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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_分节阅读_第233节
小说作者:御井烹香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6.14 MB   上传时间:2024-12-17 19:12:59

  “各式各样的矛盾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结果会是如何呢?过程又会是多精彩呢?”

  “多遗憾啊,骜儿,我已经老了,我好想看个结果——好想,一直看下去啊……”

第460章 婚姻法的诞生(务虚内容较多)

  ‘叩叩叩’。

  “进!”

  情报局的报告送到许县时, 刚发表了‘六年后再催婚声明’的谢双瑶,正在自学金融学教材,价格型货币政策模型、量化宽松、系统性风险……一个又一个词正化成大锤拼命地砸她的脑门,以至于她很欢迎一个新的大锤子来砸一下, 至少换换口味不是, “哦, 云县大瓜终于调查出结果了?我看看我看看。”

  “这是第一份文件,下面还有几份是社科筹委会送来的报告, 要记得快看快回复哈。”

  马脸小吴没来,送文件来的是秘书室最擅长催批复的小崔,这个姓是姓得非常好,谢双瑶一看她笑眯眯的脸就发怵, “啊,又要批报告啊——说真的,他们出报告的速度怎么这么快,简直让人觉得都没认真在写, 认真看也是浪费……我的时间……”

  小崔是个圆脸姑娘, 什么地方都圆团团的,语气也圆圆的,和幼师似的,“六姐这样说要伤人心的哦, 筹委会的小年轻都是整夜整夜熬通宵的,到处去对接别的部门,很辛苦的呢!”

  谢双瑶翻她一个大白眼, “先不要破坏我吃瓜的心情!自己去拿包瓜子磕磕。”

  小崔哪有时间嗑瓜子,笑着转身出去继续忙了,她们这些文秘, 比谢双瑶还要忙,基本上加班是日常,能996那都要谢天谢地,上头一个想法,007也是家常便饭。虽然待遇足够好,但假如自己的权欲、野心不足的话,也是做不久的,能站稳脚跟的,全都是天生的工作狂。

  谢双瑶这里,少了个捧哏,只能自己看文件,这也让吃瓜的乐趣少了几分,可惜吴小莲出差去了,否则马脸小吴和谢双瑶,一个捧一个逗,自个儿说相声逗自己笑,也挺解压的,这会儿她只能自己‘啧啧啧’,“伦理、一对多,双绿帽,还有亲子疑云,太够味了,还好张女的顶头上司是女的,正经出差时多数是二女结伴,不然怕不是还要再加上一个办公室恋情?”

  和徐家父子不同,她对这件事看得并不是太重,主要是现代人,什么瓜没吃过,张女华男案中,大多数不正当男女关系都来自于家庭内部(除了货郎外),张女在工作这块还算是比较规矩,和华男仅限于工作对接时,也没有什么暧昧。

  是华男机缘巧合地成为她的邻居之后,才有进一步发展,在谢双瑶看来还是个积极的信号,说明买活军衙门的工作气氛还是维护得比较不错的,并不是桃色绯闻的温床——这种普遍的氛围,比一两个极端案例要重要得多,如果买活军衙门成为婚姻粉碎机,大多数吏目都在里头乱搞男女关系,这才是让人头痛的问题。

  看完了案情简述,她又去看了本案的法理分析,还有体制内的相关投稿——被列为智囊团的吏目,会有议政之权,就和以前的奏折议事一样,允许其对大小事件发表自己的看法,当然,其余吏目有话说也可以写信递上来,只是要先经过文秘室的筛选罢了。谢双瑶不直接看,是因为对这些吏目的水平不能肯定,如果言之无物那是浪费了她宝贵的时间,所以要文秘先筛选一道,确定其所言有理有据,有参考价值,才会被标红送到案边来。

  “哦,徐子先也来信了。”她从来信中先抽出徐子先的信看,“一定是催立法的,这件事的确不能再拖了,唉,但该怎么把婚书条款整合到婚姻法里去呢……上回说了一下普遍重立婚书的事情,直接被造纸厂打回去了……感觉还不是时机。”

  买活军这里,和婚姻有关的纠纷中,一个很突出的矛盾,就是本地的百姓有许多还是老式婚书,没有重立,这就造成了这种老式婚姻必须按老式的规矩裁定,而这老式的规矩,多少又和买地现在的风气不符合。

