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便不同了,和议中去掉那些让人不知所云的东西,在措施上,每一条都是那么的有力:高产粮种的买卖,还有技术人员的支援,买活军不但包卖,而且包教,会派遣‘田老爷’去往各地,教导百姓们堆肥种地。
“我愿去呀!”
不知多少处所中,都响起了一样的声音,那些外来的流民们,有些才安顿下来一两年,刚刚有了自己名下的田地,凭借着平日里的殷勤小心,以及遇事甘愿吃亏的容让宽忍,在村里站稳了脚跟,刚过了一点宽心的日子,此时却撸起了袖子,着急地说,“我们老家的地,种土豆是定有大收成的!倒是比种麦子要好得多!我愿回乡做‘田老爷’!该去哪里报名呢?”
“六姐大慈悲!六姐大善!六姐长命百岁!”在这个自告奋勇,自觉得很会种田,也会说家乡土话的自号‘田先生身边,他的老母亲却已经是潸然泪下,自发地在神龛前头,对着那面目模糊的短发姑娘礼拜了起来,“六姐救苦救难,六姐平安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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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朝廷也要开特科了?”
和已经开始对谢六姐顶礼膜拜的百姓们不同,林林总总出于自愿或者非自愿,来到买活军这里的书生们,却是对和议中的这一条更加敏感,眉毛挑得老高,“这么说来,现在买活军这里也不算是投敌背主喽?”
不少书生便立刻动起了心思,“那将来买活军这里是不是也会开八股科呢?”
“多少年来的文脉传承,总不能断绝在这一朝吧?”
“是了,是了,难道这不是我们文明中浓墨重彩的文化‘因子’吗?仲韶兄,你何不撰文一篇,请令连襟发表在《买活周报》上,为我们书生多加张目?这自幼练就的童子功,难道忍心就此付诸东流吗?”
“我看您还是先读《政治》课本去吧,多写些读书心得,比什么都有用。”
“老板,来打一角酒,再来蒸一碟海蛎子,搞个辣椒碗来!今日和议颁发,俺们六姐从此有名分了!虽不敢喝醉,但还是值得喝一杯!”
“是该浮一大白!”
“六姐平安万福!”
“喂,你们看到这第六条了吗?双方政权共同承认彼此管辖之地均为华夏国自古以来的领土,藩国亦在此列之中——藩国也在啊!而且是彼此承认的,这什么意思?是不是和我昨天听到那消息对上了?”
“什么消息?要开荒鸡笼岛?这个不是早有了的事?”
“什么鸡笼岛,不是,不是!是吕宋!——我上回在……”
小餐馆一角,说话那商人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似乎是在交代着消息的来源,片刻后才重新放大了声量,“说是买活军下一步扩张的目标,不是咱们现在敏……不是咱们现在华夏国之内!而是要往南面去,往吕宋去!”
“说是那一块,一年三熟,甚至加上套种,可以一年四熟!那是个张着嘴都有果子往嘴里掉的宝地!只是从前太热了,实在是不好住人,而如今天气变冷,这吕宋就成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般的好去处!”
“既然如今买活军和朝廷都已经互相承认了彼此的政权合法性,往吕宋去的船,便可以公然到朝廷的地盘去招揽人口——这里是多少的生意啊,老兄,那些人难道不要吃,不要喝的?他们到了吕宋,种出来的粮食该卖给谁呢?”
这商人兴奋得面色通红,竭力放大着自己的声音,“还有,既然彼此承认了政权,此后买活军的船队到各处的港口,岂不是就不必再那样遮遮掩掩了,这生意也很可以公然地宣传起来了不是?!诸君,这里可全都是钱啊!”
他的面目,甚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显得有几分扭曲,“天爷!这也是钱,那也是钱!钱多得往怀里洒,往怀里钻!咱们商户的好时候就要来啦!这时候不出海做生意,什么时候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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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和议中居然真的承认咱们买活军的合法性了?”
泉州官署内,难得在衙门里办公的金逢春也有些吃惊地取过报纸,仔细看了起来,“这让步的速度……也有点太快了吧?”
