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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_分节阅读_第508节
小说作者:御井烹香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6.14 MB   上传时间:2024-12-17 19:12:59

  往年甚至还有在船里查到人口的:买地不许人口买卖,奴工逃走都不会还给主人,更不要说纯粹的捕奴贸易了,但这并不是说港口就没有被当做货物储存着的奴隶了,有些船只,在买地港口中转之后,还要去新世界或者东瀛一带,包括从东瀛返回的船只,也会带上倭奴。

  这些‘货物’平时进出港时,被主人藏在夹层里,遇到飓风做防灾准备时,也是被抛弃在船中,任由其自生自灭:在港口,照明实在太好,船只又稠密,想要杀人抛尸没这个条件,而且也舍不得,便索性赌个运气,来查,那就算自己倒霉,查不到,过几日去查看时,人又还活着,那就是运气了。

  “瞧这水手!他们家船我看是要严查!谁知道那些货里有没有违禁的东西!”

  “造孽啊,别的也还罢了,倘若是人,那就太损阴功了……就该把他脸给记下来!”

  力工们七嘴八舌,互相都提醒着搬运时查看舱内动静,多留个心眼,‘没准就是一笔功德!’——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笔对他们来说很丰厚的奖金。他们彼此还互相抽着背起了几种常见的番族言语,意思都是‘别怕,我们是好人’。这是因为大多数船主都会恫吓奴隶,让他们躲藏好,不要发出声音,为此都会把衙门给渲染得很可怕。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真有胆小的奴隶,听到有人来敲敲打打,更是躲藏起来,一声也不敢出的。

  “现在一切是以防灾为重,等风头过了,还得抽调人手来个大检查——这眼看着又是要通宵的节奏,可偏偏防灾这东西,做得再好也是不见功的,不来点实在的功绩能往上写,底下吏目干活都没劲儿……”

  葛爱娣步履匆匆地从众人身边走过,也是把力工们的对话尽收耳底,暗自在心中添了几件事儿,又打开手里的港口防灾检查表,按格子打勾:防灾准备千头万绪,光靠脑子谁都容易出纰漏,必须用表格来反复核对,才能确保一一到位。

  要不是每年都搞演练,港口根本不可能和现在这样,乱中有序,大家各行其是,还不得成一锅粥?不说别的,就说这么多船只,都容易滋生出事端来:没人导引着,大家都要抢着离开码头,去避风港,争航路,争补给,那不得打起来啊?

  如今的羊城港,已经是事实上的天下第一大港了,要说是天下第一大城市么,从规模来说也是名副其实,老城区倒不算多大,关键是新城区摊得是真开,这样大的港口、城市,任何一个小问题都可能变得很棘手,倘若没有生产力的飞速发展做底子,不用几年,可能都会被自己的规模给压垮了,随时随地陷入混乱之中。

  每当遇到大事的时候,葛爱娣都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个人的力量和生命,在这样巨大的规模中,实在是微不足道,倘若没有买活军的存在,这么大的城市中,一次小小的气候灾害,都会带来相当的混乱,吞噬掉不少人的性命。甚至大家对这样的现象还会习以为常,一扭脸就给忘了。

  ——在买活军这里生活得久了,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人的性命,份量越来越重,人本身越来越宝贵,这种感觉当然是很好的,甚至很令人着迷,谁不想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呢?可以,这种错觉又相当的脆弱,在很多时候,需要衙门不懈的、奋力的维持,只要一时照看不到,缺口稍微一打开,就一定会有人命源源不绝地被吞噬着,告诉大家,人命的本质是多么的脆弱,威胁它的东西又是这样的多。

  别说城市本身蕴含的无序性,带来的时刻威胁了,除此之外,还有那样多的天灾在虎视眈眈。地震、瘟疫、飓风……人命在这些灾害面前,似乎真的就只是数字而已,即便是买活军,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减缓这些灾害带来的威胁,无法完全消弭。

  葛爱娣甚至无法想象,在买活军兴起之前,沿海的人命是多么的不值钱:她从前住在临城县山里,飓风过境的时候,往往是强弩之末,感受并不深刻,也是到港务局工作之后,才直面飓风之威,有时候,飓风过境,一座镇子、整个村落,甚至都有被连根拔起,里面居住的百姓泰半伤亡的。就算侥幸存活下来,家中财物损失一空,又该怎么过生活呢?

