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来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只见着许堇满面担忧的跑过来。
“不要往前走了。”齐昀突然道了一声,他回首示意晏南镜等人止步。
毕竟看人笑话,也容易得罪人。只要让对面的知道新妇带了不少人过来就行了,至于带来的都有谁,就不必让人知道。
齐昀回首,对褚夫人等人点点头,快步上去,也不看哭得梨花带雨的许堇,吩咐一旁的家仆把婚服给齐玹重新穿上。
众人下手都十分的精妙,不打在头脸手脚这种容易让人看到地方,全都在腰臀上。齐玹额头面颊上都是薄薄的一层汗。
他抬头看着齐昀转头过来望着他,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一把将旁边的许堇推开。
“新婚燕尔,新婿不该对新妇如此,要是父亲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齐玹几乎咬碎了牙,甚至口里都能尝到浅淡的腥甜。
齐昀看了一眼周旁,之前把齐玹绑起来鞭打的儿郎们,又围拢过来,嘻嘻哈哈的给他把衣襟袖口的褶皱抚平,笑闹着推着他往那边的门内去。
许堇跌跌撞撞的跟着走了两下,两边婢女搀扶跟在后面。
齐昀背手看着,过了小会,他回头过来,“诸位一块过去吧。”
贵妇们颔首,到了门内,齐昀回身对众人抬手一礼到底。紧接着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晏南镜看着他的背影在火光里渐渐远了,微微的松了口气。
方才在门外见到他突然出现,有瞬间她的心是提起来的。她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那,也不知道会做什么。
然而一场下来,什么也没发生,甚至两人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看起来,中郎将那儿是没什么事了。”
褚夫人开口道。
晏南镜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中郎将心怀四海,男女私情自然不值一提。”
褚夫人回首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面上多了些许笑容,“我之前还担忧,现在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晏南镜笑了笑,她和众贵妇一道,往原来的地方赶。庭院里点了庭燎,熊熊的火从庭院照亮到过廊上。
过廊上有婢女过来,见着贵妇们马上退避到一边。
“女郎。”晏南镜听到有人叫她,她回头过来,一个婢女双手送上一只小巧的盒子。
她接过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婢女就退到浓厚的墨色里了。
等到了室内坐下,因为前头新婿挨了一顿打,齐玹父母已经离世,没有主事的人。所以贵妇们也比较随意。
晏南镜低头开了之前那个婢女塞到她手里的小盒子,极其清凉的药香从内里散溢出。
她看了下手上被蚊虫叮咬出的包,外面的蚊虫特别毒,叮一下起好大的包,痛痒的厉害。这一路过来,就算是身边的褚夫人和李伯姜也没看出来她被叮了。
晏南镜迟疑了下,还是挑了点药膏涂抹在手背上的那些红肿的坟起上。
旁边的李伯姜闻到清凉的味道凑过来,见到她手上涂着的药膏,自己也要。
“幸好知善带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忍多久。”李伯姜把药膏仔细的涂抹在手上,涂上之后满是清凉。
晏南镜愣了下,笑了笑。
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新妇快要入堂了。
所有的贵妇们起身过去。
齐玹父母离世,由齐彪这个长辈来充当父母,坐在高堂上,接受新人的跪拜。
晏南镜跟在褚夫人的身后,一眼就见到齐昀。齐昀容色出众,想要不注意到他,也很难。他没有看向这边,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转头和一旁的崔倓笑着说了几句。
晏南镜看到,心头重重一跳。
她闹不准齐昀的意思,但之前她听过齐昀对崔倓的贬低,现如今交好,这里头的用意,让她不得不多想。
那边齐玹许堇过来,齐玹已经整理好了仪容,除却跪拜行礼的时候,步履间有些许的蹒跚之外,看不出什么异常。
齐彪也不耐烦在这儿坐久了,等新人礼节行的差不多,也就抬手让人下去。紧接着就是开宴。
天气炎热,膳食准备得再好,也提不起来多少兴致。匆匆的用完,就打算回去了。
晏南镜走到门外,见到崔倓,崔倓身边有齐昀,另外还有几人在那。她忍不住顿住多看了几眼。
褚夫人见着,不由得笑了,“不如把人请过来说几句话?”
晏南镜摇摇头,“不了,他看着像是有自己的事,别打扰到他了。”
褚夫人笑着拉住她的手,“善解人意的确很好,不过太善解人意了,反而不好。”
她说完,就让贴身婢女过去传话。
婢女去了没多久,崔倓就急匆匆赶过来,褚夫人见状,带着女儿们到另外一辆车上。
“我刚刚看见你和中郎将两个,在说什么呀?”
崔倓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和中郎将随意说一说。”
崔倓说着,见着她欲言又止,“知善是在担心?”
“不必担忧,毕竟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且我看中郎将的言谈举止,似乎已经不在乎那些往事了。”
不在乎了吗?