“是吧。”来探望她的于小月习惯性地把硬边帽子夹在腋下,英姿飒爽地站在办公室中央,她又长高了,已经足足比金逢春高了一个头,肤色晒得黝黑,琥珀色的眼仁中闪动着深思,“这和议倒是让我对敏朝刮目相看了,原来老朝廷还没死透,还是勉强喘了几口气,但这口气吸进来了,能不能咽进肺里可还不好说。”
“嗯……”金逢春沉浸在阅读中,只是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于小月坐下,自己倒水喝。“协议全用的简体字,而且是白话文……应该是有个文言版本的,只是没有字模,印不出来,他们只能吃个哑巴亏……哦,这里注解了,是有的,如此也对,总要给他们留一条遮羞布。”
“其实本来也说可以保留一份文言版本的作为对照,是他们说的,简体字不足以传达语句正义,因此便没加。你知道吗——”于小月透露内部消息,还想讲点她宿卫会议时知道的八卦,但被金逢春瞪了一眼,“你先看,你先看,我不吵你。”
协议前文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罗列了双方会议人员,并且简要说明了‘从此时的国际形势以及国内形势出发,为确保华夏国在小冰河时代的国际竞争力,现华夏国内两大政权,敏朝与买活军以华夏国内平等政权的身份签订合约’。
一般的百姓,对于这种话一律是视为屁话,直接自动掠过,自然,对金、于这样已经有了一定政治经验的吏目来说,光是这句话就足以咂摸许久了,她们可以感受得到敏朝在姿态上做出的极大让步——几乎是并列的平等政权,如果不是国土上,敏朝依旧占据了大部分土地,而且两大政权都为华夏国所有这个大前提,这云县条约,和澶渊之盟又有何异?
所差别的,无非是敏朝现在还算是大宗,而且双方的确都是华夏文明,文字如一,买活军也多为汉家子民而已。但朝廷的软弱之态,已经是再无法遮掩,金逢春再细看下去,和约第一条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重申双方的平等政权身份——按于小月的解说,围绕着第一条是否要加上‘按照买活军主谢双瑶女士提出的政权、国家、文明体系’这句话,双方就足足争论了十几日,最后还是决定保留空白,于是这里,在买活军的政治语言中,第一条是很正常的,但敏朝自己的文言版本里,便会出现一个突兀的新词‘政权’了。
“这就叫话语权,”于小月说,“这东西有时候比有形的刀枪还要厉害,也难怪那些老大人们鼓腮摇舌寸步不让了。”
她摇摇头,又怀着一种胜利者的感慨,似乎是有些怜悯地说道,“但可惜这东西往往又不是唇舌中争出来的,而是刀枪炮火中打出来的。是以这几句话确定得虽然非常艰难,但最后定下来的还是我们的版本。”
一旦确定了这版本之后,接下来的文字表达则异常顺利了,因为第一句话已经让了步,在别的地方再坚持已然失去意义,第一条里,先阐明了买活军和敏朝互相承认彼此为华夏文明的继承者,是华夏国内的合法政权,并由敏朝皇帝向买活军主颁发‘定海开智弘法将军王’尊号,买活军主向敏朝皇帝颁发‘买活军议政会议副议长’尊号。
金逢春看得一愣一愣,“议政会议是什么?议长是谁?”
“瞎编的东西,就是为了形式对等。”于小月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本来六姐说可以颁发个‘买活军的老朋友’尊号,但被使团回绝了,几个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连王太监的假胡子都飞起来了,就改成这个了,六姐挺遗憾的,说老朋友这尊号更好呢。”
“……”有时候谢六姐的一些作为,便是连最崇敬她的女吏目都无法完全理解。金逢春道,“六姐的封号是越来越多了,这个将军王……不知道会不会做‘对牌’。”
这里的对牌,并不是回事用如虎符一般的东西,而是在官员正式出行时举在身前身后的官衔、荣衔乃至肃静回避的牌子,买活军这里似乎没有这个规矩,金逢春忽然又想起,“既然都封王了,礼仪应该也要定一下了吧。还有官制……”
目前来说,买活军还没有推出自己的官制,不过金逢春已经听到风声,这是早晚的事,甚至还有传言,谢六姐要称王了,现在已经有了福建道这么大的地盘,当然要把原来的规矩丰满一下喽。
“你快看,看完了我和你说——肯定是要有大动作喽!”