  谁也没想到,飓风这东西,居然是被传音法螺给消解的,这东西的确就怕一个‘防’,倘若对于它的风力和方向有预料,事前有了准备,那么损失就一下能降低个九成。买活军专门开辟的海事频道,到了夏天兼用的防台功能,在沿海真是万家生佛般的固民利器,不但指引了海船避风,使六姐牢牢地把握住了所有海船的忠心,而且,配合着买地的精细统治,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全城上下都鼓舞起来防台!

  虽说以往,飓风也不是不可预测,但那都是通过对水文天象的观察,并不是非常精确,而且仅限于海边渔民,观测到来飓风之后,他们也就是这几日不出海而已,要说进城报信那根本不会多事,再加上房屋多为木造,每一过风,遍地狼藉,城内外都是死伤惨重,飓风在哪里登岸,哪里就多了不少流民,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现象了。

  随着水泥房越来越多,预报站点也越来越丰富,现在台风固然还会造成一定财务损失,但人命是有把握可以保住的了,房子有被吹倒的风险,但人可以躲到别处么。葛爱娣是港务局的,这时候顾不到别处,不过她也可以看到海面上点点的星火,犹如鬼火一样,一朵一朵相当的小,悄然贴海往避风港方向而去,从灯火的方位,葛爱娣知道这是沿海的疍民:这些疍民现在也愿意上岸避风了。

  他们是羊城港重要的鱼鲜供应来源,本来是脚不沾地,从生到死都在海上。被敏朝视为野人、蛮夷,往往是海盗的重要来源,现在,疍民的年轻人去做海兵的多得很,老人小孩平时上水上学校,还有人试探着也开始在渔村盖房子了。而且他们普遍不再潜水——本来疍民中有些善于潜水的年轻人,会把耳朵戳聋,潜到水下去捞珍珠贝、海螺和鲍鱼,但这几种东西现在买活军都有养殖,尤其是以珍珠为多,疍民的年轻一辈里,决定保留听力学说汉话的比例显然有了一个很大的增长。

  估计这一次飓风之后,又会有人想在城里、村里建房吧……此前疍民还是愿意住在海边的竹屋上,他们一辈子和海打交道,真离不开水,但竹屋在灾害天气是真危险……葛爱娣仰望了一下天色,曙光将至,在灯光的映照之下,她隐约见到了天边一条条纵向排列的云彩,犹如乱丝般,隐约泛着彩色,再往灯塔投下的光柱中一看,浪也很长:就刚几小时以前,有经验的老船工还说,没那么快,估计还要两三天。可这天气真是最说不准的事,这会儿再看这些征兆,按葛爱娣这几年的经验来讲,飓风也就在一两天就要到岸边来了!

  她的预料是对的,第一日上午,港口依然是一片纷乱,货物搬运逐渐进入尾声,龙门吊也在做拆卸加固工作,船只开始陆续排队离港,但仍有半数停在靠内侧泊位,可以说防灾工作远远没有完成时,突然间,天色阴下,风就刮起来了,时不时能感觉到一两滴大雨,砸在身上生疼,但很快又不见了,好像那是被风力卷起的一捧海水,刮在空中就成了雨。

