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很多卫辉富商们都抓心挠肝地想要和秦修文走关系,看看能不能给他们一点支持,帮助他们去创办工坊的时候,卫辉府第二次招商会应运而生。
当时秦修文举办的第一届招商会的时候,只成功租出去七块地,剩下五块没有动工,如今第二届招商会刚一放出风声,整个卫辉的富商豪绅闻风而动,所有人都日也盼夜也盼,希望自己能收到秦大人下的帖子,有机会参加这次的招商会,各种礼品珍宝土仪都像不要钱一样涌入秦修文的府邸,为的就是那一张招商会的帖子。
不看看参加了第一届招商会的人租下土地的人,哪个不是赚大发了?
瞧瞧许富商,瞧瞧赵松岩和万掌柜,尤其是那个吴富贵,原本比他们差一大截,现在说话硬气了,都和他们平起平坐了!如果他们再不跟上,要不了两年,说不定他们都要看那个吴富贵的脸色了!
那不是什么招商会,而是财神爷给他们开会,要去,必须要去!
只可惜事不遂人愿,此一时彼一时了,第二届的招商会门槛一下子拔高了许多,不再像第一次一般,只要是有点头脸的富商都可以拿到帖子,这次是先征集有意向参与第二届招商会的人,然后再从中选拔,被选中的人不过十二位而已。
这十二人中,大家发现都是在某一领域有过经验的人,做事做人口碑都还不错,且不是因循守旧之辈,才得以中选,而不是单单只看谁实力强,看谁财富多。
如今的秦修文在卫辉已经是一言九鼎的存在,他说给这些人下帖子,就只给这些人下,无人敢置喙,拿到帖子的人无不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将送帖子的人迎进门,恨不得跟接圣旨一样把秦修文的帖子供起来。
只是尽管是被选中的人,然而依旧僧多粥少,十二人里只能中选五人,所有人依旧心怀忐忑,就怕自己落选。
当季方和与孙文秀闲下一起吃酒的时候说起了这个事情,如今已经是孙县丞的孙文秀忍不住痛饮下一杯酒感叹道:“那个时候我去递送这个帖子,可是好几家的大门都敲不开,如今大人的帖子却是成了人人争抢的对象,这真真是风水轮流转!那些有眼无珠之人,如今恐怕是心痛地夜不能寐,也只能默默忍着吧!”
季方和当然知道第一届招商会的时候是多么的难,他自己就是亲历者,当下听完冷笑,抚摸着自己手上还残留着的刀疤道:“难道他们还敢明着有什么怨言不成?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得给我们憋回去!”
不憋回去,还想学那搞刺杀的马掌柜?也不看看这位马掌柜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第一届招商会就不给面子、直接推拒不来之人,还想来参加第二届?难道还真以为自家大人现在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攀上的?
等到众人参加完第二届招商会,所有人拿着申请书回去的时候都是忧心忡忡,被有心人打听出来后,才知道第二届招商会的内容和第一届的截然不同!
当然,这地还是差不多的保证金数额,还是可以免费租十年,还是靠近新码头的黄金地段,这些都没变,变的是用地的用途以及申请人的条件。
这五块地的用途皆为工坊用地,这倒是和大家心里想的不谋而合。没看到那吴富贵现在的“吴氏纺织坊”大赚特赚吗?大家自然也有想法去模仿,建个类似的纺织作坊,已经有了先例在了,依葫芦画瓢自然不难。
可是秦大人只给他们放开了五块地中的一块地作为纺织工坊用地,其他四快地另外有特指的用途,分别为:粮食加工坊两处、造船厂一处、印染工坊一处。
说实话,除了粮食加工坊和纺织坊大家愿意去争一争,那造船和印染大部分人都是一窍不通,如何能去做这个?就是粮食加工坊和纺织工坊,秦大人给的要求也不低,不仅仅对工坊的大小、规制、产量有要求,还需要立下保证,在多少时间内可以革新技术提高生产的效率,尤其是纺织工坊,秦大人知道大家都盯着这块肥肉,言明若是要写纺织工坊的申请书,那么必须说明白他们要做的纺织工坊和“吴氏”的有什么不同?能有哪些地方做的比“吴氏”更好?
