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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_分节阅读_第454节
小说作者:御井烹香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6.14 MB   上传时间:2024-12-17 19:12:59

第961章 画皮下的京藩

  这要是细数起来的话, 除开南城药火事故那样的大事之外,京城百姓这数十上百年来,所能见识到的热闹, 也就是每年的打大醮、盂兰盆节法事,逢年过节的庙会等等,虽说一样是热闹非凡,令人大长见识,每每回来街坊吹嘘,但这要和这些年来, 随着报纸普及,在民间逐渐被人津津乐道的‘三宝太监下西洋’、‘谢六姐威震红毛番’、‘大慈恩寺琉璃宝塔大点灯’、‘南洋开海、千帆竞流’、‘美尼勒城万人京观’等这些大场面相比, 京城的这点子热闹,未免就也显得有些太寻常了。要真说起来,一样都是敏朝京城, 两京中比较的话,还是金陵的百姓世面见得多些, 也好吹嘘,至少他们有大慈恩寺,还有, 宝太监下西洋时,船队是从金陵出发, 大家坐下来摆龙门阵的时候,这可都是人家祖上值得吹嘘的资本!

  “如果是做纤夫,那是绝不去的, 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谁吃得了这个苦哇!咱们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多少也都是娇惯着长大的, 打量是那些乡下嘎啦里逃难来的乞丐呢,为了一口饭吃,什么贱业都肯操持!”

  这一阵子,鲁二哥在的这几条胡同:斜靴胡同、歪帽胡同、郎中胡同,大家嘴里念叨着的都是这样的说法,“这钱财倒是次要的,二哥有一句话是说对了——这辈子也难得一见的世面,现如今送到眼前了,若不看,那岂不可惜了的?”

  京城人要面子,哪怕是南城这样的破落胡同,老街坊也讲究,不肯露怯,对于南下闯荡的考虑,路费的缺少以及这一趟行程的报酬,也就只有鲁二这样缺心眼的汉子才大喇喇地直接捅破,其余汉子心照不宣,对这些考量,绝不会公然出口,平时买菜上工回来,溜达着在巷子口遇见了,彼此打问起来,说的全都是想去凑热闹长见识,这么一来二去,倒仿佛竟成真了,活像是大家都是为了凑这个热闹,不惜长途跋涉似的,绝不是贪图朝廷给的报酬。“钱……哪儿不能挣去!为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本没有一定的答案,这就好比一般人家求神拜佛,你在家附近的庙里烧烧香不完了呗?怎么就要千里跋涉去到泰山呢?这一路上的花费少说也得二十多两银子,多少人家几年的嚼谷都在里头了,仔细想想,这合算吗?还不如自己吃点喝点呢。可最是那些裹长足,爬山路非常不便的妇女,非常痴迷于去泰山香会的事情,宁可彼此间妇女结伴这么远行几个月的,也要去泰山碧霞元君庙里烧一柱香。

  而这种氛围一旦形成,不知不觉间大家就都习以为常,也就会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凑这个热闹。这一次做护军南下,其实也是如此,这样的舆论一传开来,有不少本来不想折腾的汉子,也被说得心动了,犹犹豫豫,天两头去鲁二院子里打转,越听越有道理,稀里糊涂也愿跟随鲁二一道,报名充当护军,这是胡同里一些老八板儿所不愿意见到的,他们倒也不是别的,是认为这些汉子南下一趟,一走就是大几个月,容易丢了原本稳定的差事。

  “嗐!咱们这些老棺材瓤子,老眼昏花,连那皇榜告示都看不清了,还指着这些小年轻听咱们的话?你要我说,除了巷口做车夫的陈大小子,廖屠、王打铁那几个,这样甩手走了,岂不可惜!离了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不成?廖屠这一走,咱们南城、丰台这一块的猪肉买卖,怕不是就要被那大兴帮的人给接手过去了?”

  “都是惯的!这要是老辈子,能有个稳当营生就偷着乐呵吧!这要不是这些年来南城外开了那么老些工厂,活儿好找,他们能说不干就不干了?狗肚子存不了二两香油,穷得瑟的玩意儿,那鲁二是个什么好东西?成日里跟着厮混,人离乡贱!这一去能有几人回还还不好说!”

  这些个成日裹着青布包头,哈着老腰,腰间挂着旱烟杆,可烟荷包里十有八.九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烟沫子的老人家,嘴里可没有什么好话。彼此这么一搬弄,家去少不得有发泄在自家儿孙头上,疾言厉色不许跟着去的。但他们无意间倒是点透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这些青年如此轻易地接下这份工作,的确还是因为这些年来,京城的工作机会要比从前多太多了!