  大家的动作都更快了,港口的气氛也凝重了起来。到了下午,大雨下下来了,浪也变得极大,小船已无法离港,只能在泊位上随波漂流,大船装满了压舱石,艰难地在风力的间歇中行驶着,明轮船的马达声,在风声中不屈地嗡嗡着,哗啦啦地打着浪,回到了泊位上,它的适航条件更苛刻,已经放弃了前往避风港,准备就在码头内侧生扛过去了。

  所谓的避风港,当然也不是没有浪,只是凭着经验浪小一些罢了,有些船只放弃航行,有些则认为还有航行窗口,愿意赌一把——的确,当天晚上,风浪小了一点,雨也停了。码头这里船只相关的活动差不多告一段落,但依旧非常忙碌,所有人都在忙着加固货栈,油布、橡胶布到处都是,被展开来捆扎货物,人们蚂蚁一样地在码头上奔跑着,直到被一阵阵大雨砸进了最近的遮蔽物里。

  “前风来了!好像没过鸡笼岛!”

  这不是个好消息,没有鸡笼岛的阻挡,飓风威力就大,羊城港众人至此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迎风的第一线,只是从风力和浪高来判断,这一次飓风果然威力极大:如果不是传音法螺,预先有所准备,多争取了一天半的时间,说实话,现在港口的船只估计要有过半大伤!人命更是不用计算了!

  呜呜的风声,已经化成了巨大的咆哮,天边的浓黑云彩,卷成让人头晕目眩的漩涡,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征兆,最让人害怕的,是混杂在风中,那摇曳的‘吱呀’声,那是一尊尊龙门吊在台风中发出的声音。连如此沉重的龙门吊,在风里都免不得摇动起来了!

  “啊!!!”

  清晨曙光中,港口多处地方传来的惊叫,为风力做了最好的注脚:远处靠海方向,在剧烈的摇动中,一座龙门吊缓缓发生倾斜,往前方的泊位栽去,长长的摇臂,犹如最锋利的武器,直接切进了前方的船只之中,在巨大的破碎声里,直接把船只一劈两半,两头翘起,往水中沉了进去!

  连龙门吊都吹倒了!风力居然至此!

  没有人敢出门,大家都在室内,借着木板的缝隙,偷窥着海边的动静,听着大风咆哮着,伴随着一地的碎裂、吹拂声往城内而去,犹如一个巨人冲进了羊城港,开始肆意施展拳脚。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真是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大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出了彼此面上的忧色:吃码头饭的人,头等大事就是防风,所以港口这里损失不大。这一次风这么大,来得这么急,却不知道城内久已未逢大风的百姓们,有没有做好防灾的准备!

第1074章 未来已来

  “好大的风声啊!屋子都在摇!这么大的风力……舅父在外头怎么办?会不会被风吹跑啊?”

  “应当是无事的, 过一会就回来了,现在还没到风力最大的时候,福顺姐, 我们烧点热水吧!”

  葛谢恩也从木板的缝隙里眺望了一下外头的景象, 又从屋内开的小门, 跑到厨房里查看了一下水缸中的储水情况, “还好今早我们把缸挑满了, 这起风了也不知道多久能再续上。每次起飓风,井水都可脏。”

  “实在不行就接雨水用呗。”陈福顺第一次直面飓风, 明显有些不安, 也是在屋里走来走去,到处查看有没有地方漏水,更是对窗户、门相当的关注,就怕木条钉得不牢靠, 被风吹走, 玻璃一旦吹破那就糟糕了, 这个室内都要被风雨吹打得乱七八糟。

  “那可不行, 飓风风力太大了,污水、海水都会被吹起来, 和一般下雨还不同, 你要在海边的话,那雨都是咸的, 就是混了海水进去。”

  葛谢恩从柜子里翻了一包明矾出来, “真要用雨水,也得明矾澄清……这个先放这吧,井水也一样,还不知道要混几天那。水得省着用, 今天咱们就都用热水擦擦好了。”

  “行!”陈福顺没那么多讲究,村里的姑娘,毕竟不似城里人那样习惯每天沐浴,爽快应了下来,“家里的蜡烛就这些吗?”