“好好好。”金逢春赶紧往下看。
和约的第二条,则是确定了彼此领土的范围,敏朝声称自己的统治是从极北至罗刹国边境,极南至天竺边境,极西至西域都护府边境,极东为东海所有岛屿,并附了一张领土图,金逢春定睛细看了下,那红线框得简直就是离谱,只有买活军的边境是很务实的,只有福建道、鸡笼岛,仔细看还能看到衢县、江县两处地域,其余便没有了,非常的精确。
“敏朝和买活军互相承认彼此占领之地皆为华夏国领土,为大一统政权应当统治之地,此时的共存只是历史必经阶段,所有华夏国民都应为国土的完整统治奋斗终生……”
金逢春抿了抿嘴,望了于小月一眼,讽刺道,“该乐呵了吧,以后不愁没仗打了。”
“这也不好说,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得到呢?眼下还是臭跑海的。”于小月也参与了泉州之战,在其中指挥若定,得到褒奖,上个月提升了一个级别,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船长了。可以说她的职业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和金逢春也没想到自己现在是家里官衔最高的人一样,就连于小月自己也没想到,买活军如此重视海军,还如此重视女海军,这么几年下来,原本县令家的娇小姐,现在也成了盛夏时只穿着背心、短裤,在女船上喊着号子拉船帆的女水兵。
领土的范围都划出来了,不就是在找理论基础么,以后陆上不好说,海上是真不愁没仗打……金逢春嘀咕了几句——在她看来,这份和约里最要紧的其实还是这两条,至于之后的通商、运辽饷、互通人口等等,都算是镶边的。
在第二条和约打了基础以后,第三条和约,规定的便是双方的和平了,‘商议在时机成熟,气候合适以前,彼此齐心协力,共渡天候危机,彼此互不敌对,双方可集中力量向其余地界发展’,‘买活军在五年内不会扩张现有陆上领土,敏朝也承诺不向买活军出击,若有军队越界攻击现象,视为撕毁和约,当处以高额罚款,处死肇事者,若有少量百姓假冒官方名义互相攻击,官吏当互相通报,容忍合作,将不法者处以死刑’云云。
第四条和约规定的则是双方合作对抗文明侵略者的义务,买活军协运辽饷的事情,在这条里被确定了下来,如果买活军在鸡笼岛上遇到了文明侵略者的袭击,也可以请求敏朝的帮助,敏朝有量力而为义务。又有双方都要严查对建贼的通敌贸易,若有资敌者,将彼此发布照会,协力抓捕打击通贼贸易等等。
第五条和约,则是通商互市、人口合法往来之事,双方治下的百姓都可去彼方做工,在彼方要遵守彼方的规矩,如有触犯,非死之罪彼此逮送移交,若是十大死罪则由双方官府合议处理。若要离去,也不得擅自阻拦。
“这是挖了个坑。”金逢春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她又自己纠正自己,“或者说是一次试探——和第六条互相呼应啊!敏朝的官府,很快便可以知道,那些来此的流民,还愿不愿意回去了。”
第六条是关于农事的,买活军将为敏朝提供三年高产粮种,并派出老道的田吏指导种植,田吏的安全也受到敏朝政府的保证。之后的条约多是具体民生,如敏朝不得禁绝买活军的书籍,买活军也不禁绝敏朝的书籍,除非特殊情况,又有彼此商队贸易时要如数缴纳关税,逮到了商队也不能以奸细之名处置,只能罚税等等。
金逢春对这些一掠而过,这里她理解没有任何问题,重点还是第五、第六条,这也是和金逢春的工作相关性最强的一条,“要赶上明年春耕,现在就该组织人手出发了,这件事必须立刻摸底,有多少人要回去——希望不要太多,他们这里走了,我们还要找更多人来培训春耕,简直烦死人!”