晏南镜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但崔倓还是不以为意,“何况你我两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不提你我,也要忌惮我们父辈的声名。”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似乎一切都是她太过小心。齐昀已经彻底的将那段过往放下。只有她一人依然心胸狭隘的疑神疑鬼。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点点头,崔倓摇摇头,“知善到时候就知道了,我们并不会将那些微末小事放在心上,毕竟还有不少事等着去做。而且在邺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来的那么多记恨。”
“大丈夫志存四海,若是只记挂着那些微末小事,那就不是中郎将了。”
说着崔倓话语里有隐约的责怪,“知善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136章
晏南镜听后微愣,小半会的没有说话。崔倓见她面上毫无笑意,只当是自己说话太直接,惹得她不高兴了。
士族推崇堂上教子,枕边教妻。心下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知善不要多想。”崔倓到底还是放软了语调,“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何况像中郎将这样的,还有不少的志向,对于他来说,过去的一笑置之。不会放在心上。”
中郎将在邺城里的好名声,以及他往常的做派,还有现如今他礼贤下士的姿态。实在是叫人想象不到,他竟然为了男女私情这样的小事,就置自己的名声于不顾。
“何况名声这东西,想要好起来难,但是坏起来很容易。一旦坏了,那么再想好,很难了。中郎将会斟酌内里的利弊的。”
崔倓不信世上还有男子为了男女之情不管不顾,就算真的想,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名声和身家够不够。
身份高高在上,又没有到可以随心所欲的份上。那么必定是要瞻前顾后的。
越是身份尊贵,越是不会因为这些旁支末梢的小事,而放弃得来不易的声名。
何况中郎将还没有坐上世子的位置,惹怒齐侯,以至于与世子之位无缘。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划得来的事。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倒是说了不少。”晏南镜回头过去,让婢女搀扶自己上车。也不管留在外面的崔倓。
崔倓见状,“我方才那话,也全都是肺腑之言,而且也全都是在讲道理,并不是在胡搅蛮缠。”
他这话出来,晏南镜推开车簾看着他,“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胡搅蛮缠?”
“我不是这个意思。”崔倓站在车边,“我只是觉得,知善回来的时日还不够长,所以难免想多。等到时日一长,看得多见得多,就好了。”
晏南镜望着他,嗤笑一声,干脆整个都坐回到车内。
“郎君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还请郎君快些回去,免得耽误了就寝的时辰。”
崔倓张了张口,自己明明说的都没错,怎么她还生气了,“知善,我说那些都是为你好。”
“毕竟用对乡野村夫的那套那想贵人,会……”
他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晏南镜制止,“是我说错了,崔郎君不用多言。”
说着,她从竹簾内露出小半张脸,“天色真的不早了,夜里外面蚊虫也多,郎君再在外逗留也难受。”
说完她再也不出声,让御夫驱车。
崔倓看着辎车一路行开,站在后面好半会说不出话。
晏南镜在车里,突然觉得指节上有点肿痛,低头一看,就刚才站了那么小会的功夫,手上又多了个包。
她拿出婢女送来的药膏,浅浅的在上面擦了一层,小会的功夫那股难耐的痛痒就散掉了。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亥时了。阿元到这个时辰都还没睡,听到晏南镜回来,赶紧过去迎接,她已经让婢女们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阿元给她解开外面的衣裙,让她坐在屏风后,把汗水出干净。
士族注重养身,夏日汗水淋漓万万不可吹风沐浴,防备湿气出体不尽,成了闭门留寇。对身体无益。
“今日还算顺利?”
阿元说着给端来了一碗热汤。
晏南镜接过喝尽,热汤下肚,浑身出了一层薄汗,很是舒畅。她把碗递给阿元,说不怎么顺利,“新妇见着新婿被作弄,哭着要回去请父亲过来做主。伯母带着其他夫人过去劝,差点没劝住。还是中郎将出面,才没闹出新妇出门就回去的事。”
“中郎将劝的?”阿元大吃一惊,“看来中郎将对这位是真的没有半点情谊。”
阿元见着晏南镜垂眼,轻咳了两声,“那见着崔郎君没有?”
晏南镜面上越发的冷漠,“见了。”
阿元觑她面色冷淡,小心道,“女郎可是和郎君起了争执?”
“我哪敢和他起争执,毕竟是学富五车的人,我说一句,他能说十句。好叫我眼界放宽些,不要心胸狭窄。”
阿元一听,顿时神色就变了,“郎君那些话也太过分了。这怎么能对女郎说。”
“他爱说就说吧,毕竟他是这样的性情,嘴也长在他身上。想要说什么话,我也管不了。”
阿元听后陪着她坐在那儿,“崔郎君也过分了,不管如何,和女郎说话,总要柔和些。”
晏南镜摇摇头,“算了,也是我自己之前过于自作多情。有了这次教训,日后也好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