  “还有煤油灯的,我去找出来,现在点么?”

  “别了,省点吧!谁知道这雨要下几天那!”

  “也是。这会儿才刚是风头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过风眼了。”

  窗户都上了木板,虽是白日,但屋内也十分阴暗,书肯定是看不了的,也早停电了。不过,葛谢恩不和母亲斗嘴时,便很懂事能干,她有过好多次应付飓风的经验,盘点起库存来也是井井有条。

  和陈福顺一起,把屋子内外查看过之后,两人便还是来到堂屋坐着,因为这里是如今屋内防护的最薄弱点:徐大发应居委会的要求,出门去帮助抗风了,为了等他回来,屋门不能封死,只是推了桌子挡着,所以要时刻注意风力,增加堵门物,也要留心徐大发回来叫门的动静。

  “过风眼是什么样子?”

  “就是突然慢慢的风雨停了,有时候太阳还出来一会,要是头一次来南面,恐怕还以为飓风已经过去了,大概一两个时辰这样,然后突然,又是起大风下大雨,声势比之前更盛……这要是没有料到,跑出门去,那就糟糕了,寻不到避风地的话,就比较危险啦。”

  羊城港的学生,都是要上防灾课的,对于飓风的应对,说得也是头头是道,两人伴着窗外繁杂巨大的声响,彼此提高的声调聊天——这窗外现在除了呜呜的风声和哗哗雨声之外,简直就是在有什么大锤在拆房子,各式各样的破碎声、碰撞声简直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牲畜惶恐的嘶鸣声,那雨就和撕破了天一样,往下只是倒水,让人心中的担忧跟着层层叠叠的:自家的房子不会被吹破了吧?雨下得这么大,城里会不会内涝?!发大水了该怎么办?

  临城县是山地,除了地势低洼处的城关百姓以外,山中村落基本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的,陈福顺也是第一次考量,在洪水中当如何逃生,怎么行事。她坐在堂屋里,感觉整间屋子都在风中颤抖,窗户被吹得一鼓一鼓的,在风中砰砰作响,很少见地手脚冰凉,“这样的风,羊城港一年都要来三五次啊?”

  “倒没有,其实往年多数是昨晚那样的大风,就还行……其实不钉窗户也未必就出事的。”葛谢恩也有些忧虑,“最多是把几颗小树吹倒吧,到这么大都很少有了。最怕是……到现在好像还没有过风眼的迹象……”

  没过风眼,就说明还不到风力最大的时候,陈福顺立刻就想到了邻居们,“那怎么办?我看这一排除了我们家钉了窗户以外,没什么人做加固啊,风要再大的话……岂不是窗框都被卷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不祥的猜测,屋外突然传来连绵的哐啷啷巨响,两个姑娘扑到窗边,从木板的缝隙里,见到昏黑天色中,有什么模糊的木色框架一闪而过,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陈福顺怕得心砰砰乱跳,要不是还在等舅父,几乎都想要钻到床底下去了。她扇了自己的脸颊一下,有些昏乱地喃喃说,“怪我,怪我……我不该乌鸦嘴……”

  “城里也是多年没过风了,就是我们家,因为我妈在港务局上班,每年都做防灾演练,所以每次有飓风预报,我们都得按程序来。”

  葛谢恩脸色也有些发白,忍不住抱着双臂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不像是之前私下和陈福顺抱怨时那样,对母亲的一切都不以为然了。“妈说,防灾就是宁可备而无用,也不能用时无有……有些街坊还私下笑话我们家来着,现在……”

  现在真起了大风,葛家还安然无恙,其余家的损失就必然十分惨重了,但两个小姑娘半点没有笑话旁人的心思,四目相对,都看出彼此脸上的畏惧和忧心,陈福顺忍不住走到葛谢恩身边,和她互相搂着,低声道,“舅舅……真不该出去的!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他躲起来了没有?”