“急什么,能赶上后年春耕就不错了,我听他们说,大规模种植的时间表是从后年开始排的,主要是敏朝那边的效率太慢了,今年最多从之江道开始搞起。”
于小月虽然尽力宽慰金逢春,但收效不佳,金逢春和所有吏目一样,虽然也为这份和约的颁布而欢欣鼓舞,但同时也恐惧着即将到来的繁重工作,“不必想了,肯定得加班……胃疼,我们吃饭去吧,吃完午饭我要组织人学习报纸,先打个底稿开个会。”
“又是会……好好。”于小月拿起帽子,戴好了对镜调整一下角度,“唉,逃不开的会。”
“你们这个帽子如果角度不正是不是罚款啊?怎么我遇到每个水兵都喜欢调帽子。”
“是会被说的,内务可严格了。”
两人手里都还拿着报纸,边走边说,出了办公室往食堂走去,也说着今年在哪过年——回老家过年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当吏目的基本每年放假都要轮值,尤其是有希望往上走走的,都得积极加分呢。也就平时有事能请假回家,这也得在时限内赶回来,不可能和敏朝一样,随便一个事假就请个几年的。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仙画了。”
“应该能吧,六姐好像训练了一支放映队,通了水泥路的县城都能去。”
“那今年有好多县城都该着急了,水泥路要修到他们那还早着呢。就我们这城里的路还有土路。”金逢春说,“前几天晨跑,跑到大坪山脚下就顺便爬了爬,爬到顶的时候往下看,感觉可特别了,那几条水泥路在阡陌中好显眼,青灰色的,很不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是幻境一样,你明白吗。”
“你以前就和我说过,记得吗,我们在临城县的时候,爬到越王台上往下看,你也说,凡是水泥的东西,都像是《斗破乾坤》里说的一样,是挤进来的‘小千世界碎片’。”
这就是朋友的好处了,彼此总有很多共同的往事和感悟,金逢春微微笑了,于小月也笑了笑,她跺了跺脚下牢固的水泥路面,“四年了,好快。”
“还是这么格格不入。”金逢春说,“就像是一场梦……梦都梦不了这么美。”
“刚开始他们来的时候,就觉得,太奇怪了,这么格格不入的东西,怎么可能持续下去呢?”
但买活军不但持续下来了,而且还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它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节律往外扩张,就像是一个生物——一个世界——从次元的夹缝中慢慢地挤进这片时空,它的投影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完全,笼罩在投影之中的人口也就越来越多,这些百姓,他们虔信着某个遥远的神名,盲从着那些繁杂的规矩,生活似乎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但却又似乎也还是一样。
这一切是如此的,如此的——不可置信、格格不入、荒唐、魔幻——是的,或许这是个很好的形容词,魔幻,这一切诚然是魔幻的,这所有一切巨大的,断然的改变,仿佛把某种东西压到了极限,就像是弹簧,让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必然的反弹。
这种荒唐似乎有一天终究是会结束的,生活会回到从前那绝望的野蛮的无奈的,但却又是习惯的常见的,自小伴着她们长大的‘常态’中去……但,此时此刻,这一刻似乎还没有到来。
那么对金逢春和于小月来说,好日子就还在继续,她们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浓烈地感到自己正在活着,也从未有一刻像此刻一样,觉得此生不虚,她们宁愿活着此刻这浓烈的,有价值的短暂幻梦,也好过买活军从未来过,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你看,现在和约都拟了。”金逢春扇了扇手里的报纸。“怎么就不能恒久持续下去呢?”
“——连朝廷都拿我们没办法,这世上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
这是一句略带软弱的问话,还有些玩笑的味道,因为这假设实在太好了,似乎连金逢春也不敢当真了讲。
于小月轻轻地笑了起来,她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穿过金逢春的手臂,挽着她,好像四年前在临城县约她去逛街时一样。
两个年轻的女娘就这样,把心事甩在短发之后,轻快地往前走去。
第238章 新年头版
“附件终于盖章了!”
马脸小吴掷下炭笔, 捂住脸用濒死般的语气嘶吼着说,“这比陪你出差还难……太多细节了!他们在意的和我们在意的根本不是一个点!太多人际关系要协调了!”
随着这最后一篇备忘录的盖章,也宣告着买活军-敏朝第一次和议所有议程的结束, 马脸小吴和在云县主持议程的谢大哥感到疲倦是当然的事,就连坐在会议桌下首的徐子先, 头上的白发似乎也比上个月更多了一些,只有谢双瑶做出一副雄健有力的姿态,在玻璃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海景,似乎正在思考着世界的未来——她的截稿期已经搞定了,短期内,只需要催别人的进度,因此很显然,最近她的心情相当不错。
“都赶在年前了。”她乐呵呵地说,“不错, 和议都定下来了, 领土也都平复了,鸡笼岛那处第二轮都快收成了,看着还会是个大丰收——当然,辛苦徐先生了, 我们的《华夏历》也赶在年前搞出来了, 这可是件大喜事啊!”