  就如同本案中的张女,她是老式婚书离婚的,又的确犯了七出之条,按老式婚书的规矩,张女将没有权力带走自己的嫁妆,其在婚姻中的收入也必须全数留下——这已经算是较好的了,因为她前夫没有履行‘捉奸打死不论’的大敏律,把她和奸夫一起打死。

  所以,按照买活军这里的处理原则,就将出现张女被开革、净身出户,带了两个孩子无处容身的结果,对于大多数买地的民众来说,他们倒是能接受张女留下嫁妆,但是,其在婚姻中做吏目的收入,也要全部收走,是不是就苛刻了些呢?

  当然,谢双瑶也可以示意官吏判得宽和一些,但这就等于破坏了法律的权威性,如果签老式婚书的妇女,在有机会换签,有机会离婚的时候,不做这些事,通过卖惨换来了宽待,那这就是对于遵守规矩的人极大的不公。所以,张女肯定是要被开革出去的——买活军这里,孕妇一般情况下不开革,但工作量也不减少,若是感到不能胜任那就回家休息,东家不发工钱即可,但若在工作中犯错,或者违反了单位的规定,那也并无宽待,因此张女肯定是要立刻开革出去的,这个口子决不能开。

  被开革之后,后续的处理,倒是可以公事公办,同时将其竖起典型,警惕各妇女换签婚书的必要性,如果张女换签了婚书,那她缴纳一笔忠贞罚金即可,如果罚金是具体的数额,而不是全部身家,那至少还可以留点钱在身上。(罚金若高于张女持有财产,衙门只执行张女财产部分,若抵御财产则执行为约定部分)

  谢双瑶从此案刚开始就觉得这个办法好,树典型,推新的婚书,但档案局和工业局面无人色地叫停了她拍脑袋的决策——档案局光是处理新增婚姻的婚书,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工业局的理由更直接,每一份新婚书就等于是四本小册子,当然,登记处是收钱的,但有钱也没用,买地现在的老式婚姻大概在一百万对左右,如果他们都来换签婚书,四百万份册子,工业局没有备货!造纸厂的产能也跟不上,没有那么多纸浆!

  不要说往外买,这个用量,买地之外没有一家纸商能吃得下,事实上,买活军这里便宜,质量又相对不错的‘买纸’,业已对江南的造纸业形成了严重的冲击,大多数江南的纸商都到买活军这里来了,买活军有蒸汽机带动,在大多数工业产品上都是秒杀竞争对手的——相对不错的质量,低廉得多的成本,手工业怎么和蒸汽工业竞争啊?

  现在卡脖子的不是机器,而是纸浆,是造纸林场,谢双瑶去年刚做完速生林规划、造纸厂部署,还让第一批环保局的吏目去做了一圈环保考查,她对买地的纸产量心里有数:紧平衡,差不多勉强够,但要说应对徒增的四百万册用量,说挪就能挪出来那是做梦。

  “还是产能跟不上,生产力的制约无所不在……”她把徐子先的来信放到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全都是生产力问题,包括赡养费给付。可惜DNA技术肯定是没戏的了。”

  要说谢双瑶的储备里有没有DNA检测套盒,这个她的确不知道,反正就她目前检索出来的结果,应该是没有,其实就算有她也不会操作,DNA检测没有能手工做的道理,都是实验室跑仪器,隔行如隔山,谢双瑶现在要自学金融、法律和化工知识已经很可怜了,她压根没有时间来发展这方面的科技。而且,就算学会了又能如何?没有耗材供应,能给几个人做呀?

  必须承认的是,在谢双瑶有生之年,亲子鉴定肯定是没戏的了,血型排除法也只能起到有限的作用。注定会有大量父不详的孩子活跃——其实如果做母亲的能养活他们,是不是父不详问题也不大,但就算是数百年后,也多得是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孩子的母亲,那时候也有很多人问,‘自己都养不活了为什么生’?

  要这么说,四百年后,还是有完善的避孕手段和坠胎手段的,就这样都还会有明显不适合生育的女人去生孩子,生了又带不了,成为社会问题,四百年前的此刻,生殖更是近乎本能的事情,‘自己都养不活了为什么生’?怀了就生呗,生下来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把孩子卖了,自己还能落笔钱呢,要不然,双腿一张,一口饭还怕没得吃吗?