这般一来,所有人都感觉头好痛。
看着是自己比较容易拿下来的租地,但是很难想出来自己哪里能做的比人家好;那些专业技术含量更加高的租地,就是拿下来了,自己也一窍不通,如何能够经营?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不要租新码头那边的地,自己另立山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此一来,不仅丧失了新码头那边最佳的位置、生产出来的货物运输成本更高之外,所有人最担心的还是会失去秦大人的支持。
大家都明白,“袁氏印刷坊”和“吴氏纺织坊”能有今天,八成的功劳在秦大人,甚至新码头那边其他拿到地,做成生意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秦修文一切完善的安排和政策,若没有秦大人在前面为他们扫清一切障碍,生意能否如现在那般红火,还真是两说。
所以,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有秦大人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秦大人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只要跟着秦大人的步伐走,不管多么离奇和匪夷所思的开局,最后都能顺顺当当、有惊无险。
可怜的大明人,还没经过后世996的虐打,就已经开始为了写申请书而头痛了,有多少人对着这份申请书长吁短叹、提笔又放下,放下又提笔,就是写不出半个字;有多少人是将身边的资源盘了一遍又一遍,将能用上的关系都用上了,家族小会一场接着一场的开,多人头脑风暴,就为了写这份申请书。
更可怕的是,这申请书还只给了三天时间来写,许多人都熬红了眼、拔秃了头,这才在最后一天交了上去,等交完申请书后的第二天,众人齐刷刷的发现,卫辉府里好几个富商豪绅都闭门谢客,在家足足躺了几天才缓过神来。
跟着秦大人做事,能赚大钱是真的,非常耗费心力也是真的。
这是所有写完申请书的富商们的最新心得体会,而且等待最后结果的那几日,他们虽然身体休息好了,神经却一直紧绷着,一天都松懈不下来。
第63章
今日是月末,陈大山从码头做完工后,就到管事的那边签字画押,拿到了他这一个月的工钱,一共折银四两,这是陈大山一个月的辛勤所得,他是极为勤快的一个人,从月初忙到月尾,从来没有少来过一天,有时候有半夜到的商船需要卸货的,他也一定随叫随到,这样一来,一般人只能拿三两左右,但是他却比别人要生生高出一两银子来。
虽然工友们有些羡慕,但是管事的说了,想要拿到陈大山那么多的银子,那就要好好干!
管事口中的“好好干”,可不是一般人能行的,平时吃酒抓牌的时间那是一点都没有的,像现在这个时候,天寒地冻的,有时候半夜搂着婆娘睡的正酣呢,突然被人叫醒去干活,那也得从暖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不带有一点犹豫的。
所以大家虽然羡慕陈大山能拿四两银子,但是也没有人嫉妒陈大山,这都是人家的血汗银子,拿那么多没有人不服的。
陈大山辛苦了一个月,拿到四两银子的时候,嘴角忍不住上扬,一向话不多的人,今日看到排队去领工钱的相熟工友们也会打个招呼闲扯两句,看看天色晚了下来,这才匆匆跑到码头附近的肉铺里面,割了一刀肥瘦相间的猪五花。
今晚家里能添置一道肉菜,想到自家娘子的好手艺,陈大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走去。
如今他们一家住在新乡县外郊的流民区内,不过“流民区”已经是以前的说法了,现在这里唤做“秦家坊”,这当然是为了感恩于秦大人的恩德,大家自发提议叫这个名字的,让以后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们、后人们,没有一个人能忘记秦大人给予他们的再生之恩。
他们永远都忘记不了,当时是如何深一脚浅一脚怀着根本看不清前路的心情、从四面八方奔赴到新乡县,也忘不了秦大人是如何站在新乡县城墙上,冒着大雨对众人承诺,既然投奔了他秦修文,他是必然会接纳各位的。
而作为陈大山,他是更不会忘记,那场遮天蔽日的暴雨之下,秦大人将自己身边原本给他打伞的小吏,叫到自己妻女身边,为她们打伞遮雨的。
这把伞不仅仅当时为他们一家遮蔽风雨,就是到了今时今日,他们依旧在秦大人这把大伞的庇佑之下生活着。
“秦家坊”里如今早就已经拆除了以前的那些临时简易棚屋,全都改成了后面的那种三层小楼,只要有家室的人,或买或用积分点兑换,都有了一家人的落脚之处。
陈大山因为贡献出了一个能够助粮食亩产的沃肥方子,拿到了一百积分,又每日辛勤做事,从无疏漏,所以是最快积攒到三百积分,兑换了一套三居室的人。
一家三口早已团聚,当时被陈大山和冯氏一起带到新乡县时,刚满三个月的小女婴,如今已经一岁半了,会跑会跳,能说能笑,出落地聪明伶利,可爱软糯。
原本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们玩耍,看到自家爹爹回来了,连忙扔下手里的小木棍,连蹦带跳地扑到了陈大山怀里,扎着双丫髻的小发包晃啊晃的,嘴里甜甜地喊着:“爹爹!爹爹!爹爹肥来了!”
