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玥便问凌文义：“凌大人，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凌文义看了眼神情焦虑的陈锦同，大概也能猜到苏锦玥此番来找他显然是有什么事的，于是便摆手示意让其他人都退下，才又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陈锦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凌大人，晚辈求您救救家父。”

第四百五十五章 弊端

　　凌文义这一下也是被搞得莫名其妙的。

　　说实话，要平时见到这种人他肯定也不太想搭理，但既然人是苏锦玥带来的，多少和苏锦玥也有些关系吧。

　　于是他便说道：“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吧。”

　　苏锦玥也把陈锦同扶了起来：“行了，先起来吧，你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凌大人，就看凌大人愿不愿帮你这个忙了。”

　　“是……”陈锦同低下头，慢慢的就把发生的事情经过一点一点的告诉凌文义。

　　凌文义听着听着，这眉头是越拧越紧，越拧越紧。

　　听到最后，脸色都沉了下来。

　　看得出来他也是不想打断陈锦同说话，所以才一直忍住没有吭声。

　　看到凌文义这脸色，苏锦玥也大概能猜到他是为什么而动怒了。

　　陈锦同这终于把事情原本都说完了，他又抹了把泪，恳求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求凌大人救救我父亲！凌大人，只要你能救我父亲，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凌文义阴沉着脸，厉声道：“陈锦同，你刚才所说的事，可都是实情？”

　　陈锦同点头：“全都是实情，学生不敢撒谎。”

　　凌文义哼了声：“这么说，你给学院的先生和举荐官送银子，这件事也是真的了？”

　　陈锦同一脸羞愧：“是真的。”

　　凌文义继续问道：“听你刚才所说的意思，你是因为没有人帮你写举荐信，所以才去找学院先生的是吗？”

　　陈锦同轻声道：“学生在川余城人生地不熟，就算想去拜访举荐官，也是一面难求，即便送了拜帖，也没有举荐官愿意见学生。其实在找学院先生之前，学生也曾想过自己去拜见举荐官，请他们帮学生写举荐信的，但却求助无门。

　　学院里很多同窗皆是结伴同行，但学生和他们关系并不好，就算想和他们一同前去拜访举荐官也不行，他们也不会让学生跟他们一起去的，而独自拜见举荐官，很多时候，举荐官都是不见的。”

　　“这倒是能理解。”凌文义说：“川余城学子众多，一个一个去拜见，举荐官就算不吃不睡都见不完！除非是很有名气的学子，举荐官知道名字的那种，他们才有可能会见，否则那些好不知名的学子就这样拿着拜帖去见，举荐官哪见得了这么多。”

　　陈锦同低着头，不安地说道：“这点学生也知道，学生也自知身份低微，若是能和同窗一道去拜访自然更好，可是学院内也无人愿意和学生同行，学生也只得单独去拜访，不管如何，也总要试一试的。

　　学生本想着，川余城举荐官也不少，学生一个一个去拜见，总有愿意见学生的吧，可谁知道走了一圈，几乎所有的举荐官学生都送了帖子，却没有一名举荐官愿意见学生的。”

　　苏锦玥便问道：“像你这样单独拜见，没有和同窗结伴的学生应该也不少吧？”

　　“是有不少。”陈锦同小声说：“学生也是拜见无门，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只得回去找了学院里的先生帮忙。”

　　凌文义皱眉，问道：“你给了学院里的先生和举荐官多少银子？”

　　“给了先生五十两银子，两位举荐官我是各给了一百两银子。”陈锦同说。

　　凌文义冷笑：“可真是不得了了。”

　　苏锦玥便问道：“凌大人，你不会才知道这件事吧。”

　　凌文义看了苏锦玥一眼，无奈道：“我的确是才知道这件事。”

　　“卖买推荐位的事，向来就是有的。”苏锦玥说：“这朝廷给的名额有限，学子众多，为了争抢名额，自然会有人愿意出高价去买，这么简单的道理，凌大人你不会不懂吧。”