  徐子先用‘社会性和野性的博弈’来形容这种秩序扰乱者的行为,谢双瑶的看法要更直接一点,哪怕是四百年后,理性高于野性的社会人,其实在社会中的数量也远远比想象中的少,即便是在那个文盲率低于5%的时代,也可以这样认为:只是用理性和社会性来武装自己,私生活中野性毕露,完全被野□□.望支配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得多,至少它不是一个小到足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在任何社会模型的建立中,如果忽略了这部分‘半兽人’,那这个模型就根本不落地。

  当然,换句话说,野性本能对人类的影响也是绝对无法避免或者彻底消除的,就说生育好了,繁殖的冲动本来就是写在每个人基因里的——每个人的诞生都是繁殖本能的结果,如果有一个种群,优势个体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不繁殖的话,那它们就不叫优势个体,优势个体在生物学里最重要的标准就是有能力散播自己的基因。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种群之间的竞争结果本来就是靠繁殖力体现的,人类作为所有种群中最优势的一种,全年发情,每月都有受孕机会,这种逆天的生殖力可不就是进化的结果?

  社会性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反人性的,正所谓工业化就是最好的节育器,一个高度进化的社会组织,居然能对抗人体基因深处的冲动,使得人口增长速度极大下降,甚至从教育普及程度来推断的话,可以轻易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开化程度越高,教育程度越高,就越没有生育的冲动,因为生育虽然从长期来看有利于自己的基因散播,但在近期来看却显著地影响到自己的利益。

  所以,人类成为了唯一一个生活在悖论中的种群:人类的文明越发展,社会组织越发达,繁衍动力也就越低,如果有一天人类的文明蔓延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那么他们的人数反而会逐渐萎缩,文明的规模也会随之不断减少——这么说起来,整得人类文明就像是地球的一场自限性疾病似的,发展到一定程度就自个儿没了……

  不过,即便最后会这样自然消亡,那也肯定是螺旋形下降,而且谢双瑶觉得情况应该也不会落到这一步,因为当权者完全可以考虑引入一些低开化的移民,并且放任其不接受教育,让他们拼命生个不停,提供低端人口,大家的幸福感都会很高的,底层:笑嘻了,傻子有钱人那么有钱还不生,长远看我的基因极大流传下去,我是基因赢家。高层:笑死,傻子才生,根本不想生,谁爱生谁生,我的基因不值得流传。完美的双赢,大家都觉得赢麻了。

  至于低收入人群泛滥带来的治安问题,那只需要做好高端人口和低端人口的社区隔离,比如,搞个车轮子上的国家,高端社区不发展地铁,让没车的那些底层中的底层难以到达自己的社区……不就行了吗!

  真正考虑‘有教无类’,不断扩大教育人数的政权反而是极少数的,而且,无论如何,这也是数百年后的问题了,谢双瑶现在要考虑的是她手里的实际情况:随着地盘的扩大,新人口不断涌入,永远降不下去的文盲率,锦绣文章佛口蛇心的高等级人才,比野兽就好那么一点点,在生活中野性远大于社会性的低质量人口。

  所以,每一个决策都一定会有猪队友拉后腿,每一个空子都会有人钻,而且是绝户钻,成年单身女性独立生育,暂且给了个模糊地带,看看变化,好的,点子王来了,徐子先的信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个空子不但会被男人包小三钻,还会被正常的夫妻大钻特钻,尤其是那些本乡土著之间的结合,大家知根知底,不需要婚书也有基本信任度的,两夫妻一拍脑袋,好哇,为什么生小孩得两个人都休半年没收入呢?只要不写婚书,那做丈夫的不就可以继续去上班了吗?

  如果说高官用这个空子包小三什么的还可以去制衡的话,百姓开始钻这个空子,那这条款就废了,法不责众,当钻空子行为成为普遍时,你怎么抓得过来?谢双瑶把这种钻空子的行为叫做‘绝户钻’,每一个试着往前走一步的条文背后,都会有无数绝户钻的大聪明,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嘿嘿嘿,我就是拖后腿的,承认吧,现在我们就是配不上这种政策,俺们的素质就是这么低’!