小丫头开口算早的,过了一岁就能简单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会叫人了,不过说句子的时候难免口齿不清,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
陈大山三步并作两步,连忙将小丫头搂在了怀里,生怕跑的跌跌撞撞地摔了碰了:“对,爹爹回来了!看,爹爹买了什么?”
陈大山大手一捞,就把女儿单手抱在了怀里,小丫头熟练地两手搂住自家爹爹的脖子,小屁股往后一坐,稳稳当当地坐在陈大山的胳膊上,指着陈大山手里拎着的东西,眉开眼笑:“肉肉!是肉肉!”
陈大山笑着亲了女儿嫩乎乎的小脸一下:“对,没错!今晚就叫你娘给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大丫被自家爹爹的胡子扎到了,一边“咯咯咯”地笑,一边去推陈大山的脸,不让他亲。
自从小丫头一岁后能吃大人的东西了,吃过一次红烧肉,就对这个滋味念念不忘,一想到好吃的,就对着陈大山说要买肉肉吃。小丫头也鬼精,知道只有爹爹舍得买肉吃,平时娘是不买肉的,所以只对陈大山提这个要求。
小丫头乐的不行,父女两个说说笑笑走进了家门,冯氏老远就听到自家女儿喊“爹”,也听到了父女两个在说“红烧肉”什么的,就知道陈大山今日又买肉回来了。
冯氏从迎了出去,从陈大山手里接过那块肉,忍不住瞪了陈大山一眼:“不年不节的,买什么肉,看看你把大丫都惯成什么样了?”
陈大山被怨怪了也不生气,抱着女儿笑呵呵道:“我就这一个女儿,我不疼她疼谁?”
说着又凑到了冯氏身边,将剩下的银两都塞到了冯氏手里:“这是这个月的工钱。”
冯氏一接过来陈大山的钱袋,连忙转身去了卧房,将银子放在小匣子里,再小心锁好,这才折身回到了灶台边处理起猪肉来:“这个月你太辛苦了,下个月还是多睡几个整觉,晚上就别出工了吧。”
原本冯氏看这块肉大,还想着一切为二,剩下那一半腌制起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吃,但是想到自家那口子这一个月来的辛苦,还是狠了狠心,将整块肉都切了——今日干脆烧个一大盆红烧肉,让他们爷俩吃个高兴!
别人羡慕她家那口子挣得多,可是只有冯氏知道陈大山有多辛苦,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干,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陈大山喝了一碗茶歇一歇,闻言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最近码头生意好的不得了,临近年关,各处商船往来更多了,这个时候不卖力,李管事会有想法的。况且李管事和我说了,等到年底定会给我一个大红封!而且,也没那么累,只要能多赚银子就行,现在年景好,有活的时候多赚一点,也为大丫多存点嫁妆,总要为以后做打算吧。”
冯氏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己再劝无用,好在如今家里也有了几十两的存银,不再那么捉襟见肘,她也只是想让陈大山该歇息的时候歇息歇息,别把身体熬坏了。
冯氏一边想着事儿,手上的动作麻利地切好肉块后,起锅、焯水,然后又将肥肉煸出香味来,喷入一些黄酒,再淋入酱油、放上自制的香料包,接着倒入一碗水后,便转身在灶口坐下,开始添火加柴。
瞬时间,整个屋子里都迷漫着肉香味,大丫吸了吸鼻子,扒拉着灶台踮起脚尖看,恨不得这红烧肉马上就烧好了!
冯氏手巧能干,这红烧肉还是一起逃荒过来的一个妇人偶然间教她的,人家一说怎么做,她试了一回就成了,如今烧好后盛到海碗里,只见每一块四方的肉块上裹满了色泽鲜艳的浓稠肉汁,陈大山夹起一块小一点的肉块略微吹了吹,放进女儿张开了好久的小嘴巴里,大丫一尝到这个肉滋味,也顾不得烫,沉迷地闭着眼睛吃了起来,吃完之后还不忘孝顺她爹和娘:“爹也吃,娘吃,好吃!”