　　凌文义被噎住了。

　　他能怎么说呢？说不懂，显得自己蠢，说懂……好像更蠢了。

　　这哪个说法他都不好说啊。

　　“嗯，这事怎么说呢……”凌文义这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有需求就会有买卖。”苏锦玥说：“现在这名额本来就是僧多粥少的情况，对于广大学子来说，这考试名额已经是一位难求了！

　　而且别人都去买，你不买吗？别人都给举荐官送礼，你不送吗？整个风气都这样，你不想随波逐流能怎么办呢？除非你能改变这个现状，否则，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这种情况肯定不只是川余城才有吧？”凌文义说。

　　“当然不是了！”苏锦玥说：“不管是川余城还是其他地方都一样的，一样都是名额紧缺，想要参加省里的统考，肯定就要拿到名额，除非是平时成绩特别出众的学子，像那些出类拔萃，各方面都十分突出的学子，已经有名气了，大家都知道，举荐官也会乐意给他们写推荐信。

　　若是他们没有获得考试名额，那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吧，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声誉考虑，举荐官也一样会给他们写推荐信的。

　　但是那样的学子能有几个呢？整个川余城里，像这么盛名在外的学子，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绝大部分学生都是需要努力巴结讨好举荐官才能拿到举荐信的。

　　像陈锦同这种和举荐官没有任何交情，也结识不到举荐官的自然是吃亏，就算他拜帖别人也不会见到，甚至收了银子，都不一定会帮你写举荐信，这种情况其实也是不少的。

　　所以很多学生为了稳妥起见，往往都会多找几名举荐官帮自己写举荐信，就是避免发生这种意外。

　　而对于举荐官来说，收礼写举荐信的事虽然是见不得光，可见不到光的也不仅仅是他们自己，那些花钱买举荐信的学子也一样，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会有人把事情泄露出去。”

　　凌文义有些动怒：“这简直就是胡闹！太胡闹了！”

　　苏锦玥摇头：“朝廷在定制这种规则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过会出现这种问题的！众多学子争抢这几百个名额，怎么会不难抢？”

　　“这样吧……”凌文义略一思索便说道：“明日我随你们去一趟川余城，见见那位知府大人，待本侯问清事情原委再做决定。”

　　听凌文义说愿意去川余城，陈锦同是激动不已，当即又跪下磕头：“谢大人！谢大人相救……”

　　凌文义赶紧就把人给拦住了：“先别高兴得太早，本侯只是先过去看看，至于人救不救，可得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是，学生知道了，谢大人！谢大人。”陈锦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总算是有了很大的希望。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这是个难题

　　既然答应了要去一趟川余城，凌文义自然也不会食言，第二天一早便和苏锦玥、陈锦同一道出门，前往川余城去了。

　　这位巡按大人出门倒还挺有气派，带着一队人马，就这样浩浩汤汤的出发了。

　　凌文义本以为那陈锦同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想不到他居然也会骑马，这么跟着一路同行，也没有耽误行程。

　　看到在后面跟着他们的陈锦同，凌文义就对苏锦玥说道：“张大嫂，你这个侄子倒也不是这么没用嘛。”

　　苏锦玥好气又好笑的：“说了几次，他可不是我的侄子。”

　　凌文义一脸为难：“不然本侯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啊。”

　　苏锦玥也放弃努力了：“罢了罢了，如何就如何吧。不过凌大人，你这趟出门，带了这么多随从，可真是挺稀罕的。”

　　“科考之事，关系着朝廷江山社稷人才选拔，可不是小事。”凌文义很是严肃地说道：“本侯这次要亲往川余城，为的可不是某个人，而是这整个南唐的江山社稷。”

　　凌文义接着又道：“本侯昨夜想了一晚上这举荐官之事，这事想要彻底杜绝根本就不可能吧！即便朝堂再怎么明令禁止，也是禁止不了的。

　　除非把这项制度给改了，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什么更好的法子，毕竟这学子这么多，根本没办法让所有人都一起参加统考吧？本来朝廷给的名额也是有限制。

