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张了张嘴,见着她起身径直往卧榻那边去。只能叹口气。
冬夜寒冷,即使屋内点了炭火,人在被衿里还是有些伸展不开手脚。
平日里她入睡的很快,今夜却辗转反侧了好会,才算入睡。
半睡半醒里,身后似乎有什么挤了进来,然后整个人都被环抱住,紧紧缠住手脚。
那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她哪怕没有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比她更盛的暖意从身后传来,融融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她在这暖意里,彻底的睡了过去。
第159章
清晨醒来,她下意识的往自己身旁摸去。旁边的位置放置着一个铜被炉,内里添置了合香,在暖意溢出的同时,满心的芬馥也随着暖意萦绕而出。
昨晚上那个拥抱都像是她熟睡后的一场梦了。
“女郎醒了?”阿元听到帷帐内床榻上的动静,出声问询。
晏南镜手背贴在额头上,模糊的嗯了一声。阿元撩开帷帐,让婢女们把放下来的帷帐等物全都整理好,服侍她起身。
“昨晚上他是不是来过了?”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分不清睡梦和真实,肌肤的温热和触感,梦里可没有那么真实。
晏南镜见到阿元的脸上有瞬间的慌乱,不等阿元说话,她闭着眼,“好了,我知道他的确来了。”
昨晚齐昀来的时候,特意吩咐过不要把他来过的事告诉给她知道。阿元还在想什么借口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谁知道竟然就这么被点破了。
“夫妻没有隔夜仇,拌嘴吵架也实属平常。相敬如宾的夫妻说是好,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女郎和郎主吵了一架,只要不是什么大事,睡了一晚上,也不要放在心上。”
晏南镜坐起来,看向阿元。阿元被她那么一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原本也没和他生气啊。”
昨天说错话的是她,生气的是齐昀。只是她憋着口气,不肯和他先说话罢了。
“算了。”她说着就要起身,阿元见状,赶紧让婢女把炭火盆给挪到跟前,另外将熏笼上放了一宿的衣裳也给拿来。熏笼上熏了一宿的衣裳,除却熏染上的熏香之外,拿在手里还是暖的,上身就可以暖人,而不是用人去暖衣。
“待会他回来,让人和他说,要来直接来就是了。偷偷摸摸半夜三更过来做什么?”
阿元抬头,径直和她双眸对上。“女郎这是要和郎主和好?”
“和好不和好的,原本就是他强求的。他不想的话,那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阿元哎了一声,“女郎别这么说,我看得出来郎主心里是有女郎的。”
晏南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阿元飞快的抬眼暼了她一眼,“女郎也别这么说……”
“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已经成婚了,自然是要认真相处。”
见晏南镜看向别处,阿元也就不说了。
晏南镜对府中的事务没太多插手的意图,她来之前,府中执事就已经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能在府里担任要职的,自然是亲信。饶是有什么动作,也是可忍耐的范围内,不必把这事抢过来自己做。
她才懒得给人费这个心。
“他去衙署了?”
阿元颔首,“郎君也去了。”
“现如今郎君也住在府邸里,也好。”阿元脸上多了些真心实意的笑。
晏南镜冬日里懒得动弹,有几分猫冬的架势。用了饭食之后,就会和婢女们说说话。天气好会出去走走,若是天色阴沉或者起风,干脆就在屋子里围着炉火。
“夫人。”
晏南镜坐在坐榻上看着婢女拨弄炭火,听到有人过来禀报。
“虞夫人派人来了。”
来者是个上了年纪的仆妇,说虞夫人身体不适,让晏南镜过去服侍。
新妇服侍婆母,说破天了都是理所当然。但是阿元听到仆妇这话,顿时就变了脸色。等那传话的仆妇退出去,阿元就拉住了晏南镜,“这恐怕不是好事。”
阿元也做过新妇,知道新妇入门之后,婆母都要给下马威,好让新妇听从命令。王侯家里,不必让新妇每日织布劳作,但也多少也是不怀好意。
晏南镜却摇摇头,“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到了侯府里虞夫人那儿,虽然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外面也枝丫干枯,看着一派的衰败。但是虞夫人这儿,用各类锦帛塑造出花红柳绿,哪怕只是帷帐等物,也让人在这一片衰败里眼睛一亮。
晏南镜一进去,就听到虞夫人扶着额头在喊痛。旁边人说新妇来了,虞夫人唇里冒出了一串儿发颤的叫痛。
“阿家还好吗?”
晏南镜进来就见着虞夫人半躺半坐在坐榻上,室内的婢女仆妇忙的团团转。
虞夫人睁开眼睨了一眼她,“你看我觉得好吗?”
她话语里没有半点亲近,甚至还有浓厚的责怪。
晏南镜倒也不觉得难堪。
“阿家让疾医看过了没?”
