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不语,手依然稳稳地按着郁老大的后颈,目光转到郁老爷子身上。
郁老爷子心惊肉跳地看着她,连声音都不稳,“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第一次,作为郁家的大家长,郁老爷子终于露出惧意,惧怕这个孙女。
郁老三等人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惧色,他们都呆住了。
原来老爷子也会害怕的吗?
他在郁家辈份最高,向来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妥协,他确实光明正大地偏心大房,也能将其他不满的人摁下去,让他们乖乖地当牛作马,为这个家付出,供着大房读书。
郁离道:“阿爷,我没想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她仍是摁着人,就是不松手。
郁老大被迫跪在那里,脑袋低垂,血液开始逆流,晕头转向,汗水湿透了衣服。
他自诩是读书人,身上穿的也是读书人的文士衫,布料柔软贴身,这一出汗,就极为明显,湿嗒嗒地黏在身上。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有多狼狈。
郁老爷子与她对视半晌,终于明白了什么,面上露出颓唐之色。
他说道:“离娘,你误会了,其实这次叫你回来,是想趁着你大伯也在,和你们说说分家的事。”
分家?!!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就连那边摔得头昏脑胀的陈氏也瞬间就清醒过来,直觉不好。
郁老爷子没管他们怎么想,继续说:“你先放开你大伯,咱们好好聊聊分家的事。”
郁离看着他,“真的?”
“自是真的。”郁老爷子肯定地说。
“老头子!”郁老太太尖叫,“不能分!”
以往她动过分家的念头,可当老头子真说出分家两个字时,她又不愿意了。
郁老爷子没理她,仍是看着郁离。
与他对视片刻,郁离终于松开了手。
在她松手的瞬间,郁老大直接摔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浑身汗涔涔的。
郁老三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快意。
郁老太太心疼地过去扶大儿子,焦急地问:“老大,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郁老大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双眼一闭,便这么晕过去。
“老大!”郁老太太吓坏了。
“相公!”
陈氏也吓坏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扑过去,抱着他哭起来:“相公,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去县衙告官!”
“告官”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人心中一跳。
特别是二房的人,脸色大变,郁金姐妹三个都吓得白了脸。
如果大伯娘真的去告官,那大姐她……
郁琴和郁敬宗仇恨地瞪着郁离,附和道:“娘,一定要告官,告她不敬长辈,让县老爷打她板子。”
“将她投入牢里!”
“不敬长辈是要坐牢的!”
“还要坐囚车示众,被砸烂菜叶子!”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吓唬着郁离。
他们哪里知道忤逆长辈是什么罪,在县城看过一些相关的话本,跟着杨家小姐听过唱戏,所以就随口编的。
郁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的神色平静,说道:“可以啊,在你们告官时,我会先打断郁敬德、郁敬礼的手脚。”在陈氏和郁老爷子脸色大变时,她又说道,“你们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说到这里,她终于不耐烦,觉得这些人上窜下跳的,让她很心烦。
于是她烦躁地说:“算了,反正都撕破脸,不如现在我先将你们的腿都打断吧!”
说着,她提着那根从郁敬宗手里抢来的棍子,就要朝昏迷在地的郁老大的腿砸过去。
“住手!”
郁老爷子的声音都破了音。
他以一种非常敏捷的动作扑过来,挡在郁老大身上。
郁离手里的棍子一顿。
她平静地说:“阿爷,你让开,我不打你!我先打断大伯的腿,然后再去县城,打断郁敬德、郁敬礼的腿。”
“不可!”
昏迷的郁老大瞬间睁开眼睛,眼里第一次露出惊惧之色。
他朝郁老爷子说:“爹,咱们分家吧,快点分家!”
刚才老爷子便是用分家安抚住郁离,他自然听到了,怕郁离真的狠心打断他的腿,然后去县城打断两个儿子的腿。
就算事后郁离要被官府判刑,他和他的两个儿子也毁了。
他的两个儿子可是要参加科举,要考秀才,要考举人,将来还要做官的。
郁老大不敢拿两个儿子的前程开玩笑。
那是他最优秀的两个儿子,他的科举梦都在两个儿子身上。
就算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敢去尝试。
可以说,郁离狠狠地拿捏住郁老大的软肋。
对他来说,长子和次子的科举排在第一,可以为了这个而退让,任何事都要在这之后。
郁离现在做的事,已让他心生惧意,哪里敢去判断她话里的真伪。
-
见郁老大突然醒来,众人有些反应不及,然后就听他说要分家。
一时间,他们也顾不得去猜郁老大刚才是真晕还是假晕,都盯着郁老爷子。
分家是大事,没人不重视。
郁老爷子忙点头:“对对对,咱们分家。”
和郁老大一样,他也将郁家改换门庭的希望放在两个孙子身上,容不得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郁离的威胁同样拿捏住他的软肋。
与他们相反,郁离根本没软肋。
拿二房的人威胁她?
二房的人有什么好威胁的?他们本来就过得凄惨了,没什么前程可言,可以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当郁老爷子和郁老大一起同意分家时,郁家的分家也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郁离随手丢开棍子,将它从窗口抛出去。
她说道:“那行吧,我暂时就不打断郁敬德、郁敬礼的腿。不过如果你们哪天去告官,或者去找族长、里长他们,我就先去打断他们的腿,届时我自愿接受惩罚,不管是族里的惩罚,还是官府的判决,都无怨言。”
说完,她好心地问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郁老爷子和郁老大父子俩嘴唇直哆嗦,已然说不出话来。
这是威胁。
“虽然我会坐牢,或者还有其他的惩罚,但有两个堂哥的断腿陪着我,我这样也不算亏吧?”郁离继续好心地问他们。
众人:“……”你当然不亏,只有大房亏死了!
陈氏也同样说不出话,她捂着心口,快要呼吸不过来。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她居然宁愿接受惩罚,也要打断敬德、敬礼的腿,明明他们都没招惹到她。
正是因为郁离说的这些话,让在场的人明白,她是认真的。
只要他们去告官,或者找族长、里长,她就先打断郁敬德他们的腿,让他们一辈子都无缘科举。
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她确实不亏。
郁老爷子哆嗦好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没人会去告官!”
作为一家之主,当他作出决定后,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郁老大低着头没说话。
郁老太太和陈氏的眼睛都红了,郁琴和郁敬宗敢怒不敢言。
郁离终于满意,问道:“什么时候分家?”
郁老爷子沉默片刻,说道:“明天,明天早上请里长和族长过来,让他们主持分家。”
“行!”郁离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明天早上我也会过来。”
听到这话,郁老爷子嘴巴动了动,没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她想来就来,他们也没法子阻止她,有她盯着,这分家他们是不可能偏心的,如果偏心,还不知道她又做出什么。
郁老爷子现在明白了,这孙女的本性就是个疯癫的。
她是光脚的,什么都不怕,就连告官都不怕,根本没什么能拿捏得住她,反倒是她狠狠地拿捏住了他们。
如果不顺着她,说不定哪天郁敬德、郁敬礼的腿就要被她打断。
除非他们能确定,可以狠狠地压制住她,确保她毫无反抗之力,方才能和她彻底撕破脸。
可现在他们根本没这本事压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