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晏南镜嘴唇张了几下,“长公子不是还有贵人么?”
“贵人在这,长公子也不是孤身一人啊。”
齐孟婉几乎要笑出声了,奈何要顾及兄长的颜面,只能死死憋住,辛苦的把要冒出喉咙的笑声给生生压下去。
齐昀望着她,神情哀怨。
晏南镜转头过去,不去看他。
齐孟婉见状憋笑憋得更厉害了。
“好了。”齐孟婉出来打圆场,“反正知善就在这儿,比我们兄妹,知善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呢。”
她看了一眼齐昀,让他不要过头。
随后满面愧疚的去看晏南镜,“如果不是为了我,知善也不用离开兄长,一人呆在宫里、”
“我哪里真的看着贵人从邺城里孤身过来?”
她人都已经来了,说再多那些话也没用,不如大家都高兴。
齐孟婉听了,亲昵的靠在她的肩膀上,“除了亲人之外,就知善待我最好。”
晏南镜忍不住笑,“那待会贵人让庖厨多送些炙肉来,我喜欢这个。”
她点点头说好,然后又想了想,“再配上点桂花酒。我这儿有个宫人善酿桂花酒,不醉人,后劲也不大,桂花香浓。正适合我们。”
齐昀坐在那儿听晏南镜和齐孟婉一言我一语,说着待会要用什么。她在这儿,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径直直接向她看过去。也不怪哪怕他从未透露,旁人也能知道他的心思,心里有人,且那人在眼前的时候,哪怕再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了。
他含笑听着她说要庖厨里该怎么处理羊肉,要怎么腌制,怎么烤。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眼里亮亮的。
“就是没有菜蔬相配,要是有菜蔬就好了。”
晏南镜说完,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只有到了季节的时候,才有供应。要不然只有温泉附近会有一些,但是那些都会供应帝后。至于别人就只能眼馋了。
“所以我才说做皇后好。”齐孟婉压低声量,有些烦躁的吐出口气。
“算了。”晏南镜看见齐孟婉气苦的模样,捏了捏她的掌心,“炙肉也不错,不是还有桂花酒么?其实荆州那边年里要吃米糍,我喜欢用醪糟来煮,再撒上桂花,也很好的。”
邺城和洛阳里的饮食和荆州不一样,再加上吴楚虽然盛产鱼米,但地多河溪瘴气。北人一般觉得吴楚的饮食不过鱼鳝,满嘴鱼腥,上不了台面。
但是晏南镜说起荆州的米糍,言语里满是淡淡的笑意和怀念。听得她都起了兴致。本来宫里庖厨做的那些膳食,基本上每日都差不多,正好换一下。
“那马上叫人去准备。”
齐孟婉立即道。
“给我也准备一份。”
齐孟婉吓了一跳,就见到齐昀坐在那儿,手里还拿着朱玄两色的漆卮。
“阿兄?”齐孟婉愣愣望着他。
齐昀有些好笑的看过去,“怎么不能给我准备一份?”
齐孟婉赶紧摇头,“只是好奇,阿兄竟然也喜欢。”
这些甜腻软糯的膳食,都是女子喜欢的,男人尤其是那种征战沙场的男人,更喜欢大口吃肉,大口饮酒。酒水还是那种能醉人的烈酒。如此方才过瘾洒脱。
父亲齐侯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觉得齐昀也应该这样。
“换一换也好,而且我以前在荆州的时候,也看过知善用过几次,一直好奇。”
齐孟婉看向晏南镜,嗯了一声,连连点头。然后就让宫人去办。
午膳的时候,侧殿外摆起了烤肉的炉子,宫人跪在炉子前把肉串摊开,其中还有切割整齐的羊肋。
元月里,洛阳滴水成冰。就算出了日头,阳光落下来,也都是冷的。没有半点暖意。烤肉若是在庖厨里烤好了送来,小会的功夫就凉了,油脂凝结在肉块上。看着都没有胃口。
所以就设在侧殿,送过来也就几步的功夫,都还是热的。
宫人先送上了米糍,晏南镜尝了一口,和阿元煮的还是不一样。不过宫里的东西比在荆州的要上乘很多,也算是别有风味。
醪糟和米糍一块下肚,浑身暖意洋溢。身体暖和之后,那边羊肋骨也已经烤制的差不多了。
肉都是选取的八个月的小羊,肉质鲜嫩,上面裹着一层蜜色的蜂蜜。肉质酥软,手艺不是一般的高超。
晏南镜捧着肋骨,那边齐孟婉已经举起食案上的铜酒爵,“阿兄,我敬你。愿阿兄来年心想事成,鸿程万里。”
“心想事成?”齐昀脸上的笑有些深,随即将自己面前铜爵里注满酒水。持起来,对齐孟婉就是一敬,“也祝贵人早日实现心中所愿。”
齐孟婉笑起来,仰首就将酒水一饮而尽。齐氏一门是武将出身,饮酒里痛快潇洒,哪怕是女子,也没有多少讲究。
齐孟婉敬完了齐昀,让宫人把酒爵给满上,看向晏南镜。
方才晏南镜就已经备着了,见着齐孟婉转身过来,她持起面前的漆耳杯,“愿贵人来年身体康健。”
这个也好,毕竟两军对阵打仗,不是看杀伤敌军多少,而是看彼此谁能更扛得住。
朝堂后宫也是如此,想要相争,也要身体安康。否则病倒了,那简直便宜了别人。
“多谢。”
齐孟婉说着,仰首就是饮尽。
