这样,林府的护院,他的脏手,钳住我的肩膀,压制我,让我动弹不得。”
“我不喜欢,很难受。”
“呜呜呜......”
叶惜儿说得断断续续,魏子骞却听明白了。
短短几句话,透出来的信息着实很惊人。
魏子骞的脸色霎时白了三分,血液都凝固住了,心里翻涌的戾气却是横冲直撞起来。
林府,护院,脏手,钳住,压制,难受。
魏子骞从中迅速提炼出这几个关键字眼。
组合起来,拼凑成了一副令人目眦欲裂的画面。
他仿佛看到了当时混乱欺凌的场景,看到了她害怕恐惧的挣扎,听到了她绝望无助的哭喊声。
魏子骞心尖抽疼,疼的滴血。
他眼底瞬间涌现红色潮意,带着一种类似于疯狂的暴戾之气,指尖颤抖。
气息有些不稳的吐出了几个字。
“你,你......有没有受伤......请个大夫来瞧瞧?”
他的嗓音漂浮在半空,轻的如一片柳絮,十分的不真切。
叶惜儿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心里有点小雀跃,当即就不想哭了。
还请大夫呢,她的肩膀没啥事,用不着大夫。
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止住了眼泪,抿了抿翘起的嘴角,善解人意道:“不用,我没受伤。”
“反而是那个林朔,被我用茶盏砸了一脸,鼻血都止不住。”
“还有那个护院,我也没放过,那么厚的账本,摔他脸上了。”
“你是没看见,十几个护院呢,团团围住我,想把我抓住绑起来。”
“换作其他人的话,估计就得吓哭了。”
“但是我不一样,我不仅临危不乱,还以一己之力救自己于水火。”
“最后,这不是成功的走出了林府了吗?而且还是人家恭恭敬敬送我出来的。”
叶惜儿兴致来了,恨不得一拍惊堂木,将那场面描绘的惊险万分,险象环生,将她如何与林朔那老东西大战三百回合的故事讲给魏子骞听。
她就是掉进豺狼虎豹的一匹孤狼,真真实实的孤勇者。
叶惜儿正热血沸腾,为自己的勇敢无畏、智慧无双的表现喝彩时。
手腕忽的被人紧紧扣住。
力气之大,仿佛要将人捏碎,手腕那圈嫩白的肉登时红了一片。
“魏子骞,你做什么,捏疼我了!”
叶惜儿惊呼出声,拿眼睛去看魏子骞。
却见男人的双眸不知为何嫣红的可怕,似要泣血。
琥珀色的瞳仁变成了奇异的颜色,像淡色红玛瑙,给人一种穿透的感觉。
他这般模样吓了叶惜儿一跳,仿佛从阴森月光下城堡里走出来的千年恶魔,邪气慑魂,妖冶至极。
她顾不上自己的手腕疼,另一只手去抓他,摇晃两下。
叫魂般叫道:“魏子骞,魏子骞......”
她的心里怦怦怦跳个不停。
这人不会是被她吓傻了吧!
叶惜儿赶紧摸着他的脑袋,念叨起来:“摸摸毛,顺顺神,回回魂,妖魔鬼怪也怕人。”
“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吓不着......”
“魏子骞,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一点也不吓人,是我编造的,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大家都是人,死了都是鬼,不用怕他们,他们人再多,也只是装腔作势,绣花枕头。”
“你想吧,弱者才会抱团,强者都是孤独前行的。”
“我一头狼王,群挑一窝羊群,那是不在话下,那些人都是胆小狗......”
叶惜儿说着说着,心里哎呀了一声,咋又有自夸的嫌疑。
“唉,我就说不告诉你是对的吧,瞧你吓成这样,还好没叫你一起去。”
叶惜儿使劲给他顺背,真没发现,他的胆子这般小,光是听听就吓傻了。
一抬头就发现男人用那双妖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其中眼神里的意味,她看不懂。
似恼非恼?似气非气?似幸非幸?
“叶惜儿,你好好给我说!”
魏子骞从喉间挤出这一句话,咬牙切齿。
他早该知道这女人的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