  有种种岗位或者是新设,或者是发生变动出缺,想要找到一份差事,不比从前还要到处奔走,托人情找关系,苦哈哈地从学徒熬起,哪怕不和鲁二这样,因缘际会得了一份美差,现在能顺理成章跟着南下,便是其余人,舍掉原本的活儿也没那么慎重,因为他们回京之后,可以很轻易地找到类似的活计,或者大不了就进工厂去卖力气,虽然工厂事故多,常常死人,在民间颇有不少传说,但这是因为仿造的机器常出故障,而工人的素质也不如买地的缘故——至少在本地的报纸上,工厂主是如此分辨的,单论厂里的吃喝和工时,倒不算是很苛刻人的,收入也着实是不低!

  选择多了,大概也算是生活有所改善的表现,只是这样的改善,并不像是吃喝那样直截了当一眼就能看出,也不会为所有人都赞成,尤其是在匮乏时期熬过来的老人,指望他们理解这样的逻辑,那是天方夜谭,不过好在年轻人自有一股锐气在,又有这么多人壮胆,鲁老二在家住了十多天,居然也被他拉起了二十多人的队伍,经过里长见证,把名单递给衙门,这件事就算是过了明路,彻底定下来了,各家都得了百文的定钱,再要反悔,不但要加倍赔还不说,还要再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这些年来,官府还是富裕了的,这给拨银两也是爽快。”

  众人对于这样的规定,倒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还相当的意外,认为官府给钱比想得要利索。他们也就更一心为远行开始做准备了,原本要去不去的那些人,现在定下来之后倒比谁都着急,常去鲁家转悠,打探着该什么时候上路。

  “事儿还没全定呢!”

  一开始,鲁二说的是‘就快了’,可之后慢慢地又换了口风,这一次回来时,居然又变了说法,“或许就坐海船去了,现在都还在谈!”

  “怎么又坐海船了?!”

  这会儿大家关心的反而不是这百文定钱退不退的事了,都因为南下之旅可能落空而异常懊恼,急着问鲁二其中的缘故,鲁二扳着手指,也是叹道,“本来朝中就有人主张乘海船去的,更有人说干脆乘买活军的海船,这样大家都放心,买活军为了自身的名誉也绝不会让陛下出事。只是,如此一来的话,我国朝颜面何存……”

  雄国公府的护院,消息自然灵通,随意说出的都是这些百姓不知道的典故:原来朝中对于皇帝南下的方式,一直是很有争议的。甚至连是否走水路都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确定下来,这里有皇帝自己的缘故——皇帝本人是很忌讳水的,大概是因为本朝有皇帝就是落水染病而亡,而皇帝本人也得过六姐的开示,认为自己近水也会有危险。因此他不但绝不去戏水,本心也不愿意乘船南下。

  “但是,若走陆路,耗时就太久了,那才真是劳民伤财,首先一个,路不平整,要等着一路修过去,那得要几年!再说了,护卫大河沿岸,这是有数的,也做惯了。因为要走河漕的关系,运河两岸的强梁都被拔除殆尽,倘是走陆路住驿站,那可就不好说了……且不说强梁,便是这大军粮草,沿途的州县也难供应得上!”

  这样看来,走水路是唯独的选择,那接下来就是要走河还是走海了,走海,就怕遇到台风海难,或者是被有心人凿底也好,偷工减料也罢,在海上沉船,那就真的是难救了。所以最后留下来的就是走河运的方案,而且阵仗不能小:千精兵,在大臣看这是天子出行应有的气派,可在天子自己看来呢?倘没有千精兵护身,是不是还真不敢踏出京城啊?

  这皇帝也怕死,而且怕死到这个程度,是超出大家预料的,虽然鲁老二没有明说,但大家听了都不由得纷纷发起笑来,颇有些‘敢笑皇帝不丈夫’的气魄,有人道,“该不会乘买地船只南下的说法,其实背地里是有上头在指使的罢!咱们这万岁爷,比起自己人倒像是更信买地!可见这世上最想害你的往往都是自己家里的人!外人待你有时候反而还好!”

  话糙理不糙,还暗暗点了鲁二一下,众人听了都是叫好,可惜鲁二依旧无知无觉,继续和大家分说这南下的困难:坐买地船只,这是朝廷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包括微服出行也是绝对不许,天子出行肯定要有相应的阵仗,否则就别去了——天子你要微服,就不能以天子的名义出行,你自己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们反正只当皇帝还在宫里,到时候,出去的是谁,留在宫里的是谁,可就由得我们来说了。