冯氏将小娃崽子抱了起来,放在小椅子上,用热布巾子给她擦手:“要吃就好好吃,别跟个小馋猫似的,你乖乖坐好,娘把菜端过来。”
大丫很听话地点点头,乖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动弹了。
今晚除了一大盆的红烧肉外,冯氏还切了点肉丝炒了一盘大白菜,蒸了几个白面大馒头,这在平常人家,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伙食了。
冯氏扯了一半馒头递给大丫,又给了她一把勺子,给她夹了几块肉舀了一勺肉汤,还夹了一大筷白菜,让她自己就着馒头吃。
大丫已经会拿勺子了,不过还不算太稳当,只是大丫也知道难得吃一回肉,生怕自己没抓稳勺子把肉掉地上,吃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一餐饭,一家三口吃的个个肚子溜圆,白菜肉丝吃了个精光,一大盆的红烧肉也就只剩下了几块,明日早上下一碗面,将吃剩下的肉放进去,又是美餐一顿。
此时的老百姓肚子里都缺油水,真的敞开了吃,确实能吃下不少。
等到饭后,陈大山带着女儿玩耍一会儿,冯氏手脚麻利地洗了碗,擦了桌,然后带着女儿去洗漱,等陈大山也洗漱完之后,大丫已经靠在她娘的身上,沉沉睡去了。
陈大山往床上躺去,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劳碌了一天了,说不累那是假的,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才觉得这个腰能舒展开来。
陈大山一般沾枕即睡,冯氏看他辛苦,自然不会去吵他,不过今日冯氏却将女儿安顿好了之后,推了推陈大山。
陈大山刚刚已经有点迷糊了,被冯氏推了一下,清醒了过来,侧过身去看妻子,压低声音道:“咋了?”
冯氏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还是将这几日埋在自己心里的想法给陈大山说了出来:“大山,你看你如今这般辛苦,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你说要不要我去出去做工去?”
陈大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冯氏居然有想法出去做工,在他眼里,冯氏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个害羞腼腆之人,平日里除了去田里做点活,根本不愿意出门,家里她是弄的妥妥当当的,但是外面一切人情交际都是他来的。这样性格的冯氏,真能出去做工吗?
见陈大山没说话,冯氏以为陈大山不乐意,顿时就有些急了:“大山,你看咱们分到了三亩的荒地,今年伺候下来也有了十两的收益,你这大半年的在码头帮人搬货做工,赚下来了三十两银子,咱们家人少,大丫人小吃不了太多,你在码头中午还包一顿饭,刨开家用和添置的东西,咱们如今家中也攒下来二十八两的家底。”
“虽然看着还行,但是到底还是底子太薄,虽说大丫是个女孩儿,但是这么多年了咱们也就这一个娃儿,我这也不知道肚子还能不能争气起来……”说到这里冯氏声音有些低落,不过还没等陈大山安慰,她便又直直地盯着陈大山道:“不过咱们家大丫是个有大福气的!你看原本她都该死在那场大雨里了,当时连哭声都跟个小猫似的没力气了,可是偏偏有秦大人特意叫人给我们撑伞,后来去了“育婴堂”还每日都有一晚羊奶喝,现在长得壮实又伶俐,如今你又给她取了大名叫陈念秦,再如何,你也不能让她辱没了秦大人的名声!”
陈大山有些听迷糊了,刚刚还说要去做工,现在怎么又扯上女儿了?但是冯氏说的话很对,陈大山边听边点头赞同:“不错,大丫是个有大福气的,长大以后不能堕了大人的名声!”
“所以,我想送她去学堂!”
冯氏此言一出,陈大山惊地差点没有从被窝里滚出来,他半爬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就着烛火看了一眼睡在床里侧的小丫头,脑子里也转过弯来了:“你是不是想送她去大人办的那个学堂?”
冯氏点了点头:“对,我听人说了,那个学堂明年开春就开始收孩子了,只要是卫辉府适龄的孩童都能去。每个月基础是三两银子的束修修脩,最小的三岁开始就可以送过去,年纪越大要交的银子也越多,毕竟动用的笔墨纸砚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饶是如此,这学堂收的束修也比其他地方的要便宜的多,而且说了,男娃女娃都可以收!”