  如果说刚才的风力还好应对,如今外面这大灾大劫的氛围,不能不让人担心徐大发的安危了,葛谢恩也是怕得紧紧握着表姐的胳膊,颤声说,“没办法……妈是港务局主任,有级别的吏目……我们这一坊所有邻里联防,我们家都要一马当先去做个表率。不是我爹去,就是我哥去……”

  说到这里,她脸上也闪过一丝惧意:很显然,葛谢恩意识到,从前还小的她,也渐渐长大了。在每一个母亲必须去值班的紧急时刻,她也必须承担起和父兄一样的责任来——这不是空口白话,意味着在这样恐怖的天文灾害中,她也很有可能不得不和父亲一样,奔走在大风中,随时有被砸到、冲走的危险!

  “谢恩……”陈福顺担忧地望着表妹,把她给搂紧了,葛谢恩神色有一时茫然,过了一会,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低声说,“怕……怕也是没有用的。这就是硬性要求……高政审分的好处,全家享用,我们上什么学校都比旁人容易,所以需要的时候全家也都要出面……我哥现在出去上学,爹也还算年轻,将来……将来再过几年,那就该我去了。”

  她的语气有种虚张声势的坚定,似乎是在说服自己,这是应尽的义务,但却很难在这样的天象中凝聚足够的勇气。如此的虚弱,对葛谢恩来说是特别难以面对的,因为她平日里认为不能理解她的平庸父母,眼下都正奔走于最危险的前线,而她居然连一个对未来的展望都没法真心实意地说出口——将来就该她去,葛谢恩也不是说不接受,就是她真没有那股舍我其谁的气魄,她真的很怕。

  葛谢恩突然低声说,“不知道港口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风,妈要是没有及时躲好……”

  在这样的天文中,亲人只要不在一间屋子里,那就算是失散了,根本是无法取得联系的。当然葛谢恩的父母更加危险,因为他们都在防灾一线。陈福顺一时原没想到舅妈,只顾着担心刚出门的舅舅,被葛谢恩提醒,心下也是更加沉重,只好抱着表妹,说些闲话来分她的心思,“原来如此……所以吏目择偶,也不敢找那完全无用的……怪道都是要找身体好的,体弱的人,在这种时候都是被保护的,自然也就起不到表率的作用了。”

  “那也不全是……小吏的话,也没人管这些,总归是要有一定的职位了,才有这些要求。就算做不到也没什么,就是可能组织部考核干部的时候,心里有想法吧……自己有能力的话,弥补这些缺陷的方式也很多。不过终归肯定是要找身强体壮的,毕竟干部调动得多,去边远地区的话,配偶都是跟去的,身子不好也禁不起路上的折腾,那就是长期分居了。”

  “就算是做这样的妻子,都得有个好身板,难怪现在弱柳扶风什么的,都成骂人的话了。”

  “可不是,有也有的,就是遭人笑了罢,哪怕是打理家务也都要个好身体不是?之前我们学校还有人说,就该硬性规定,统一口径,把那种对女子孱弱式的审美狠狠打倒,不允许菟丝花类的话本子出版,其实根本不必的,那些人太天真了,管出版管不过来,而且几本书也动摇不了民间的倾向,民间都是跟着上头走,上头就跟着升官的路子走呗……”

  毕竟是官宦之家的孩子,虽然心事重重,但葛谢恩随口几句话,体现出的见识也足够陈福顺琢磨的了,此时窗外更是风急雨大,街面上已有了不浅的积水,两人又忧虑起来,忙着把家里的两口水缸给垫高了,免得储水受到污染。葛谢恩更加忧虑,不断从夹缝眺望早已被吹得敞开的院门,陈福顺心中也是直打鼓:徐大发一早就顶风出去,和居委会众人去巡视街坊的防灾情况,当时说是一两个时辰准回,现在大概都过了三个时辰了,不知道他是在居委会等风停,还是被困在半道了。

