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也没打算真的和崔倓做对恩爱夫妻,夫妻恩爱难,能和彼此相敬如宾,不管什么时候都给对方留几分情面,就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她不爱崔倓,所以崔倓只要勉强过得去,她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心口这口气还是难吞下去。
第二日外面艳阳高照,晏南镜让婢女搬来冰块,自己靠在冰块旁边的看书。
巳时的时候,褚夫人身边的婢女过来,禀告说崔郎君来了。
晏南镜从手里书卷上抬眼,“我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是没办法去见崔郎君。还望崔郎君海涵。”
婢女闻言低头退下。
晏南镜见着阿元看过来,“昨日夜里,他对着我说了一通的大道理,今日又来,搞不好又是来说道理的。我不耐烦听他那一套。先让他回去,等到他那口心气散了再说。”
婢女把话送到褚夫人那,褚夫人也听说了昨日两个小辈闹的那点不愉快,她自然是站在侄女这边的。
“看来昨日知善中暑气了。”褚夫人看向怔愣的崔倓。
崔倓满脸怔愣,他知道这只是托词,是人不想见他,可是为什么不见他?难道是因为昨日他说的那些话惹得她不快了?
可是那些话他明明说的也没错啊。
褚夫人看崔倓,哪怕崔倓一个字不说,望上一眼,也知道他心下想什么。
崔家的这个幼子,说聪明,偏偏在这种事上犯糊涂。和外人说话,和对妻子说话,那能一样么?
满篇的大道理,那都是在外面和外人说的。怎么全都用在了知善的身上。
崔倓满面不解慌张的看向褚夫人,褚夫人也不打算出手相助。这种事,非得要人自己吃个教训,日后才知道怎么办。
“既然如此,不如季安改日再来吧?”
崔倓还想说什么,但褚夫人几让人送客了。
从李家出来,崔倓在车里不由得长吁短叹,这是真的生气了。他知道那些话她不爱听,但是他也没有厉色,反而是沉下心来,好好的和她说那些道理怎么就成如此局面了?
他从李家出来就忙着去叔父家,他已经到了入仕的年岁了,父亲已经托付叔父来安排他入仕的事。
毕竟是父子,让父亲亲自来到底有些不好。所以叔父从中帮忙。
叔父打算今日带着他去中郎将的府上拜访。昨夜他让知善不高兴,今日他趁着这里头的空隙,赶紧过去来见她。现如今人没见着,只能赶紧的赶到叔父那儿。
崔倓和叔父一碰面,就被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通,“我和你说了,今日要带你去拜见中郎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模样。满头大汗,成何体统!”
崔倓不敢和叔父说自己来之前去了一趟未来新妇家里。只能把叔父的责骂全都兜头认下。
一通骂完,崔璘让左右赶紧的给侄儿整理仪容。
仪容不管什么时候都重要,满脸狼狈的去拜见人,哪怕上位者体谅天气炎热不予追究,那也是丢了脸面。
好生整理完之后,崔璘带着崔倓去拜见齐昀。
现如今虽然齐侯还没有确定世子,但现如今就诸位公子的表现来说,只有长子表现最好,余下的公子陆陆续续都参与到公务和军务里。但是到底比不上前头长兄已经做出成就。
今日是休沐,齐昀的府上来了不少人,都是同僚。
崔倓在邺城颇有声名,也时常被族中长辈们引见到许多位高权重的臣僚。所以里头不少人都认得他。
众人知道这是要正式让侄儿入仕了,面上笑意盈盈。寒暄几句之后,就领着一块去拜见齐昀。
昨日崔倓才和齐昀见过,隔了一个晚上相见,多出些许亲切感。
齐昀抬手就让行礼的叔侄两人起来,和崔璘说了几句话之后,崔璘找了个话头引出自己的侄儿。
“我之前老早就听说过崔季安的名声了,也曾经远远的见过一面。这两日见了,果然是是气宇轩扬。”
他请人坐到坐榻上去,问了崔倓的年纪,“的确也到了担事的时候了。”
崔璘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面颊上有隐约的喜悦。知道入仕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年轻人入仕,即使是清河崔氏这样的出身,也不可能一进来就有好位置。官位这个东西,里头的人不下去,下面的人是上不来。就算官位空出来了,能不能坐上去,那也是要看运气。
毕竟人多位少,能不能选得上,除却看自己和族人的能耐之外。就是看上位者是否欣赏了。若是欣赏,只要不是相差的太悬殊,那么只要上位者一句话,就差不多了。
这个道理崔倓自然也明白,顿时他也有些喜形于色。
齐昀看着,唇边的笑容略有些冷意,他抬袖持起漆卮,等到再放下的时候,唇边的那点冷意已经无迹可寻了。
他拿出了点最近的公务和崔倓说,崔倓知道这是在考他,打起精神全力以赴回答。
有了昨日那场交谈,崔倓没觉得齐昀有多少可怕的,浑身放松,对答流利。
答完之后,齐昀颔首,算是赞许。
齐昀和他说起了别的,高明的猎手,在寻找到最佳的机会前,是不会肆意的发怒。
这是他的经验。
一番下来,崔倓开始的那点紧张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我看之前季安进来的时候,像是有什么心事。昨日我见到季安,还没见到季安如此,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崔倓原先还有些心防,但在齐昀柔和的话语下,略有些放下。
“说来让中郎将见笑,昨日里和未婚妻有些争执,今日看上去她好像有些生气了。”
“季安。”崔倓话才说完,身旁崔璘不赞同的开口。