  至于单身生育女人的抚养费呢,让所有发生过关系的男性都出?似乎又是一个进步的条文,但谢双瑶可以想得到在如今的刑侦条件下,会有多少人来绝户钻了——张女、华男案,是动用了情报局的力量用一个月的功夫办结的,这可是买活军的尖端刑侦力量,就算这样,这一案如果以后世的标准来说,依然不算是完全清楚,因为是有口供而无物证,不能形成物证逻辑环,而所有的口供都是可以屈打成招的,理论上说,口供的可信程度并不是太高,和讯问者的水平息息相关。

  从买活军的政策中寻找根据的话呢,谢双瑶自己曾推出过性同意书政策,这个政策实际上是把避免和女子单独相处的责任转嫁给了男方,如果秉持这个思路的话,也就是说,一个女人可以随意声称曾和她共处在某一私密空间的男人和她发生了关系,是孩子的爹。因为谢双瑶的逻辑是,‘如果你没有预期,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场所’。

  当时,这条逻辑是为了应对买地的卖银暗唱现象,这也的确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宴客场景中,女陪侍的出现要少多了(男陪侍因难以判断屡禁不绝),现在如果把自己的思路一以贯之的话,那么可以推导出这样的结论:在情报局没有介入时,一个女人可以指认自己腹中的孩子为任何一个男人的后裔,只要该男子满足如下条件:和她在某一私密场所共处。

  且男子难以自证清白,毕竟大家都知道剖腹验粉的故事,一个真的没吃过粉的人,警方得花几倍、十几倍的功夫来揣测此人的性格,研判他的表现,突破他的意志力,才能确认他没有说谎。而结合张女案的案情来看,张女和街坊邻居甚至可以通过爬墙来偷情,暗留门街坊也没有发觉,那得出的结论是:只要是此女的邻里,那么就具备和某女在某一私密场所共处的条件。

  理论上,说某女可以诬陷一座街坊中的任何一人,而被诬陷者只能通过更士漫长的调查艰难的维护自己的清白,更士也不能说某女的诬陷是荒谬的,因为张女案已经证明了这种情况确实可能发生呀。

  谢双瑶开始在电脑上写她的思路了,因为字数很多,所以她选择了打字:【单身生育的判断逻辑不能和同意书的举证责任逻辑一致,因为同意书的举证是即时的:买活军现在技术上不受理冷案,非自愿行为发生后要迅速报案,或寻找人证。因此举证责任有限,被指责者只需要证明自己在某一特定时段没有犯案能力即可,诬陷难度较高,但生育的举证责任却非常的宽泛,造成了现有科技条件下,无犯案可能的举证在技术上成为不可能。如无明确物证指出孩子和疑父的血缘关系,应推断为无,考虑到目前没有技术能进行举证,因此单身生育女性理论上不可向任何男性主张抚养费?】

  这么想似乎也很合理,对单身生育进行一定的限制,高官小三这个先放到一边,绝户钻的大聪明如果敢这样选,那就要承担被男方无责任抛弃的后果,当然后续也可以展开报复,那就是又一个瓜了,譬如某男某女口头结婚之后,为了钻产假空子,某女单身生育,但后某男移情别恋,将某女抛弃,某女无法寻求抚养费,于是设酒邀请某男来家,酒后发生关系,之后立刻报警告某男强迫,因某男未得到她的同意书……用魔法对付魔法,多好的戏码!

  一个成年女人应该也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里的逻辑似乎是说得通的,但谢双瑶接下来开始举棋不定了,【单身生育者要缴纳罚款吗?如未满婚龄而生育之少女处置减等?不能让破坏同休产假政策者只付出一定的风险代价,却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有婚书生育者得补贴?不行,那会促使育龄女一个一个拼命生,衙门没那么多钱,我也不需要这么高的生育率。】

  【单身生育非罪化,是因为和意交.媾非罪化,在任何一个条文中,和意交.媾都不是刑事犯罪,是否付出经济代价还要看婚书约定,因此单身生育决不能视为犯罪,否则逻辑不通……但单身生育依旧需要限制,尤其是和暗唱高度关联的单身生育。需要注意张女和情人的钱物往来,张女若不被定性为暗唱,则单身一女同时对多男保持关系,并收受礼物的行为,将被视为不道德但合法,会不会衍生出一楼一凤模式的新暗唱?会不会影响到单身独居女娘的风评???】