  这都是直接上了奏章的嘴仗,也不得不说,这样的威胁还有些效用,于是最后方案还是回到了鲁二传达的那个来。可这方案也有很大的问题——一开始还好,设计得不错,也在往下逐渐执行,虽然经过裁军,人员短缺,需要现招募人手来充当厢军,但经过鲁二这些高官眷属的穿针引线,在京城内外凑个六千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可就在计划要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却还是卡在了吏目短缺上:敏朝这里本来就没有几次皇帝出巡,好不容易礼部理顺了流程,到后勤这块了,但后勤这块也不知道怎么来安排万人南下的行程了!哪怕是内库有钱,而且应允了这一次大部分钱粮都从内库来出,还支借了若干特科官吏来算账跑腿,但整个路线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顺下来了。因为上一次有记载的万人规模军队南下,大概还要推到数十上百年前,藩王造反平叛——还是更古早的汉王而不是宁王,宁王那都是当地军队直接平叛的,便是如此,汉王造反也是在山阳道,距离京城其实不算很远,否则也不会从京城出兵。

  甚至仔细想想,就算把全国军队都囊括在内,大举出兵的时候也不太会去考量到每日的补给,因为那时的大规模出兵往往还隐藏了一个前提条件,‘划拨粮草不足,就地自筹’——军队是一路抢着走的。带着一万多人,每天要保证好吃好喝,厢军能喝口热水,吃个热饼子,护卫军能吃个炒菜,船上的官吏人口可以维持和日常生活差不多的饮食和用水……敏朝或许不是办不到,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能保证顺下来不出纰漏,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这不得派人先把沿线跑一趟,各州县衙门都有个章程,心里有数了才行啊?就这至少得准备小半年的功夫,怎能来得及!就算是咱们这计划得再好,州县衙门供不上了,你能怎么办?”

  鲁二说得也是口沫横飞,意犹未尽地抹了一把嘴巴,但他的说法是不容易被大家接受的,很快就有人叫起来了。“怎么就这么难了!?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今年年不是几十万上百万人南下,怎么那些人就都能有吃有喝了?”

  “就是啊!不说别的,就通州,现在都有专门的宿营地了,流民那是走一批来一批,怎么就都让他们走掉了还去到买地了!”

  的确,在京城这是大家都有眼睛看的,现在年景不好,北方年年都有流民跑到京城来撞运气,百姓们都是眼看着他们被疏散去南方的,这人数怎么也比万人要多了,怎么人家能走,一路也是有吃有喝的,到皇帝这里,大家一摊手两瞪眼就硬是办不下来了?

  “嗐!你每也不想想,确实了,每年那百八十万的人来来回回的,也没见谁短了吃喝——可这事儿是谁办的?那不是我们敏朝啊!”

  鲁二也没办法,不得已把缘由戳破了,“那是买地驻办给操持的,他们会办,我们的官儿没搞过,可真不会啊!”

  “我们也就是在通州有救灾转运办公室,副主任卫姑娘,你们也见过的,前些年到南城来发煤,大家都还受了她的恩惠。卫姑娘原本只是跟着南下镶边的,前阵子大家一看不行,便赶紧提拔她主持操办南下特科诸事,她和我们国公府九姑娘是至交好友,过来吃茶时亲口说的——就算是计划书做出来了也没用,内库虽然有钱,可沿岸各地州县的衙门依旧是精穷,压根无力就地措办粮草,甚至挪不出什么多余的人手来接驾。这些年来,一出京畿,衙门不能满员,甚至长期只有十几人办公的现象是越来越普遍了,指望十几人接驾,累死他们都办不下来,甚至逼急了,甩手跑了去投买地的都有……这事儿,光靠咱们敏朝自己的衙门,没戏!要走河运往南,必须由各地买活军驻办来操持对接方能体面!”

  “可那样的话,和坐买地的海船南下,又有什么区别?哪怕是到了武林交给买活军安排,转乘他们的海船去羊城港,至少在咱们敏朝的运河里,一切还应该是敏朝自己的仪仗,难道真要在出京之后,就交给买活军迎来送往了吗?那……那岂不是告诉大家,一旦离开京畿,运河沿岸买活军说话要更算数些?如何还能说是二分天下?这万岁爷,岂不也成了……”

  鲁老二这个傻大胆,说到兴起也不顾忌讳,左右张望了一眼,低声迸了两个字:“京藩——这陛下不也成了买地的京藩了吗!”

  这话可就说得太过了,众人听了,都是噤若寒蝉,不敢接腔,鲁老二说完了也是心虚,屋内竟一下陷入了尴尬凝固的死寂之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忌讳:京中百姓,百多年来都是在锦衣卫的赫赫凶名中长起来的,这锦衣卫的神通广大,于民间几乎都传成神话了。什么夜半无人私语,编排皇帝给起了外号,说皇帝秃头,第二天觐见时,便被皇帝拿着原话问起,‘我哪里秃’之类……虽然或许敏朝没有一个秃头皇帝,这也未必是真实,但百姓们的确也养成了习惯,不敢妄议国事。生怕明日起来,锦衣卫手拿绳索坐在床头,一家人都被株连成阶下囚了!