谁都知道中郎将和那位女郎的过往,即使现如今看来已经没有什么了。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崔倓还是个十七的少年人,在这上面,没有这些年岁大的人沉的住。被叔父这么一体醒,顿时有些后悔。去觑齐昀面上。
齐昀面颊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甚至和刚才比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原来崔季安也会因为这种事烦恼。我听说崔家的这个儿郎,最是心高气傲,多年来一直从未有过中意的人。原本还以为是心高气傲,结果没想到也会被儿女之情牵动。”
“季安言行无状,让中郎将见笑了。”
崔璘忙不迭的替侄儿告罪。
齐昀依然是刚才的笑容,他摇摇头,“有什么无状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没什么好避讳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季安好好和她说。”
他说着,手臂整个都压到凭几上,“此事也不难,不必担忧。若是她生气了,顺着她说几句,平日和人说的那些长篇大论不要说。毕竟你叔父也不会和叔母这样相处的。”
他说着笑起来,崔倓闻言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齐昀说完之后点点头,整个人往内里靠了些许,面上露出些许疲惫。
崔璘看见,知道该走了。立即带上侄儿告退。
这对叔侄退出去,身影完全在竹簾后消失不见,他面上所有的神情倏然沉寂下来,五指握拳,手背上青筋爆出。
崔倓跟着叔父走在外面,崔璘见到四周无人,回头训斥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中郎将的那段往事,怎么还敢在中郎将面前提起来。”
崔倓摇摇头,有些好笑,轻松道,“难道叔父没发现,中郎将早已经不在乎这事了。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还遮遮掩掩呢。”
第137章
“女郎,崔郎君来了。”
阿元听着婢女过来禀告。
“又来了啊?”阿元有些稀罕,她忍不住看向晏南镜,“这都是第几次来了?”
晏南镜摇着葵扇,“他来做什么?”
这段时日,崔倓挑着空余的时候就过来,听说他已经在崔家其他长辈的安排下已经要入仕,正是繁忙的时候。还能见缝插针的找着空闲就来。阿元都不得不佩服。
就算晏南镜不肯见他也没事,每次过来还带着点儿小玩意。上回送了先秦的琉璃珠子,说是从别人处辗转得到的,送过来给女郎把玩。
阿元也见过的,送来的那些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物件,但也都是有年头有来历的。上回的那些珠子,时光久远,珠子上都有些刮痕,但看着依然泛着水样的湖蓝,一眼就知道是上好的。
晏南镜不肯收,但是崔倓都已经走了。褚夫人也不好差人送回去的,收下来的东西,又叫人送回去,这就是对崔倓不满,要给个明确的罪名了。
晏南镜也不好让褚夫人难做,只能放在那儿,原本等着哪日他过来,一同还给他。毕竟他们俩面对面,没有长辈们的那些顾虑。谁知道崔倓像是料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似的,留下东西就走。
几次之后,晏南镜也没得逮他的心了。
“还能如何,怕是过来送东西给女郎赔罪的吧。”
阿元说起这个也有些想笑,开始的时候埋怨崔家的这个郎君心高气傲,连话都不会说。可是这么来来往往好几次之后,阿元原先的那些怨怼也不免有些松动。
“女郎这次去见见吧?正好郎君在这,多少可以把话说清楚。要不然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
晏南镜嗯了一声,她起身来,吩咐婢女把之前那些崔倓送来的东西都带上。就往前头赶去。
崔倓这几次都是和褚夫人说了几句话,留下东西就走,生怕慢上半拍,就会被人追上。
晏南镜到褚夫人那儿,瞧见崔倓就坐在那儿。
“知善来了。”褚夫人见到晏南镜过来,笑着道了一句。
见着崔倓想要起来,褚夫人阻止道,“人都来了,季安还想跑,这可就不应该了。”
这话叫崔倓不好意思的笑笑。
“行了,你们去凉室里坐一坐,有什么话放开说就是。”她看向崔倓,意味深长,“只是说话切莫要不过心了。”
崔倓知道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都被褚夫人知道了。
褚夫人看着崔倓神色略显羞愧的低下头。崔家的幼子,自小过得太顺风顺水,再加上几分天赋,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这心高气傲用在了未婚妻上,简直让她啼笑皆非。
她们不是外人,没有接受他那顿教导的必要。这小子非得让他受到教训才能好。
崔倓敛衽,对褚夫人慎重拜下,“晚辈谨听长辈教导。”
“听进去就好。”褚夫人说罢,让婢女带路,“去吧。”
凉室里附近种了很多竹子,越是天气炎热,这里就越是枝繁叶茂,将炙热的日光全数遮挡在外。又有引入的溪水潺潺,带来不少凉意。
才入门,晏南镜就见着前头站着的崔倓猛地回身过来,他一声招呼都没有,突然一下调转过头,晏南镜差点没刹住脚,一头撞上去。
“我——”崔倓艰难的张张嘴,他自小心气极高,往来都是鸿儒,早已经养成了高傲的性情。现如今要说服软,着实有些艰难。
“那日我言语过分了,知善怪我也是应当的。”
这与众不同的话语,让她眼底里多了几分惊奇,“是吗,不敢当。”
她笑道,说着示意身后捧着匣子的婢女上前,“这些都是郎君这段时日送来的东西,我都让人收好,这次郎君来了,正好都还给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