这话让虞夫人身上一抖,不由得左右看看,没见到齐昀和齐侯,顿时霎时乱跳的心这才放回去,虞夫人扶着额头满脸责怪,“那怎么样都是男人,让臭男人到我跟前,我不愿意。弄脏了我的地方。”
说着,虞夫人颇有些小得意,齐侯和长子都不在,反正新妇也不会和她计较她话里的真假,也计较不了。
晏南镜说正好,“儿以前在家中习得一些医术,虽然粗浅,但平日看些小病,还是可以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婢女赶紧取出一只小巧的木盒,打开之后,内里就是一排的长针。
“阿家头痛难忍,疾医是男子不好近身,那么儿可以给阿家看看。”
说着,晏南镜就低头从那只小木盒里捻出了一根长针。针长且不细,在灯光下折出胆寒的寒光。
虞夫人看见顿时花容失色,“你、你、你要做什么!”
晏南镜手里捻着长针,满脸莫名,“阿家头痛欲裂,儿这自然是为了给阿家诊治。儿虽然学艺不精,但以前也曾经照看过太夫人,所以有把握几针下去,能缓解痛苦。”
虞夫人望着她手里的长针,面色如土,见着她就要靠近,她整个人惊惶的差点没整个人掉到坐榻下。
“你、你不要过来!”
晏南镜见状,面上的神情越发莫名,“阿家怎么了?”
说罢,越发的焦急,“阿家如此,该不会头风更重了吧?如果继续这么放任下去,会疼痛到呕吐,更甚者会视物模糊,不能轻视。”
虞夫人盯着她手里的针,脸色更加如土。
见着她还要靠近,也不管继续装病了,径直跳下卧榻跑到了后面。只剩下晏南镜和一众侍女仆妇。
仆妇和婢女们大气都不敢出,晏南镜站在那儿一会,也没见到虞夫人出来,估摸是不会出来见她了。
她干脆把手里的针放回去,在那儿好声好气的继续劝说虞夫人出来,然而虞夫人半点不为所动。
“还是去请疾医过来。”晏南镜看向一旁的仆妇,“看似是小病,若是拖长了,那也不是办法。”
“我不。”虞夫人的嗓音从屏风后出来,“我现在好多了,你回去吧!”
“阿家这么着急唤儿前来,必定是疼的厉害,否则阿家是不会让儿过来的。”
这叫虞夫人怎么说,说自己不想看到长子和新妇你侬我侬,恩恩爱爱?
这千万说不出口的,照着长子那脾性,虞夫人都不知道还有怎样的一番道理等着她。身边的人也要陪着一起被骂。
“阿家头疼欲裂,这会好了?”
屏风后面,好会没有听到虞夫人的话语。
“好了。”好半晌,虞夫人的话语从屏风后传来,“所以你回去。”
“这头风时而发作,拖长了也不好。”晏南镜伫立在那儿,耐着性子劝虞夫人,“还是让疾医看看吧。阿家信不过我,侯府中的疾医总能相信的。”
虞夫人依然说不,两人对峙一样站在屏风两面。晏南镜温言软语,劝说了好久。
虞夫人在屏风后站的腿软,她不知道那边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好的体力,两人隔着屏风都已经站了那么就,她竟然还能依然能站在那儿屹立不动。
虞夫人已经站不住了,这时候突然有个仆妇奔跑进来,“夫人,君侯召长公子到侯府了!”
齐侯这些日子,对长子左右看不顺眼,甚至发怒的时候,若是齐昀在场,说不定还要拿来出气。
上回齐侯当着一众臣僚的面,打伤了齐昀的额头,虞夫人躲起来哭了一场,齐侯前来,她稍提起一句,就在齐侯的注视下不敢多说了。
“怎么来了?”这下虞夫人也不在屏风后躲着了,径直出来问道。
这个仆妇也不知道,能知道人来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别的,她也不能知道。
虞夫人皱眉,径直往晏南镜那儿看去。
“阿家现如今不如先等等,等那边把事谈完了,再把人请过来问问。”
齐昀一路过来的,几乎路上所有人,不管身份尊卑,都有意无意的,瞟过他额头上的伤,哪怕明面上无人敢说,但是私下里都已经传开了。说这位长公子其实已经遭到了厌弃。
但齐昀余威还在,那些人也仅仅只是偷偷瞟一眼,在齐昀面前依然还要毕恭毕敬。
到了堂内,只见着一圈老将围着炭火,正在商议事。
齐昀过去叉手行礼,叫了一声君侯。
齐侯抬眼,抬手示意他起身,“辽东又反了。”
齐侯见齐昀神色淡淡,“看来你是早料到他们会反了?”
“君侯仁慈,辽东之前造反,君侯只是杀了首恶,并没有伤及其余人。那些人本性不改,卷土重来,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这话说的谁也挑不出错处,但是齐侯知道长子早就在之前就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有意放那些大族一马,等着他们造反。事不过三,就算是士族也是如此。既然事到了第三回 ,那么就算被族,也怪不了他。
“你这小子。”齐侯半是感叹的笑骂了一句,他手肘压在凭几上,上下打量齐昀。
“你去平定这次的辽东之乱吧。”
齐昀微微抬头,齐侯笑容满面看着他,“现如今恐怕也就你最有闲了。我麾下不养闲人,那么你去最合适。”
齐昀立即道是。
齐侯坐在那儿,“你的那个新妇也一并去吧。我知道你对她用情深,也实在不忍心让你们夫妻分离,何况以前原本也有让家属跟随大营而动的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