  谢双瑶用鼠标在这一句上画了三个圈,这也是她最重视的一点,一个绝户钻的大聪明会不会拖累了正常人?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感觉张天如好像给了她一个很有力的回击:谢双瑶用滑坡谬误来定义张天如的时候,没有想到滑坡有时候还真不是谬误,或许张天如只是洞察了人性中的阴暗面,还比当时的她更多点。

  没事,脸被打着打着就习惯了,谢双瑶也不是第一次打自己的脸了,而且可以想见未来还会不断的打下去,因为她总是在做事,在做事的人不可避免也会犯错。她还在整理思绪,【单身生育和性同意书的判断思路不一致,会否影响法规指导思想的一贯,造成法规的自相矛盾?】

  【社会现象日趋复杂,新的社会结构需要诞生新的法律进行管理,不能再偷懒照搬大敏律了……绝户钻乱象,是个体的趋利性和社会的公利性矛盾之体现,社会治理就是不断的平衡野性的诉求和社会性的要求……治理可真有意思……】

  和徐家父子的叹息不同,谢双瑶并不把人类的野性看做一种缺点,也不会因为混乱对于秩序的反扑而心灰意冷什么的,恰恰相反,她觉得这样的风波确实很有意思,很有启发性。与人斗其乐无穷,与野性的战斗和博弈,难道不正是社会治理的主旋律?

  她沉思着又开始打字了,【所以,法律是社会性和野性的终极博弈场所,政府作为社会性的代表,通过法律限制野性,剔除野性过于旺盛的个体。法律是理性和野性斗争的全部浓缩,是统治者在教化民众时最有力的武器,买活军需要一部思想上有先进性,价值观上有独立性,结构上有前瞻性,制定程序上有容错性,落地上有实际可行性的法律……就从婚姻法开始。】

  谢双瑶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她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买地从大敏律往前一步,自行酝酿的第一部 土产法律居然还是婚姻法,可见历史固然有偶然性,但许多决策也确实有其必然性。婚姻作为家庭的手段,作为最小单位的社会组织,果然还是买活军的统治落实的第一步。

  好,立法的决心下了,接下来该拉委员会了,谢双瑶转着笔,一个个的登记名单,各界人士都要有,要听到各种人的声音,此外当然所有决策人的思想都得过硬……

  谢双瑶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拉开情报局的最新表格,键入了一个关键字进行搜索——但凡是行政职务到达一定级别,或者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物,都会进入这个档案,定期上报档案,这种调查是相当严密的,尤其是对于一些思想输出者,还包含了一些细致的评估。谢双瑶建立情报局之后,最优先建立的就是这种日常的情报网——不是为了防止叛变、犯法,当然这方面的作用也有,但更大的好处还是谢双瑶需要用人的时候能有个人才库来搜寻评估。

  “张天如,张天如,我看看……”她嘀咕着眯眼寻找张天如的资料,“哦?经线人上报,思想似乎有一定转化,先进性增加?”

  她是不会去管张天如的政治考试分数的,对于学霸来说,政治考试没有满分,那就说明他还要故意表达自己的政治态度。对于大同社会的认可,主要还来自观察中的确认程度——当然了,张天如的‘真香’也不会让谢双瑶诧异,开玩笑,在买地都过了三四年了,受到先进思想如磁石般的吸引不也很正常吗?一个先进的思想体系如果不能吸引优秀的人才那才怪了,好东西就是得有这种自信。

  “行,且不论增加多少,让小吴派人去考查一下,如果有进步的话那还真得把他给加进来。”

  谢双瑶想到张天如将如何舌战同僚,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她很高兴具体工作不需要她来做,这一次她可以看戏了,“立法这回事,少了杠精可不行……”

第461章 严冬

  “哟, 卫家大少爷回来了,这一向可好哇,吃了吗?”

  “劳您惦记着, 好着那, 您老可吃了没有?”