　　就算你说要选取平日里成绩优良的学生，这也一样选不完的，一个省几百个名额本来就是太少了，毕竟光一个川余城的考生也都不止这么几百了，更何况还有其他城镇的考生呢？

　　所以本侯这一想，虽然大考是三年一次，但省里的统考可是年年都有，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考生要给举荐官送礼送钱的吧，像陈锦同这样送一百两的应该还算是少了，肯定有些考生会送更厚重的礼。

　　加上平日里还要巴结讨好那些举荐官，花的礼金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好家伙，这一个举荐官可都成了大肥差了，真是不得了啊！

　　朝廷一个举荐制度本是为了让他们给朝廷推荐人才的，却是养肥了一帮的举荐官啊。本侯想到这个，真是气得睡不着啊！”

　　“那侯爷你觉得该如何是好呢？”苏锦玥问。

　　“或许可以再设一名监察官，若是有人发现有收买举荐官的行为，便直接报给监察官，让他去调查，这样一来，总能遏止一些风气吧。”凌文义说。

　　“监察官就不能被收买了吗？”苏锦玥反问道。

　　凌文义愣住了。

　　这……好像也是一个问题。

　　“这制止不了的。”苏锦玥说：“第一，监察官也一样可以被收买。第二，就算监察官有够清廉公正廉明，那又如何呢？举证者要有足够的证据，这若是双方都不承认有这事，想要查证也是困难。

　　第三，即便有人举报这种行为让监察官调查，也会因此得罪其他的举荐官，同样有可能拿不到举荐信，毕竟举荐名额本来就是有限制的，举荐官就算不推荐你，那又如何呢？他可以说是名额已满，不能再推荐了，到这种时候，你找谁哭去？

　　有几个会为了这种事，得罪所有的举荐官呢？”

　　凌文义听到都有些烦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事难道就不能解决了吗？”

　　苏锦玥就告诉凌文义：“本来陈锦同就想着要到帝都去告御状的，被我给拦住了！他这真要告上去了，得罪的人还更多呢，以后仕途还怎么走？”

　　凌文义笑了笑：“行了，张大嫂，你放心吧，这事我会处理！如果这事真是像陈锦同说的那样，我就直接开口让他们放人，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的，本来这陈老板犯的也不是什么事。

　　但买卖考试名额这件事，我是肯定要查的……”

　　“你查了之后，打算怎么处置呢？”苏锦玥问。

　　凌文义愣了下：“他们这算贪污渎职了吧？自然得从重处罚。”

　　“那之前写的那些举荐信，可还作数吗？”苏锦玥又问。

第四百五十七章 重选还是再考？

　　听苏锦玥这么问，凌文义倒是犹豫了，这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而且也不是他一个人做决定的。

　　苏锦玥接着又道：“这整个川余城的举荐官，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凌大人你又打算如何处置呢？若真是要公然处置，这处置结果要公告出来，就等于是告诉所有人这举荐官贪污渎职，那么，他们之前写的那些举荐信还能用吗？

　　这调查结果一旦公布出来，百姓知道了那些举荐官居然是要收取银子才写举荐信，又会作何反应？

　　还有那些没有在名单内的学子，又会作何反应？

　　能上名单的不过几百人，而还有更多人是没在名单上的，那些没获得名额的学子当中，肯定也有不少是因为没有巴结到举荐官而落选的，他们肯定会闹的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些举荐官是有问题在的，那名单肯定是有问题，还让名单上的学子继续参加统考，这显然是不公平，那些落选的学子肯定会闹，要求重新拟定名单的。

　　那么，这个时候要如何重新拟定？这整个川余城的举荐官几乎都被处置了，还有几个举荐官可用？

　　让这几个人来审核那么多的学子，这可是个巨大的工作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完成得了吗？若是完成不了看，可就赶不上今年的统考了。

　　还有个事就是，川余城离帝都很近，而且还是南唐内有名的省城，川余城有什么事，定会很快传到帝都，传遍全国，那么这举荐官的事，在其他地方也会传开，肯定也会有其他地方的学子闹事。

　　这又该如何收场呢？

　　明知道举荐官有问题，这名单也有问题，还继续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