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日子,一直等你的家书。”
他说着,低头下来,轻轻抵在她额头上,“会给我写家书的,也只有你了。”
晏南镜笑了,“这叫什么话,难道阿家还有晏郎他们都不会和你写?”
虞夫人万年不着调,用在齐侯身上的心思可比亲儿子多得多。她要是能写家书,恐怕也是冲着齐侯去。齐昀那儿能得两三句话就不错。
而齐晏年少,每日里读书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虽然是一母同胞,但毕竟不在一起长大,也难说到一起。
这么一圈算下来,齐昀说的似乎也没错。
她面上一僵。这瞬间的变化被他捕捉到。忍不住笑了。
晏南镜听到他这声笑,脸上顿时火烧一样的红了,赶紧为自己辩解,“我以为这样会让你分心——”
“我就不该想这么多,想你了就给你送书信过去,反正只要你喘气就会看,我怕什么!”
晏南镜干脆道。
齐昀眨眨眼,很是纯良的望着她。
明明就是百经沙场,但是这会儿他那双眼纯净到了极致,低头看下去竟然像是温驯的鹿。
“好。”她话语才说完,齐昀笑着开口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不能骗我。”
晏南镜不服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闭上眼径直投入她的怀抱中。
晏南镜抱住他,仍由他完全靠近自己的心口。
“累了?”
齐昀摇摇头,“还好,就是觉得稍稍有些烦心。还是回来好。”
“你在邺城,除了那个毒妇之外,还有人敢对你不利吗?”
这便是要记仇了,怀中的人平日里看着性情温和,那不过是表现出来的假象。
晏南镜有些哭笑不得说没有,“现如今也不是之前,那些夫人们有事没事就来上门献殷勤。连着阿家那里都有。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讨好,没有像许夫人那样的。”
“后面贵人回来了,时常去贵人那儿陪伴才得了安宁。”
齐昀听着定定的望着她,晏南镜见状忍不住有些好笑,“难道这种事上,我还有什么必要隐瞒的,还是说在你看来,我竟然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
“我是担心你要学那些妇人所谓的隐忍,不会就好。”
晏南镜摇头说不会,“就没有人教过我隐忍。”
“就算是婶母,她的帐我都记着当着阿叔的面直接讨回来。”
人情冷暖,当初齐彪妻子当面对她爱答不理,后面齐彪上门,她也故作关怀好好的当着齐侯的面,问候了一番婶母的耳聋眼盲是否好了。搞得齐彪尴尬万分下不来台。
照着男人一惯的做派,只会记在家里,回去少不得要鸡飞狗跳一番。这比她当面讥讽可有用多了。
齐昀在她怀里笑得越发欢快,这事他当然也记得。那位阿叔万分尴尬的时候,还止不住的瞟他,指望他能制止一二,好挽回些颜面。
他只是在一旁故作不懂,仍由这位阿叔面红耳赤。
“这就好,有气不要隐忍在心里。现如今不比往日,发出去也就发出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说完,回身过去抱住她,“我是真想你。”
晏南镜抱住他更紧了,听到他这么说,“有多想?”
他摇摇头,“深夜寂静之后,吐息之间全是你。”
她忍不住在他肩头掐了一把,听到他道,“有时候我在想,你会不会突然一日过来。”
晏南镜无奈的笑,“君侯还在那呢,我哪里能。”
“是啊。”他叹了口气,“而且这么冷的天,我记得你体质畏寒,比起一路奔波。还是在邺城里更好。”
“还是我来见你更好。”
说着,他从她的怀里抬头笑吟吟的望着她。
他的气息铺面而来,她闭眼仍由两个人的气息完全交融在一起。
齐昀没有骗她,的确他没有让她冻着。他身上像是点了火,那熊熊燃烧的热意毫无保留的全都渡了过来。
他重力闯入,而又微风细雨的和她厮磨。她被这碾磨逼得几乎疯掉,在他肩头狠力一口咬下去。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痛楚一顿,而后疾风暴雨一般袭击而来。
他低头,贴在她的唇上,将那所有的破碎的旖旎的声调全都吞入口中。他扣住她的手掌,紧紧的压在柔软的卧榻上。
齐侯还没有回来,齐昀先行回邺城,和晏南镜一道去拜见天子。
天子病得有些重,没有见齐昀,只是让人出来说心意领了。让齐昀在门外行了君臣之礼,便让他离开了。
齐昀从天子那儿出来,见着等在那的晏南镜。
“这么快就从皇后那里出来了?”