一个政权, 若是能发表自己的历法,这无疑是证明了它的底蕴更上了一个台阶,就连马脸小吴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徐先生挤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又拾起炭笔, 问道, “新年那期周报, 刊发华夏万年历吗?”
“不,放在新年前那一期,还有一周时间卖明年的黄历,至于《华夏万年历》的内容肯定是编入课本中去,明年起,《政治》和《历史》会正式进入初级班,列为选考科目。”
语文、算学是必考科目,这意思是,有些工厂招工时,会根据自身需要对工人的科目成绩做出要求,有些则无所谓,而《语文》、《算学》是所有工厂都必须给予成绩要求的科目。其余的科目则可以量力而为,这也算是义务教育在此时的社会中所做的妥协。小吴问,“这两门课建议什么岗位要列入参考?”
“文职都得参考下吧,工厂文职也要。”谢双瑶思忖着下了决定,“宽进严出,招聘可以不要,提拔还是要参考这两科成绩,权重你安排个会,形成一下意见,政治要略高于历史。当然,首先要培养出合格的判卷和出卷老师——年后安排一段时间,我来教一期培训班。”
“至于《历史》的培训班可以交给徐先生、李先生他们,关键是标准答案所折射的历史观……”
年前的这几期报纸,几乎每一期都有重磅内容,和约、新历法、新官制,这些都是已经准备停当的新动作,至于往吕宋的开发,这个还在酝酿之中。毫无疑问,明年又将是极为忙碌的一年,忙碌到此时就要为它做起准备来。马脸小吴和徐子先都在纸上记着谢双瑶的吩咐和安排,徐子先问道,“新年第一期,若不刊登新历法,又该刊登什么呢?新历第一天,刊发《新历》的消息,似乎也大有气象。”
任谁都能感觉得到,明年将是全新的一年,买活军的地盘有了极大的扩张,在国内的地位也获得了朝廷的承认,今年已将这些事做完,明年又将采用新的历法,推广新的作物——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这岂非是最佳的选择?
看来,徐子先还是想为自己的新历法争取下的,谢双瑶也能理解他的一点私心,摇头说,“这个还是发上一期吧,这一期有更重要的东西要讲。”
她冲陆大红点点头,陆大红会意地点点头,起身出门,不久后带回了一个青年男子,谢双瑶看了他一会,笑道,“你就是吴强?”
“吴强见过六姐!”
“别紧张,坐——大红说你很有点统计学天赋,算学也不错,而且办事很沉稳,还是个多面手?我看了你的档案,工作完成得很好。”
吴强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谢双瑶又和他拉了几句家常,谈了谈他写的新式婚书,“好,你的思想很进步,给社会风气带了个好头。现在你和你太太生了孩子没有?”
吴强一一地回答了,逐渐放松下来,谢双瑶向大家介绍一下他的职位,“说是贩私盐的,其实呢,都是从外头给我们贩女童回来,可是咱们南方最大的私牙了。”
凡是对买活军这里的内政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会明白这些私牙的重要性,他们从外地带回了大量没有活路的人口,以女性为主,还有很多流民会跟随他们的脚步,往买活军这里的汇聚。买活军的私牙在外头有个形象的外号,叫作‘得生路’,他们走到哪里,生路便开到哪里。
外地百姓对他们奉如仙神,而本地人——有许多是跟着他们来到这里生根落地的本地人,也往往给予这群满面风霜的盐贩子特别的尊敬,就连徐老先生都主动站起身来,要和吴强握手,“你们是有大功德的人!”
吴强面红耳赤,满口呢喃,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谢双瑶微笑着让大家不要太过礼遇,免得他更紧张了。“吴强,这些年来,往北最远去过哪里?一次可以运送多少人呢?”
“回六姐的话,山阳道也去过一次,中原道也去过的,都有打通了的道路。四五百人不成问题的,都是做熟了的!人越多反而还越好些,外人不敢来骚扰,怕遭了我们买活军的报复。”
“关陇那边呢,去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