  暮色之中, 两街坊踩着雪打了个对面, 哪怕裹着厚棉袄,戴着大兜帽,手里戴了保暖的手铳子,说话都得解开兜帽上的风门, 礼数都不能缺, 卫大郎听出问话的是巷子里的耆老张大爷, 忙伸手弯腰作揖,张大爷也虚虚地弯了弯腰, 表示对卫大郎的尊重。

  “吃了, 吃了, 快回家去吧, 你们家大姑娘这会儿怕正哭着那!”

  哦?卫大郎听闻这话, 自然也加快了脚步, 匆匆撂了一句‘多谢您提点’,便往家里走去, 这一路不少冰面,还好卫大郎身子强壮, 即便有些打出溜滑的意思,也还能稳住,到自家院门前了,拿手一带家门口的门当, 这就止住势头了,乘势转身上了台阶,推开院门,叫了声‘爹、娘’,卫太太忙掀帘子迎了出来,“回来了?”

  往常这时候,家里有小三儿叽叽哝哝,也有卫姑娘欢声笑语,是极热闹的,今日却反常的安静,卫大郎见卫太太也是强颜欢笑的模样,便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来,塞给母亲道,“路上见到有卖熏肝儿的,是灶尾了,也卖得便宜,便包了一大包,给老爷下酒——”

  说着,脱了兜帽,揭开外头的大棉袄,卫太太忙拿到屋外去拍雪,又拿来家中穿的便鞋,卫大郎便脱下了棉里皮面的靴子,脱了大棉裤,趿拉上千层底的便鞋,把靴子拿到窗边小煤炉边一旁去烘着,自己搓着手掀帘子进了里间,笑道,“了不得,了不得,今年是真冷,还不到大寒时候,手都伸不出来了!要不是有这煤球,真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屋内果然要暖和得多了——灶口里一块小铁皮门掩着,里头红彤彤烧的是木柴和碎煤块儿,因为这会儿天色入暮,刚添了一把火,里间就要比外头暖和多了,卫姑娘盘着腿沉着脸,正坐在炕头发呆呢,卫夫子也不吭声,手里拿了一张报纸,凑在蒙了白纸的窗户前,借着最后一点光亮吃力地看着,也硬是不肯点灯。小三儿最会看眼色,安安稳稳窝在炕尾,手里拿着一根芦苇,和宝贝似的,翻来覆去地打量着,似乎在沉吟要用它打几个结。

  果然,卫大郎看就知道,这是卫姑娘受气摆脸色了,家里没人愿意和她别气儿,他是个憨厚人,也说不出什么花言巧语来,只是在炕上坐着,拿些淡话问卫姑娘,“妹妹棉衣可还厚实?今年过年,可要做件新棉衣?现在时常要出门走动,可别冻着了,那多少钱也是划不来的。”

  卫姑娘板着脸一声不吭,看来这回是气得狠了,只听得外头锅碗响动,卫太太扬声说道,“快别说这话了,你妹妹就是因为出门惹的一场闲气,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卫大郎奇道,“可是出去上课受气了?”他倒是想说,若是上得不开心,那就不上了,但也说不出口,因为卫姑娘现在出去开拼音班,赚得可比他这个二把刀的木匠要多多了。

  “不是。”卫太太提着大茶壶进来,给卫大郎倒了一茶碗的热水,快言快语地说,“还不是隔邻院子那杨寡妇闹的?你妹妹也是好心,说是今年冬天冷,杨寡妇烧不起炕,只能守着个火盆,那火盆白天就只有一丝热气,杨寡妇冻得那是只有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恰好,她也盘算着要出去赁房住——年纪大了,再这么一家人挤在一炕上睡也不是事,可今年又冷,烧火盆烧炉子不顶用,让她单睡在小间得睡出病来。

  本来明年春天,你也出师回家住了,也可说亲了,她出去就赁在杨寡妇小院子里住,不是恰好吗?今年这么冷,你妹妹就想着要不年前就过去算了,房钱免两个月,她出钱把杨寡妇家的炕烧起来,至少白日里也比那火盆暖不是?这就去和杨寡妇商议。

  皆大欢喜的事儿,可你知道杨寡妇说什么吗?那话可气人了,我都学不出来——”

  卫太太总算还有些眼色,扫了卫姑娘一眼,压低声音和卫大郎学道,“我陪你妹妹去的,就看着杨寡妇那脸色,真是——酸着脸,那声音扭着,‘大姑娘,我这是苦了一辈子,可也干净了一辈子,我是宁愿冻死,可也不敢容您的大驾——’,你说这是什么话!”