晏南镜笑了,“殿下现如今防备我防备的厉害,说上两三句话,就说要给陛下侍疾让我退下。”
齐昀嗤笑一声,晏南镜知道他笑什么,笑韩皇后的不自量力和分不清局势。天子都已经寄人篱下了,依附于天子的皇后又能尊贵到哪里去。
“我原本以为依照她的出身,多少会识时务,看来是我高看她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拿捏着她的那套皇后架子不放。”
晏南镜倒是不放在心上,“无事,时日还长。何况——”
何况韩皇后能在那个位置上多久,都还不知道呢。齐孟婉必定是要她给自己孩子偿命的,两人不仅仅是分胜负,也分生死。现如今形势倒转,哪里可能白白放过仇敌。
齐昀当然明白这里的道理。他摇摇头,“知善对这些人脾气倒是好。”
说完他又道,“要是对我也这般好就好了。”
晏南镜没好气的乜他,“那是因为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你难道也这样?”
齐昀当然知道,但就是要酸上这么一回,“那也不值得你这般的。”
“哪日君侯直接把她解决了,我直接都不搭理了,”晏南镜不知道他到底酸韩皇后哪点,“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嫌她晦气,所以顺势就出来了。哪里来的什么对她比你还好了?”
终于她见着齐昀笑起来,拉住她往另外一条道走。
“明明就是位高权重,怎么性情跟个孩子似的?”
她这话才出来,前头的齐昀回头过来,“我哪里位高权重了,再说了,位高权重那是对着外人的。”
晏南镜失笑,也只能随他去。
齐侯在几日之后终于回来了,一回来马不停蹄,带上臣僚儿子们,上天子那儿请罪。他一马当先人噗通跪下,然后放声大哭。有他开头,后面的臣僚们也放声大哭,哭声一时间震天动地。
齐昀跪在齐侯身后,听着哭声莫名的有些想笑,心里这么想,也就真的轻笑出声了。
旁边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惊恐的看过来,那边的齐晏爆发出更大的哭声,将那些惊愕的注视全都拉了过去,又开始痛哭。
天子被内官搀扶着出来,见着门前跪了的一片。
齐侯见着天子出来,不等天子开口,径直道,“臣无能,没有保全宫室!以至于朝廷颜面受损。臣死罪啊!”
说着,又是俯身磕头。
天子不能真的任凭人跪在地上,伸手把齐侯从地上搀扶起来。
“此事怪不得卿,谁也没有想到乱军既然如此丧心病狂。”天子说到此处,似乎也动了真情,眼中通红,“朕知道卿是忠臣,所以也从未怪过卿。”
“洛阳落入贼手,响应前来勤王的,寥寥无几。”说到这里,天子的笑多了几分无奈,“卿有这份效忠之心,朕已经十分宽慰了。”
“臣愧对陛下啊!”
齐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半点都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手臂上压着的那份重量,险些让天子一个趔趄。
旁边的内官眼疾手快见到,赶紧过来搀扶住,免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天子颜面尽失。
“朕知道卿的苦心,”天子站定了,满面欣慰,“不过好在洛阳已经收回,朕也可以回去了。”
“陛下,宫城大火延绵几里,宫室衙署等,绝大多数都已经焚毁了。陛下若是回洛阳,恐怕——”
“难道就放任大火不管吗?”
天子咬牙质问道。
齐侯心里冷笑面上不显。
“火是乱军撤离的时候放的,臣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大火延绵,风一吹火力更甚,臣等也是有心无力啊。”
天子听后闭眼,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亏得有内官搀扶住,才不至于人前失了颜面。
“卿已经尽力了,”天子稳了稳神,抬头望了望天,天色灰蒙蒙,也不知道是否又要下雪。
“卿一心为朝廷,卿已经尽力了。不要再自责。”
天子强撑着,把齐侯给搀扶起来,“卿能平安回来,朕应该好好谢卿才是。”
前头的这一切,都有人送到太夫人那里。说起来,侯府不是行宫,就这么大的地方,想要知道什么,真不难。
“还真哭了。”太夫人听到秦媪的转述,忍不住蹙眉,“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领着一大帮人在那里又哭又拜,也不怕生病。”
晏南镜在一旁陪着,“毕竟陛下还是陛下,南北宫被焚,还是要和陛下陈情。”
太夫人呼出口气,这时候婢女来报,说是齐侯已经过来了。
稍会的功夫,齐侯已经领着儿子们过来。
太夫人见状,连忙叫人把热汤火炉等物全都送上来,好给他们驱寒。
“终于回来了。”
齐侯一口把送上来的羊汤喝尽,滚热的汤水下肚,正好将内里的寒气驱逐出去。
太夫人盯着他和齐昀把羊汤喝完,又捧上了手炉,脸色渐渐好转,这才面色好看了些。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辰?”
齐侯说还好,“陛下说了几句之后,就让我回来了。”
“现如今陛下回洛阳,恐怕是不行了。那就留在咱们邺城。住在咱们侯府里倒也挺好。”
齐侯摇头,“不成,洛阳宫焚毁了,那也建造行宫。在臣子这儿老待着也不成体统。更何况还有不少士族拖家带口的从洛阳迁徙过来了。”
士族过来了,还有另外的人口。把天子留在手里,好处可是太多了。
太夫人颔首,“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