  南下受阻,又见证了鲁老二的非分诽谤之语,或有被株连的可能,众人都是忧心忡忡,不敢再逗留纠缠,匆匆道别各自归家,这一夜也是辗转不能成眠,便是鲁老二之兄鲁大,凑在板壁上听了这话,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夜间和媳妇商量道,“了不得,老二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还当了那么多人的面!这京城是再不敢呆了,我们倒不等他们了,先把铺子顶出去,索性先将家分了,我们带老娘去沧州避避风头!他要作死,只好由得他,可别牵连了我们。”

  “他虽混账,但这事却也无妨,这京藩两个字,不是旁人说给他听的,难道这傻子还能自己抖出这样的机灵来不成?”

  鲁大媳妇虽然也深厌鲁二莽撞,但她可不愿分家,便少不得要为鲁二说几句话,也是叹道,“这些年来,看着京城一日比一日好,朝廷一日比一日富裕,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的,却不料私下里已经衰败成这样,连南下的仪仗都囫囵不下来。已是这般,难道还有余力来收拾悠悠众口么?这话说了也是说了,锦衣卫未必就管得了这些!”

  这道理,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都能明白,胡同里自然也有别的懂事人,翌日起来大家还有些后怕,可再过了几日,那鲁二都去国公府换班回来了,还是活蹦乱跳的,完全没有因为这两个字被问罪的态势,大家也就逐渐放下担忧,只是,彼此见面时,眼神交汇,却又似乎有了一份共同的感慨:这些年虽不说荣华富贵,但京城毕竟是他们的家乡,百姓一向以京城居为傲,也为朝廷的中兴而高兴,虽然丢了福建道、之江道、广府道,又丢了江南,可他们的日子没受任何影响反而越过越好,众人几乎都要以为朝廷在北方的统治依旧是稳如泰山,甚至还有将来和买活军对垒的希望。可皇帝欲难行而屡不得的纷争,却似乎是掀开了花团锦簇的包袱皮,让他们看到了在这一层表象之下,帝国那极度的衰退,于本能的最深处,也动摇了原本的坚信,逐渐建立起了新的猜疑。

  难道……敏朝的国祚,已经是风中残烛,覆灭或许也就在几年时间。他们……真能看到改朝换代的这一刻,眼见着京城迎来新的主人么?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的话……那……南行或许也就不是在看热闹了,而是提前其余人,当先见识自己将来的统治者——尽管此行的性质改变,对于现实或许没有丝毫影响,可在这些厢军预备役的心里,他们对这一行已经不是单纯的期待,更多了太多复杂的心情。又是想去,却又宁可不去,反而有点儿患得患失的味道在里头了。

  倘若……倘若沿岸的州县能顺下来,大家能完全依靠本朝自己的力量南行的话,那就是吃些苦,后勤上疏忽一些,也是甘愿的!

  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甚至,他们也能接受皇帝干脆就坐买活军的船走海路南下,虽然这样他们就去不了了,但这样的选择,似乎至少暗示了朝廷依旧还有中兴的希望,可以忍辱负重,承认自己的不足,就干脆不去摆那样的花架子,也能省下一笔开销来。可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等待了近两个月之后,这些厢军收到了上级的通知,南下的行程已经彻底厘定,他们日后就要准备出发了,而虽然此行到底是谁在背后操办,此事众人都密下不提,可看着随通知下发的那张清单上熟悉的格式,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告众仪仗队后勤分部诸弟兄,远行在即,弟兄们当准备如下事物可便于旅程所用,能在xx、xx处购买……这都是南城的老百姓,当年药火事故之后,使馆组织的救灾队下发的小册子,就是这么个格式,半点没有差池!

第962章 金碧辉煌老牛拉珠玉琳琅破车

  一候螳螂生, 二候鵙始鸣,芒种候,反舌无声。五月里, 天候转暖, 树木青头, 伯劳鸟的叫声隐隐约约地自河水两岸浓密的柳荫中传来,啾啾而鸣, 透着饱食的喜悦, 这时候也正是虫豸滋生,它们可以随处取食的好光景, 时不时地还能见到鸟儿们在柳荫枝头跳跃, 也让行走在树荫下那一眼看不到头,稀稀拉拉的队伍透了几分小心,几乎所有人都戴上了斗笠:出远门的旅人来说,这是离不开的东西,不但能遮阳挡雨,舀水扇风,而且还可在这样的时候为他们防范随时落下的鸟屎。不论是紧随着御舟船队护卫前行的三千精兵,还是陈列前后走得稀稀拉拉,穿着也多种多样,更像是逃难的六千厢军, 都少不得这么一顶大帽子。

  只是,厢军的斗笠多是竹制,还有些用草帽充数,而正兵那一身行头却十分像样,斗笠上披撒着的红缨令人羡慕,再有居中骑马的将军, 他们戴的就不是斗笠了,而是铁制的高盔,在帽顶还高高地伸出一根铁棍,上头或者缀着红缨,或者干脆插着小旗,根据品级、职位的不同各自有异,但有一点是不便的,那就是的确相当的威风。