  雨下到这个地步,老式屋檐的人家,瓦片大概是早就被吹跑了,屋内也开始下雨,葛家是新式房子,当时建的时候,就特意把屋顶建出一点坡度来,便于防水,因此窗前还有一股股的水流泼下,那都是被栏杆隔过,因此汇聚成股的雨水。

  饶是已经特意考虑到了排水,到后来,一楼也开始滴雨了,陈福顺赶紧拿了一叠空盆,到二楼一看,一小股一小股的漏水点,整个二楼大概有十几处,她赶紧把盆碗放上,过一会就和葛谢恩去轮流倒水,留一个人在门口眺望,就怕徐大发回来没人给开门。

  再这么下下去,恐怕是真要发大水,还好葛家没有牲畜,不然还要考虑牲畜该怎么转移,陈福顺这时候已经在思量着要不要提前把贵重物品和用得着的屋子,打成油布包袱,送到二楼或者缠背在身上,而此时外头的大风逐渐停歇了,只有雨还越下越大,却不见所谓过风眼时风停雨住,放晴的样子。

  这……算是在过风眼么?还是说,风眼还没过,之后还有更大的前风?

  陈福顺在二楼往外眺望,这里视野更好,隐约可以见到对面的人家,好像窗框全都破了,矗立着一些烂玻璃,也是摇头:他们这里都是水泥房子还好些,估计老城区情况会更惨烈。

  再看街上,积水大概已有小腿肚那么深了,陈福顺暗道,“舅父出门的时候穿了橡胶雨鞋没有?没有雨鞋,眼下都不敢在街上走!这边路上这么多碎玻璃,又有积水,一般的鞋子也挡不住,更不说本地人多数都穿草编的凉鞋了!”

  正这样惦记着,忽然见到有几人迟缓地互相搀扶着,冒雨走了过来,因为都穿着雨衣,看上去是黑乎乎的一大团,犹如起伏不定的怪物,在浅黄色的积水中蠕动着。陈福顺心中一颤,忙下楼叫葛谢恩,“好像有人回来了,快把桌子搬开!”

  此时风倒是差不多停了,没什么顾虑,两个小姑娘七手八脚,忙把堵门的木桌子给挪开一点儿,这样门便可以开一条大缝,两人争相探头出去,叫道,“阿爹!”

  “舅父!”

  殷切呼声中,果然见到一个黑坨子偏了方向,慢慢地走过来,葛谢恩只顾着叫,陈福顺却赶紧去锅里舀水,放盐糖,又取了一大块米糕,准备给舅父裹腹。她这里刚把托盘端到堂屋,就听到葛谢恩惊呼道,“爹,你手怎么了!”

  徐大发面色煞白,摇了摇左手,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葛谢恩动作放轻,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了雨衣雨鞋,搀扶着坐下,陈福顺喂他喝了大半碗水,徐大发才道,“你们也知道,西街那边有托儿所,里头好几个常寄的孩子,老师也是女的多,正准备过去看看他们的情况,结果走到街头,那棵樟树倒了——”

  他闭上眼缓了一会才说,“我还好,在外围,老廖被砸了个正着,人当场昏过去了!”

  “廖主任昏过去了?!”

  葛谢恩惊呼起来,“人——人没事吧?”

  “不知道……我们没事儿的把他送去居委会,没法继续干活的就各自回家,不添乱了……”徐大发情绪也很消极,痛得满头大汗,陈福顺给他查看伤处,显然是骨折了,她忙着就去找木条来,葛谢恩也回过神,“对,对,先把你手臂夹起来,雨停了再去看医生。”

  她一边说,一边不住看着外头,低声道,“西街不止托儿所,还有好几户都是孤儿寡母……廖主任昏过去了,居委会还有谁?”