酒水喝下去是甘甜的,晏南镜学着齐孟婉一饮而尽。
往日养父和兄长和她说,饮酒过多容易伤身,所以也不怎么准许她饮酒。就算年节里,也是让她慢慢悠悠的喝。现如今一饮而尽,她险些呛住,抬手掩住口轻咳了一声,满面不好意思的望了齐孟婉一眼。
齐孟婉完全不在意,她让宫人继续把酒爵里的酒水住满。
如此下来,肉吃了不少,酒水也喝了很多。
等到宴会结束,晏南镜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时不知道是吃肉撑的,还是喝酒灌的。
一行人去殿外走走。漪澜殿附近的风景还是不错,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草木,但是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伫立在半空的复道上,眺望远处,慢慢散步,也算惬意。
过了小会,晏南镜听到齐孟婉嘶了一声,拧着眉头捂住肚子。
“贵人怎么了?”晏南镜赶紧和宫人搀扶住她。
齐孟婉脸色有些发红,抬眸望她一眼。
都是女子,没什么不好明白的。晏南镜马上明白她可能是癸水突然来了。她赶紧的让宫人扶着齐孟婉离开。
齐孟婉脸上通红,“真是的,怎么挑这个时候。”
说着又看她,“我先回去更衣,知善和阿兄就先散心。”
晏南镜颔首,目送她一路远去。
“这是身上不好吗?”齐昀问。
他没有女人,即使当初和她住在一块过,但也是彼此在不同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女人的那些事。
晏南镜对着他,也不好和人兄长解释这种事,“算是吧,不过不是大事。”
齐昀仔细看她脸上,的确是没有半点慌乱故意遮掩的神色,这才放心。
今日天公作美出了阳光,不过这阳光落在身上,却没多少暖意。
晏南镜双手拢在袖子里,看了一眼前面的齐昀,几次开口,却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知善很讨厌我吗?”
前头的人突然回身过来,晏南镜被这话弄得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这么说?”
“贵人在的时候,知善和贵人有说有笑,就算我说几句话,知善也会应答。可是贵人离开之后,知善就不言语了。”
“是我让知善觉得不快了么?”
他定定的望着她,神情里看着似是有些踌躇。
晏南镜望见他几次欲言又止,明白他怕是想起那些往事了。
“是不是因为当初我举动太过放肆,以至于吓到了知善。我……”
“我没说过我厌恶你啊。”晏南镜听不下去了。
说罢,她就望见他的眼底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喜,那欢喜在他的眼底里迸溅四射,几乎一眼就能望见。
“真的吗?”
他上前一步,急切问。
“我为什么要厌恶你啊?”晏南镜不由的反问一句。
“因为我当初初见面便是冒犯了你。此事即使知善没有再提起,但我也心里明白的。”
他做过的所有事即使她不提,他心里都清楚。
她不去触碰,他也不敢动。仍由在心头上盘踞。
“……没有。”晏南镜看他小心翼翼,闭眼缓缓吐出口气,她站在那儿扬起头颅看他,“我没讨厌过你。”
他被着巨大的惊喜给打得晕头转向,在新禧的阳光和凌空的复道上,浑身都是浸入在近乎浓烈的雀跃里。
即使此刻还没到春日,但是他的心已经在莺飞草长了。
晏南镜知道自己方才那话里的含义,面上隐约有些发烫。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个时候收回是不好收回了。
这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齐孟婉留下来的那些宫人们离的远,不疾不徐的跟着,他们说什么,那些宫人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哪怕如此,她突然一股没来由的窘迫,调转过头去,脚步加快,把他甩在身后。齐昀见状,赶紧加快跟上去。
“知善等我。”
齐昀几步的功夫,就追了上来。
“你这人,就是不做让人喜欢的事。”她听到他的脚步就在自己身后了,窘迫里来了这么一句话。
她才要走得更快些,手腕被他拉住,她生生的被他留住。一头径直撞在他身上。
“那怎么才能得你喜欢呢?”他垂首认真问。
第091章
这话问得她目瞪口呆,然而面前的人却不觉得自己这话里哪里不对。他依然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低垂。他这会格外温顺,像是年幼的马驹,对着信任的人,将自己柔软的脖颈完全袒露出来。
他这幅模样,让她颇有些手脚无措。晏南镜不是没有见过他不设防的模样,平日里两人相处的时候都是如此。但是眼下却比平日里更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