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儿也不吊人胃口,直接解惑道:“婶子,熊家姑娘自是不放心熊家,不愿意现在就出门子。”
“她若是嫁人了,家里就剩天天在外奔波的爹和独自留在家里的幼弟。”
“熊家的意思是,现在可以先寻摸合适的人,相看上了先订亲,等一年再成亲。”
“这一年她先将弟弟教会洗衣做饭,大些了也可以跟着她爹出去四处卖货。”
马婶子点点头:“原是这样。”
叶惜儿也没问两人对熊家是个什么想法,继续介绍道:“这第二户人家,姓钟。”
“不是咱们锦宁县的人,钟家在县里下边的山泉镇,离县城约莫三十几里,坐牛车两个时辰。”
“钟家父母健在,下面共五个孩子,三男两女。钟姑娘在家排第二,姑娘里排第一。”
“钟父是一家茶楼的账房先生,大儿子是客栈的跑堂伙计,二儿子在当铺里当学徒。”
“家里男丁基本都有固定的工钱,条件虽不殷实,却也吃喝不愁。”
“钟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也有不少媒人上门,可钟父钟母挑来挑去都不满意。家里条件好的够不上,家里条件差的他们也不乐意。”
“钟姑娘自身条件没什么大的差错,身材相较其他女子要有福气些,平日里爱吃了些。”
“你们母子商量一下,看看中意哪家,我去说和说和。”
这次马婶子没开口,马石倒是先出声问道:“小叶媒婆,这两家姑娘都是好的。”
“只是我这腿脚有缺陷,不知......”
叶惜儿明了,摆手干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给你说媒,肯定是要双方情愿的才成。女方若是因着你这样那样的条件不满意,那你们就没缘分。”
“介时我再给你看别的姑娘。”
“人都各有优缺点,萝卜不愿青菜愿,苹果不愿葡萄愿。”
“这世上有你的姻缘在,就一定有姑娘看得上你。”
马婶子见儿子不自信,点头宽慰道:“叶姑娘说得不错,石子你无需担忧。”
“婶子,马石,两家姑娘就是这样的情况。若是你们现下拿不定主意,可以再想想。”
“尤其是马石,这是你的婚事,你好好琢磨琢磨你想要的是什么,喜欢的是什么,哪位姑娘更适合你。”
“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去姑娘家走一趟,看看人家的意愿。也许你想要的人家不一定能同意。”
叶惜儿站了起来,她还得去送聘礼呢。
马婶子眼睛不便,起身送出了堂屋门:“叶姑娘,多谢你了,这俩小子让你操心了。”
“石子,快把叶姑娘送出门。”
马石把叶惜儿送到门口,从袖中掏出一粒碎银,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叶媒婆,这是我哥的谢媒银。不是很多,您收着。”
“嗯,那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吧,别送了。”
叶惜儿淡定地挥挥手,提着马家给女方的聘礼就走了。
走出了胡同,四处看了看,这才摸出方才的银角子拿出来瞅了瞅。
她不知道这个有多重,但对比之前高屠户给的那块一两银子要小一些。
叶惜儿喜滋滋地擦了擦,宝贝似的放进自己的荷包。
这又是收入啊!
晚上可以买点新鲜的羊肉回家炖汤喝。
叶惜儿在粮铺找到干活的马铁,跟他一起去下了聘礼,定了婚期,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同样拒绝了去喝喜酒的邀请,从女方家出来后,提溜着马铁给准备的鸡鸭腌鱼,各种干货,点心布匹。
哼着小调,踢踢踏踏地就回了家。
这马铁还挺大方,给媒人的谢礼可真不少。
今晚就暂时不喝羊肉汤了,喝酸萝卜老鸭汤,再蒸上一条腌鱼!
——
魏子骞养病回来上工的第一日,先去了管事的那里。
赵管事见他回来,没说什么,不耐烦地挥挥手:“干活去吧。”
对这个曾经需要点头哈腰的富贵公子哥,如今跌倒泥里在他手底下讨饭吃,还敢嚣张地旷工那么些日子,在他看来,简直是不知好歹。
他这里每日来报名找活计的人不知凡几!
魏子骞没在意赵管事给的脸色,没给他剔除名单就行。
“阿骞,怎么样?赵管事没有不让你上工了吧?”
魏子骞刚从管事屋里一出来,蔡广几人就围了上来。
“没有,让我干活去。”
牛平松了一口气,嘿嘿笑了起来:“赵管事人还不错。”
“阿骞,你这几日去了哪儿,做什么去了?”