  “还有小郑……但小郑往北边去,那里内涝得厉害,估计还不知道廖主任的事。”

  木条是现成的,家里也有富裕的布,陈福顺在乡下干活,会给牲畜上夹板,虽然是第一次料理人,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就上了,徐大发配合着她的动作,一边嘶嘶喘气,一边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忧虑地说,“你看风这么大,我们这边一条街几乎窗户都烂了,回来的时候,还隐约听到有人哭……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我们这都这样,西街那里……”

  陈福顺叫舅父别说话了,她要缠夹板,会更痛。徐大发果然痛得大叫,葛谢恩忧虑地扎着手,时而看看父亲,时而又看看屋外的积水,面色阴晴不定,显然也很犹豫,甚至光是想想就怕得颤抖了起来。过了一会,她猛然一咬牙,走到门边,就蹬上了父亲刚脱下的橡胶雨靴,又披上了湿漉漉的雨衣。

  “福顺,你在家看着我爹,我去西街那边看看!”

  陈福顺在缠布条的紧要关头,不敢松劲儿,半回着身子,以一个特别不得劲的姿势,愕然地望着表妹,“谢恩?!”

  葛谢恩的面目全笼罩在雨衣兜帽的阴影里,看不出她的神色,“我妈是吏目……我们家得做表率!”

  “我既然总想干点什么,那也不能老是嘴上说,这时候我就得出来干点什么……”

  她的语气一开始还有些颤抖,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到末了却越来越坚定,葛谢恩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不少,眨眼就变了个人,“爹,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我去街坊再叫些人!风还会再起,雨越来越大了,廖主任昏倒了,得有人把街坊们组织起来!都这样躲着不行!既然我有这个想法,那就我先来!”

  话一落地,也不听徐大发着急的叫唤,葛谢恩转身就冲入瓢泼雨幕之中,速度比她父亲要快得多,一闪就没了踪影!

第1075章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哗啦——哗啦——”

  雨后初晴, 艳阳高照,原本清凉的环境在日照之下迅速升温,让码头边本来就浓重的腥臭味, 在阳光下更加刺鼻起来。体弱些的百姓, 光光是这股子气味都受不住,恐怕要有晕厥的危险, 穿着高筒雨靴, 分布在码头四处干活的力工、干事, 脸上也都佩戴好了口罩,尽管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很快就把纱布打湿了,让他们的眉头皱得更紧, 但也没人摘下口罩:这股子气味不是好玩的, 若不带口罩真有生病的可能,因此尽管再不舒服也得强忍着。

  “太臭了!是不是污水厂被冲破了!”

  短促的抱怨声时而从各个角落中响起,还有刺耳的刮擦声, 铁锨铲起货栈地面上, 海水冲来留下的淤泥和垃圾杂物, 当然也少不得有海鱼被卷着吹到地上,成为浓浓的腥臭源头,被毫不留情地铲到小推车里, 力工们麻利地推着它往码头一角走。

  在那里还有人进行分类:淤泥、死鱼都可以肥田卖钱,碎玻璃、石子, 都是建筑材料, 可以镶嵌在墙头防盗,或者做在地里作为石子路的建材。都是能卖钱的东西,便不会被浪费。说实话, 若非这些东西都能卖上一点钱,羊城港的垃圾处理都会是很大的问题。也就是这一行衙门不抽税,除了脏臭一点以外,获利还十分丰厚,作为如今天下第一大都市,羊城港还能维持买地一贯的整洁和体面。

  “虽然臭,但没那股子刺鼻的氨水味,和污水处理厂肯定是无关的。那是在城西面,都能臭到这来,城里不是全完了?”

  葛爱娣也戴着口罩,在人群中巡视着,看到有缺人帮把手的地方,便忙上前去充数,她下过田,对肥料的味道是很熟悉的,因此肯定地说,“就是死鱼味,还有就是附近的屠宰场,那里临时养着猪的,怕不是有死猪被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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