  这么一个穿着全甲的将军,高踞大马之上,瞧着足有两人多高,简直不像是凡夫俗子,有点儿天兵下凡的势头,叫人见了,也不由得打从心底畏惧卑服起来:且不说别的,就是那高马看着都让人咋舌,在买活军的仙器传扬开来之前,马本就是平民百姓所见到最大的奢侈品,天家京营的精锐,所骑的还不是常见的鞑靼战马——实际上,便是相对矮小的鞑靼战马也是少有的,民间常见到的都是瘦骨嶙峋的大走骡,身量虽然高,但那和马相比还满不是那么一回事。能够有一匹大概齐肩高的鞑靼马,已经算是兵士里混得相当不错的了!

  以这些厢军常见的身高来比较,齐肩的鞑靼战马,按买地的度量衡来说,大概就是一米左右。这算是民间最常见的马匹了,可这些京营的正军,骑乘的那都是一人多高的大马,比量着大概要有两米了!这样的高度,再加上百户、千户们那高高的头盔,当面站着的百姓需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勉强和骑士对视,再设想一下,倘若他们穿着了全甲,手里还有一把青龙偃月刀,那当真是令贼子山匪闻风丧胆,就是什么都不做,光策马压阵就足够所向披靡了!

  据说,这些马都是前些年洋番商人设法贩来的好货,有大食马、汗血宝马,甚至还有人不知怎么从欧罗巴弄来了他们的国王马‘安达卢西亚马’,敬献给天家,得了非常丰厚的赏赐。这些好马,平时都是养在皇家御苑,最多是在西海吃吃草,放着跑几步,根本不可能随意骑乘到民间,倘不是这一次护卫南下,哪有机会见识到这样多的好马,被马监的健壮骑士轮流驱策,在河堤边上的官道放蹄的大场面?!

  不得不说,跟从御舟南下,这眼界是当真开了不少的,这些匪夷所思的名贵御马还在其次,首先众人见识到的就是那华贵的龙舟,虽然在幻灯片中,有些人也能看到更加匪夷所思的风景,但这和亲眼所见那还是不同。就说那岛船好了,在京城还很难看到,需要托关系额外花钱,才给私下里播一场——毕竟有为敌人扬威的嫌疑在,那些想方设法走门路搞了买地幻灯片放映机的人家,宁可多放一下《新绘移鼠教经文第一章》的配图(据说城里那些移鼠会的教士对此很恼怒),或者干脆再露骨一点,放那《绣像金萍梅》做的幻灯片,也不愿意放这些可能惹来事端的东西。想看的人只能千方百计地钻营,混成自己人了,才能看到一二呢。

  可是,这样费劲巴哈看到的岛船影像……那都是啥啊,要么就是茫茫大海上一个小黑点,看着和小木船一般,要么就是黑乎乎的高楼里有一两个人在对着观者挥手,瞧着非常的模糊,似乎是要营造岛船之大,但看了一点真实感没有,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只能说这施展神通摄取魂魄来描绘仙画的‘摄魂使’,实在是漫不经心,活儿糙得让人生气,哪怕就是老农随便摆弄,效果说不定都要更好得多了。这如何能与眼见着的龙舟相比?

  这龙舟是眼见得着的庄重气派:层的楼船,那精雕细琢就别提了,还胜过千工的花轿,虽然囿于河道,长宽有限,但在精细上真是做到了十二万分,雕梁画栋、彩带缎幅,便连二层的栏杆,到了夜间都要围上丝障,若是有女眷出来甲板,更是煞有介事,都有屋里人跟着张开锦障,一路遮蔽,这样用来遮挡身形的罗帐,民间用的青布就算是很不错了,可天家呢,用的却是璀璨光华、灿烂辉煌的锦帐!

  居中的龙船,巍峨庄严,天子安居其中,真有几分代天行道的气派,前后导游跟随的官船,清一色都是新漆的桐油,虽然规格有异,但外观上却还是抱持了一定的统一。到了晚上,官船上缀着绣球彩灯,倒也热闹,那龙舟更是流光溢彩,灯火通明,诸多珠灯洋洋大观,简直就像是在水上缓缓行动的鳌山,里外都是灯火通明,鲁老二等人在岸边帐篷里歇宿,都不需要特地起火,就靠着龙船的灯火都能照出二里地去。饶是他们已经跟着走了大半个月,每每晚间若是能隔远见到龙船亮灯,也都还是要赞叹一番,认为所见的这番热闹,已经好像进了仙界,回去足够好一番吹嘘了。

  “就是可惜了的!这样的气派,却没多少百姓能见得着!”