“是啊,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原想到你家里去看看,却不知你的住址。”
“阿骞,你住在哪条街?以后有什么事也能去找你,没事儿还能窜个门。”高浩笑呵呵问道。
“城西石榴巷。”魏子骞没回答其他的问题,只说了家里的住址。
“城西?阿骞,你家住城西?那你家条件还挺好的。”方兴业奇道。
在码头上干活的,除了管事账房,其余工人估计都是住在城北的。
能住在城西的,都是有点生存本事的,不会在这种地方来下苦力,又脏又累不说,工钱还少。
魏子骞知道他们误会了,摇头道:“不是买的,租的小院,暂时栖身而已。”
“那为何不租在城北,租金可便宜不少呢,一年能省下不少银子。”高浩听了更加奇了,大咧咧问道。
魏子骞只笑笑,并不答话。往前迈着步子,对着前方站着的工头抬抬下巴,提醒几人道:“干活了。”
蔡广几人顺势看去,见工头已经来了,也不闲聊了,嘴上嚷嚷着:“快走快走。”迅速散开往那个方向跑了。
等人都走了,魏子骞的笑容收了收,眸色淡淡,为何不去城北赁房子?
他何尝不知城北更便宜?
当时魏宅被迫拿来抵债,他们被赶了出来,母亲和巧儿被一拨一拨催债的吓破了胆,成了惊弓之鸟。
那种情形下,还能放心让她们住在鱼龙混杂,环境嘈杂的城北吗?
魏子骞眯眸望了望头顶明晃晃的日头,冬日的阳光,耀眼却不刺眼。
不再去回想这些糟心事,也跟着迈步往那边走去。
日傍西山,夕阳照在河面,水波荡漾,如浮光跃金。
码头来来往往,走走停停的商船逐渐减少,搬搬抬抬的工人们渐渐停下了忙碌的身影。
在流金赤紫交错中,稀稀拉拉,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码头,匆忙往家里赶。
一日辛苦的劳作结束,个个都灰头土脸,一脸疲色。
魏子骞下工后,没急着回家,而是转道去找了孟五。
进屋刚坐下,茶没喝一口,在孟五开口前,先发制人道:“孟五爷可是该好好调教一下你手下那些弟兄们了。”
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眼睛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嘴角噙着散漫的笑意,玩笑般控诉道:“若不是那几个兄弟怕死怕疼怕黑怕冷,哪轮得着我这个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下去冒险?”
孟五一个粗狂汉子,愣是被这两句调侃的话说得面皮子发烫。
心里暗恨那些个欠收拾的兔崽子丢他的脸坏他的事!
面上笑哈哈道:“骞小子,你看你说得哪儿的话。那些汉子五大三粗的,光有一身蛮力,都是不长脑子的夯货。”
“心思是粗了些,做事不周全之处,还望骞老弟不要放进心里去。”
说着话锋一转:“这些日子你没来,我可是翘首以盼,还以为骞小子你事情办成了,忘了我孟老五呢。”
魏子骞不接这话茬,只接着上一句又把话饶了回来:“五爷,你说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
“我这可是在家躺了几日不能下床,汤药费都花了不少,还耽误我在码头的活计,险些被管事的辞退。”
“我能来找孟五爷合作,那是奔着五爷你在道上的名声来的。”
“可谁承想,我这个花钱的雇主竟然指使不动那些金贵又惜命的兄弟,还得我亲自下湖寻人,给我冻得半条命都丢了。”
“我给了那么丰厚的条件,结果五爷的人办事不尽心尽力,我咽不下这口气啊五爷。”
魏子骞半是叹息半是无赖地诉委屈,只字不提绸缎供货商几个字。
双方互不相让,你来我往了好一阵。
孟五总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感情是在这儿给他玩出尔反尔啊!
说好了事成之后提供供货商的信息,这等了几日不见人影不说,人一来就扯东扯西?
他孟五可是已经准备好人手和货船,打算一拿到商家地址马上出发前往钱塘。
“行了,阿骞,你也别在我这里耍你那些玩世不恭的无赖行径。”
“这供货商我是定要拿到手的,说吧,唱这一出戏是为哪出?”
孟五可没那个耐性跟这货继续磨嘴皮子下去。
谁不知道当年魏家的浪荡公子哥上不仅精通富贵堆里的吃喝玩乐,下还混迹三教九流,穿街饮酒,脸皮厚地连那些没底线的下三滥都得退避三舍。
原以为没了魏家在背后做靠山,这人多少都得规矩乖觉些。
没想到人的本性还真是难移!
“既然孟五爷这样说了,我就索性说说我的想法。”见孟五表情急躁,似坐不住了,魏子骞不再兜圈子,顺着杆子往上爬。
“一事不烦二主,这次还请孟五爷帮我查一件事。”
“查到了,这供货商小弟双手奉上。且我可以写封引荐信让你带过去,拿货事半功倍,价格还公道。”
孟五听罢,虽觉这小子不太地道,倒也点点头爽快应下了。
他能引荐一二自然是好的,比他大老远地带着人和银子去碰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