  她也气得红了眼,站在地下抹泪道,“我当时就要挠她,姑娘给我拉住了,一声不吭掉头就走——全都是高四柱家那个碎嘴子婆娘在那嚼粪!自从上个月这儿有一张小报到处传,名字起得真真儿的,什么‘十夫十妻奇案’,打那以后,高四柱家的就到处说嘴,说,说……”

  卫太太都说不下去了,还是卫姑娘沉着脸接口,“说买活军的婆娘全都是银娃当妇,人尽可夫,买活军的女吏目上了衙门就是乱搞——这说的是买活军,可背地里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难道不清楚?说的这就是我呢!这一年来好容易攒点银子,这不就碍着别人的眼了?好不容易有个话口子,风言风语,尽就这样编排!”

  这也难怪屋内气氛如此沉闷了,自古唇枪舌剑,最是诛心,大姑娘最要紧的可不就是清清白白的名声?卫姑娘本就因为性子极为好强,在街坊这一带北人说嘴,今年以来,因为和买活军走得近,赚了一笔银子,这会儿买活军的小揭帖一出来,名声不可避免也要跟着受累。

  卫家虽然家境不富裕,可卫夫子是做私塾的,一向也以书香门第自诩,一家人的清名都被卫姑娘带累了,如何能不生气?又还有一层很现实的考虑,若是卫家名声败坏了,明年起私塾收不到学生了,一家人的生计该怎么办?又或者买活军的名声也跟着败坏了,别个妇女不敢再跟着卫姑娘学拼音了,一家两口人的嚼谷岂不是都要受了影响?

  这都是很现实的考量,卫大郎听了,也是忧心发怒,卫太太又喋喋不休,说那杨寡妇如何可恶,往年自家帮扶她多少云云,恨不得返回去撕了她的嘴似的,卫夫子喝道,“好了!胡说什么,老得快死了的寡妇,人家都绕着走,你还去挠她?她是巴不得你动手,这就把你给讹上了!”

  别看卫夫子平时老道学,这会儿一语倒是道破了市井伎俩,卫太太不说话了,嘟着嘴去张罗晚饭,过了不久,端了一大碗稠稠的玉米碴子稀饭来,一笸箩的贴玉米面饼子,一碗里两方块豆腐乳,一碟郝嬢嬢辣酱,又有一碟带了冰渣的酸菜芯,这便是一家人的晚饭了,倒也还算体面。

  卫姑娘取来碗筷,一家人便在炕上对坐了,各自舀来了稀饭,端碗的手里夹着了一张硬脆发甜的饼子,豆腐乳、辣酱、酸菜拌在稀饭里,热乎乎的稀里哗啦吃上几口,饼子再一咬,比往年吃的窝窝头要好些,肚子里吃进东西去,心情也好了些。卫大郎道,“妹妹年岁也大了,今年也比往年多结余了几个子儿,我说亲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就把小房间盘个炕出来,妹妹带着小三儿过去睡了,宁可多掏一份柴火钱,也不能叫人冻着。”

  卫太太道,“我的儿,你不知道,盘炕不难,可柴火哪来呢?今年这么冷,街坊间柴火煤炭的价涨了多少!咱们这街坊还好,南城那里,那些震塌了房子的百姓,夏秋时节还能挺着住窝棚,今年这冬天可怎么过?