  这也是他们发自肺腑的感受,因为他们这些厢军中,除了为厢军收、张帐篷,垒灶做饭,洗菜烧火,去沿岸州县运送补给之外,重要的工作就是警戒四周,呵斥来看热闹的百姓。这龙舟虽然在河中行,但这般的气派除了少量官员之外,根本没人能见到,因为大多数百姓都被阻拦在河边一里地之外,除了些船顶的大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每日里正兵披挂上阵,戴着红缨斗笠,暖热的天气里还穿着棉花甲……保持着整肃军容一丝不苟地往前行走,配合着将军、龙船,营造出好一副严整景象,如此卖力地表现着,却没有一个观众,一切全在寂静中进行,除了时不时两岸发生帮喊的“肃——静——”之外,沿岸的百姓压根就不知道御驾从州县经过……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件又可惜又可笑的事情,实在不知道这么做的用意是何在,难道就为了做给那些前来觐见的州县官吏看的么?可这样的访客一日大概也没有十几个,为了十几个看客,摆出这样的阵仗,似乎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固然了,到武林码头的那一刻,应当还算是威风的……可就为了这,上万人要辛劳一路,别的不说,就光我们六千厢军,完全就是为了体面找来的,很可以完全裁撤……”

  这是他们上路之后逐渐得到的结论:厢军可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的,实际上沿岸并没有什么土匪需要正兵出动去剿,正兵所有的工作内容,就是光鲜亮丽地整肃前行,而厢军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正兵以这样的一种形象出现。如果没有厢军,正兵分出若干艘船来装帐篷、铺盖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推出一些人来装运炊具等等就行了。当然,这样的话他们要背负自己的包袱,很显然军容就不会这样齐整了。大多会和现在的厢军一样,着短褐,高绑腿,肯定不能穿甲。

  这样的话,可就不威风了……不威风的话,为什么不坐海船南下呢?这样一想,大家便容易得出一个很丧气的答案,那就是整个河运南下的仪仗,所谓的不过是片刻的威风,而在此期间所发生的一切实际上都毫无意义,只是基于一些莫名的原因进行的无观众的,荒谬的表演,大家在其中都十分的疲累,耗费且还巨大,但在整个旅程之中,这样的表演居然还在公然地进行着,谁都没有出来戳穿。

  倒说不上是心疼银子,毕竟这银子也是天家的私蓄,这些为了见世面而出京的厢军,远远没有什么‘天下为公’的觉悟,认为皇帝的花销他们也能指指点点,在他们心里,皇帝花自己的银子来维持天家的体面不算是多么昏庸的决定。可正因为这决定并不错误,理性的认可才会和感性的反对发生激烈的冲突,产生极强的荒诞感。

  他们虽然彼此不讨论这样大逆不道的感想,而且途中的吃住也还算是说得过去,至少一切都井井有条,的确没有吃苦,也没有发生什么担忧的变故(譬如天家出尔反尔把他们捉去做纤夫),但是,对这一趟行程所开的眼界,他们在每每再见那瞬间的震撼后,厌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不由得开始思索一些相当务虚,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甚至连兄弟伙里最夯的鲁二哥,有一日都居然发了感慨说,“龙舟船队是天家的气派,这是诚然不假的,可谁说买活军没有买活军的气派?要我说,咱们一帮人的吃喝拉撒都这样顺畅,每天能够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收好帐篷,去找到谁跟谁走……这种心中有数,做的每件事都有用都管用的感觉,那难道就不是买活军的气派了?这样的气派倒更难得些,而且见识到的人还不少,我觉得可比咱们的花架子要来得上算得多。”

  他的论点是很难反驳的,因为这些京城的乡巴佬,在汇入厢军大潮之后,就非常迅速地认识到了,当人多到一定数目的时候,吃喝拉撒睡这些最基本的要求,都将变得难以实现,而且正因为这些资源相当的少,对其的争抢很容易造成秩序的混乱,所谓‘乌合之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乌鸦居多了都散飞呢,一支队伍能做到鲁二哥所说的,醒来时心中有数,知道该干什么,哪里可以吃,哪里可以拉,一会跟谁走,这就说明负责协调衔接的人,水平相当的高啦!

  “啪、啪、啪!”

  鲁二哥发感慨的时候,他们就正在为正兵收拾昨夜的帐篷,捆扎帐篷的手法已经比刚出行时娴熟多了。而这些时日以来和他们很熟悉的买地官员,已经拍着手大踏步地往营地前方走去,“班长过来报数!”