其他乡村学堂束脩可能差不多,但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可都是自己来的,这里面的费用一个月下来何止三两?
况且这学堂还是秦大人开的,谁不想去?虽说男女娃都收有点不合规矩,但是都是小娃子,平时也都是一起玩的,确实没得读书的时候就不能一起读了。
这消息陈大山自然也听说了,他在码头消息来的最灵通,不过平时他十分忙碌,回到家后也来不及和冯氏有太多的交流,就像今天,要不是冯氏正儿八经有话对他讲,此刻他都睡下了。
只是他没想到,冯氏这么内向的人,居然对这个事情上了心,还把学堂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看来她是铁了心想要送大丫去那个学堂了。
“所以你怕家中的银子不够,想要出去做工赚银子?”陈大山现在是彻底回过味来了,难怪她要去做工,三两银子一个月对有些家底的人家不算什么,对他们家来说,就靠他一人挣钱,那是真的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只是你想去做什么工?”
见陈大山没有一口否决,冯氏心里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如今你们码头那边不是又要租出去五块地吗?听说都要开始动工了,到时候我挨个去问问试试,看看有没有人家要我的,我和陈家婶子说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结伴去!就是“吴氏纺织坊”听说现在也还要人呢!什么都不会的学徒工人家也给一两半银子一个月的工钱跟着打杂,等学会了怎么使用织机,听说做的最好的织娘一个月能领八两银子!”
“哦呦!那岂不是比我工钱还要多出一倍!”陈大山打趣道。
冯氏白了她一眼,羞恼道:“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陈大山见冯氏恼了,连忙安抚道:“同意,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娘子能干,能挣钱,我也脸上有光,你脑瓜子灵光,学什么都快,我看你不久就能出师做织娘!”
冯氏听到陈大山说同意,心里石头落下来一半,又追问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也同意将大丫送到那个学堂去吗?大丫现在一岁半,等咱们再攒个一年半的银子,送她上学堂应该也不算难事了。这一年半若咱们两个都要去做工的时候,可以把她放在“育婴堂”徐娘子那里,我问过徐娘子了,徐娘子说只管将孩子送过去,每个月口粮搬过去就是了。徐娘子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再没有不放心的。”
“你全都安排好了,我哪里还能不同意?”见冯氏居然都把孩子以后放在谁那里照看都想好了,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去做工的,也是铁了心要把孩子送学堂的,而且徐娘子也算是看着大丫长大的人,确实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大山搂着冯氏长叹了一口气:“只是要苦了你了,出去做工总归是累人的,有时候可能还要受气,而且女儿教的再好,以后还是别人家的人。”
冯氏听到丈夫都答应了下来,这几日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松了下来,枕在陈大山手臂上,眼泪水顺着眼尾流入了鬓角:“苦不苦的,我是不怕的,以后是别人家的人也没什么,我只想着大丫以后别和咱们似的,做个睁眼瞎,见到大人了,也说不出那文邹邹的话来,大人办的那个报纸,一个字都看不懂!你知道那个崔丽娘么?她就是在“育婴堂”的时候每日白天干活晚上读书写字,如今人家都成了大人身边的崔管事了!你说我们大丫,满院子的娃儿里面,我瞧着她最有机灵劲儿,你咋就知道,以后大丫读了书学了字,不能到大人跟前做事去?”
陈大山是秦修文最虔诚的信徒,一听到以后自家女儿或许有大造化能到秦大人身边做事,陈大山激动地嘴唇都发抖了,原本轻拍冯氏肩膀的手也一顿,看着冯氏坚定道:“读书!咱们大丫一定去读书!到了年纪就送去读书!”
夫妻两个夜话了半晌,见时辰不早了,这才吹灭了蜡烛,沉沉睡去。
而这样的对话,不知道还有多少发生在每一户卫辉府的普通百姓身上,秦修文就如同一盏黑暗中的指路明灯,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着灼目的光芒,让一直迷茫着、挣扎着的人们,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未来或许不仅仅只有为了一口粮食果腹这一条路,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重复他们麻木的人生,或许,他们还可以尝试着走出不同的路,开辟出新的人生!
而这选择权,是秦修文交到他们手中的,卫辉的百姓们,如何不会将秦修文铭记于心间?
或许他们现在还蒙昧懵懂,或许他们还不能像读书人似的写出华丽的词藻来歌颂,可是谁对他们好,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他们心里是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