  我们这儿,多是窘迫人家,但凡有煤核儿自己也捡了,你看不见那些可怜人,他们平时白日里,男人做活,女人带着小孩,体面也不顾了,全都去前门官衙那块扒拉煤灰,捡煤核儿回家烧,这一日日的,谁知道出门还能回来不能?要是棉袄被人扒了抢了,被人打了,孩儿被人抢走卖了,做工的男人回来又去何处寻觅?好好的一个家,冬天熬不过去也就散了。”

  说着,也不由得将自己的烦恼压下,悲叹于城南百姓的不幸,按了按眼角,叹道,“要我说,咱们家能过个暖冬都不错了,还计较什么别的?还是少生事,多攒钱,今年就在一张炕上对付过去,来年开春了再说。没准明年冬天也就没这么难过了呢?烧个火盆也就满对付过去了,又或者,大姑娘到时候也说出去了,今年盘炕来年可不用不上了就?——你粥吃完了大锅里还有,自个儿盛吧。”

  她本来意思,是按照木头媳妇的建议,二十三岁后再说卫姑娘亲事的,但因为近期这份小报的流传,街坊邻居的态度变化,卫太太不知不觉也就跟着改口了。

  “盘了炕总是有用的。”卫大郎却颇为坚持,出去盛粥回来,还接续之前的话题,“就算妹妹出了门子,我娶妻后也不能和爹娘睡在一起吧——接着都能用!再说,买活周报不是说了吗,以后冬天会越来越冷,今年敷衍过去,那明年,后年呢?”

  卫大郎虽然读书不成,但那是说他学不会四书五经,考不了童生,读书识字这还是能办到的,又跟着妹妹学了拼音、算数,不能说他脑子不清楚,说到这里,想到接下来的连年严寒,京中必然上升的燃料价格,卫大郎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两席炕每年冬天的燃料需求,不是个小数目,卫家空间不大,存储也受到限制:夏秋两季,燃料便宜,当然可以多存一些,但院子就这么大,存不够两席炕一冬的用量,还是必须在冬日最贵的时候进行数次补给,这样看,每年的取暖费将会是个非常沉重的负担。

  “哎!”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些南城的百姓,也是些短见的,要我说,五月里这案子一出来,那些家被震没了的人,就该赶紧南下,走都要走去福建买地那里——买地那里冬天再冷,冻不死人吧?若是自家没有能力重建房子的,那时不走,可想过如何过冬没有?拖拉磨蹭到现在,煤贵柴贵,南下的船票也涨价,一点积蓄都耗没了,去南面也去不起,只能苦熬着慢慢冻死!”

  这话是感慨城南的可怜人,又何尝不是在旁敲侧击,说着自家的事情。卫夫子沉着脸不说话,卫太太先还没品出味,跟着附和,过一会想明白了,忍不住横了卫大郎一眼:他们倒是不反对亲朋好友南下,但自家的日子还过得去时,对卫太太来说,离开故土就是一件打从内心非常抵触的事情,除非是走投无路了,否则她是绝不想离开京城一步的。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一盏油灯光芒如豆,煤油灯这不是卫家能承受得起的 ,这条巷子也就只有木头家能搞到一点煤油,卫太太点燃蜡烛,摸黑把碗筷收拾了,撂在盆子里搁去井边,这些碗其实很好洗,没半点油星子,第二日早晨拿雪一擦就行了。灶里最后添一次火,把门封好,舀一锅热水出来,换冷水进去,大家就着热水洗脸洗脚上炕。

  这盘大炕,睡五个人倒也还不算拥挤,老规矩,卫大郎、小三儿、卫夫子,在一边,卫太太在卫夫子旁边,卫姑娘在炕头——卫大郎年轻力壮睡炕尾,其实炕头炕尾都不舒坦,炕头热得浑身冒汗,燥热口干,炕尾则只有一丝微温,还得在脚底塞个铁做的汤婆子暖着,被子都要比别人多一床。这条胡同的人家,凡是能盘炕的,这样的天气也都是一家对付着睡一张炕,大姑娘和父母兄弟在一炕那都还算好了,新婚夫妻也得同炕,那才叫尴尬呢。

  乘着卫太太夫妻洗脚,卫姑娘就站在炕边开始扫炕了:每天晨起,要把床褥收好,大家起居饮食都在炕上,在晚上铺床以前,得把白天不可避免制造的一些粉尘扫掉,卫大郎过去帮把手拿畚箕,低声问妹妹,“妮儿,你可想去南面?哥没说谎,北边的日子,眼见着一日比一日难过,到南面至少冻不死人!”

  今年的取暖,的确是老百姓肩上一道很沉重的压力,卫姑娘没有吭声,卫大郎也看不清她的脸色——什么脸色啊,就这蜡烛,这油灯,晚上屋里能见到的就是一幢幢影子,压根没有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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