  班长们登时一溜小跑,殷勤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去了,这是起身的前奏。每次班长点名之后,便会四散去寻找归拢到自己的班组员,再以营为单位进行内部报数,点到全到的班,报数之后立刻上路,先到营地的虽然要干点体力活(挖厕所),但也能吃上相对来说的好菜,个把时候甚至会有蛋。所以现在班长们归拢组员,组织干活的热情非常的高涨,有时候正兵还没动身,来给他们收帐篷的厢军就已经虎视眈眈地等候在一边了。

  “14!”鲁二哥这一组的人手都还算是利索,每每都能第一批次动身,大家挺胸凸肚,得意地挑着担子从众人身边经过,将比较沉重的帐篷、炊具撂上驼马之后,便解下缰绳,马在前方领路,人跟随在后头。前面后面都能看到班长头顶的黄色小旗,以及他们的班号,这样就算一时失散了,也可以凭着班号找到自己的班组。“前头好像要到大城了,今晚若是到得早,我们的卫生内务检查得好,没准能有肉吃!”

  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到最后,南下仪仗还是有买地官员参加管理,也就免不得带了买地的痕迹,对于卫生内务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甚至连早起后要刷牙漱口,睡觉前要烧水洗脚,拿针挑水泡等等都细致地规定了出来。

  鲁二哥虽夯,但因为他是个粗货,反而可以理直气壮的不讲情面,大家也不敢在他面前偷奸耍滑,因此内务都是整洁,因此已经得了若干次包括了白面馍馍、青椒炒蛋的奖励,这些都是他们平日里也不多吃的好菜。大家对他的信服是与日俱增的,再一个,他虽然不懂人情,但行事一板一眼反而得到买地吏目的喜爱,再加上和卫主任有一定的关系,辗转和分管他们这一营的营长,买地来的刘长智——卫主任叫他小刘二的,也搭上了关系,彼此还挺说得来的,也能搬弄一些买地的新鲜见解说给大家知晓,让大家明白一些讲究背后的道理。

  譬如说,这卫生细务虽然看似是无关紧要,但却能起到一个遏制疫病流行的作用,因此凡是买地组织流民南下,对此都是抓得非常紧,以至于在莱芜这些流民聚集的地方,卖刷牙的柳树枝都成产业了,家家户户种柳树不说,还有人专门搞船,从南面到莱芜来卖。又说起这种结班点到,人齐先走的政策,都是流民那里现成的经验,买地这边的官吏之所以如此在行驾轻就熟,其实就是因为他们不知搞了多少次人口转运,甚至刘长智还笑言,‘我们买活军就是天下第一牙行’等等,这些掌故对于班里的弟兄来说,都是颇为新鲜,他们也常怂恿鲁二哥和刘长智多套近乎,哪怕是听些故事回来传说,也是好的。

  或许是因为这份亲近,得到了刘长智的赏识,这一日走了二十里——御舟在河上可不会扬帆走,他们那船很重,走得本就很慢,是岸边人能靠步行跟上的速度,但,人力差不多日均也就走这些是极限了,说不上太轻松,因为大量的时间都花在收行李摊行李穿甲卸甲上。大家支帐篷垒灶烧火,打开铺盖歇下之后,又怂恿鲁二哥去和刘长智耍子。

  鲁二哥也不计较两人身份的差别,欣然前往,不久袖了一个册子回来,拍拍手拿起灶台里馏好的杂面窝窝头,打开行囊中的臭腐乳罐子,夹了一块出来配,又喝了一大口热糖水——这样的饮食差不多就是厢军的标准,也足够让人满意了,和京里平常俭省人家的饮食不差什么——把册子丢给众人,笑道,“刘营要去开会,刚好新得了一本买地的《醒世菜根谭》话本,听说还是他们军主六姐御批的版本,让我们自己看了说笑耍子。他原话说,‘已入江南道地界,从彭城这里开始,市面上卖的就全是我们买地的话本了,什么样的本子都有,你们若有脚力就去城里逛逛,买些书来看’,我说我可舍不得这钱,他就把他刚得的一本书甩给我了。左右无事,趁着天光大家一起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吃饭,那腐乳汁顺着窝窝头往下淌,大家是珍惜字纸的,连忙把册子挪开,也都道,“什么!彭城这里还在金陵之北,怎么就已经和买活军的地盘一般了!”

  当下有一半人七嘴八舌考虑是否要进城见识一番,又觉得囊中羞涩,难以拿定主意,也有若干人走了一天路根本懒怠动弹的,准备到金陵再去看大慈恩寺——皇帝再怎么样赶路,到了金陵也要停留几日祭拜先祖的,这样他们也才有时间从容游览,否则这样漏夜来回能见识到什么热闹?要知道,一路的劳务费可是要到武林再给的,现在大家身上都没什么钱。

  这些人比较热心于看话本——走了一天的路,只是谈天,那真是谈无可谈了,大家对于新奇的娱乐都非常热衷,不止他们班,别班的也聚过来要一起看册子,又有人更加无知一些,一边督促拿册子的人翻开扉页,一边问道,“且何谓《菜根谭》耶?”

  “这是老有的书了,就是劝人向善的因果册子……你供奉了佛祖,那些和尚偶尔也印一点来发给你的!”

  这是要家里比较殷实,能有余钱体面供奉的人家才会有的见识了,不过,醒世菜根谭是什么,大家便不知道了,都七嘴八舌地问道。“《醒世菜根谭》,还是御批版本,这是什么样的故事?和老版有什么区别?六姐也要出什么圣谕书来,指教百姓向善么?”

第963章 大刀落下

  皇帝出书, 不算是什么多稀奇的事,或者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普及,历来凡是有些要强的皇帝, 登基之后, 大致把朝局归拢之后,便都会示意翰林院编纂文集,以自己的名义出版,作为自己雅好文学、善事教化的政绩。

  把附庸风雅的后妃也一起计算在内的话,本朝的帝后基本没有一任是不出书的,就算是当今这一朝,眼看着就是末代了,到底也出了几部书, 只是多为特科的教科书, 而且其中抄袭买地的部分很多, 有些学科完全就是照搬后加以增减,用皇帝的名义出书罢了。还有一本讲述管理学和算学的论文集, 在民间也有些名气,被叫做《王妃册子》——是如今已经出宫的王良妃所写的, 虽然是离婚后出版, 但民间哪里在乎这个,依旧叫她王妃娘娘, 还把她和皇帝看成是一家人。

  当然了,对于百姓来说, 这些书本,他们是完全用不上的,只是听说而已。日常中比较多接触的,还是各种劝善册子, 这也是如今民间话本册子的一大品类,自有其广泛的受众,而且因为僧道也爱印出来到处分送,传播得特别广,他们还爱在佛道经文中参杂一些皇帝文集的内容,算是自己的护身符,且也有一些人是迷信皇帝身份的,看到这样的内容,也爱留下来,因此也能多读一些他们自己的经文。

  再加上皇帝的文集,在各种官府印文发放的活动中是经常占据主角的,譬如祖宗所出的《孝顺事实》、《为善阴骘》,就一直到现在都在书铺中占据有一定的份额,民间对此也并不陌生,听说《醒世菜根谭》有六姐的批注,还以为都和这两本书是一样的行事,讲述一个故事,之后有皇帝的批语和论断——还有人笑谈,买地的试卷中,语文科里‘概括中心思想’这个考点,其实就和这种劝善书里的批注是一样的!

  可笑这帮粗人,没人真正看过《菜根谭》,只是因为前面加了醒世两个字,又有批注,还以为菜根谭也是这样的劝善故事集子,六姐对此加以批注,分析其中的道理,便是‘醒世’两个字的来由。这样想当然地猜测了一番,便乱哄哄翻开扉页,看了序言,先是一喜:“是白话文,有拼音标注!”

  知道这两点,便根本懒得再细读序言了,又翻了几页,把目录跳掉,先看了第一个故事,大声读道:“卧冰求鲤——噫!这是二十四孝图哩!”

  “嗐!老生常谈的东西!二哥你别不是被那刘营给捉弄了!”

  “且看看画图,这画图倒很精美,是买地的版画!看那线多密,色彩倒分明的!”

  大家挤着看,个人看个人的,注意到的点都不同,也有人看了一眼图,就大声去读下头的白话故事了——这《二十四孝图》,在民间是非常广泛流行的,而且必须带上后头的‘图’,单单是其中的故事文字,流传得远没有图画这么广,因为二十四孝图行刊之时就是带图的,而且是民间各种建筑最不会出错的壁画、雕刻题材,就像是佛龛一样,这有钱人家修庙也好,自家画个彩墙、雕个照壁也罢,凡是有不知道弄什么的,那就来个二十四孝,绝对不会出错,而且工匠也一定是对的,你要来个佛经的本生故事,人家可能还不知道是什么,刻都没法刻,但二十四孝——这就和北方馆子里的蒸饺一样,手拿把掐、叱咤立办,完全就不是个事儿。

  因此,只要是去过寺庙,二十四孝图多数都是看过的,四个字的图画名肯定都能知道,望文生义也猜得到一些内容,但真正要说故事,还是在这本书上完全看到白话文的版本,这样的人也不少,听到故事的内容,还有惊呼叹息的:这卧冰求鲤,讲的是有一个高官叫王祥,年幼时母亲去世,继母进谗言,因此父亲对他也并不喜爱。但这人依然对父母十分孝顺,有一次继母天寒地冻时生病了,想吃活鱼,王祥便解衣卧在冰上,想要用体温融化冰块,后来冰块突然裂开,两条鲤鱼跳了出来,继母食用后果然痊愈——颇有一些人还不知道这王祥是为继母求鱼,这时候都道,“原来如此,这要是亲妈,如何舍得这般为难孩子!”

  热闹地议论一番,又去看六姐的批注,叫拿着书的人读出来,那人面色有些古怪,犹豫再,才读道,“纯纯有病——这个不是我自己加的啊!六姐就是这么写的!”

  “啊?”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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