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她绝对不敢。
果然,少女也长久沉默。
“你不必对我如此大的敌意。”
薛明川毫不意外微微一笑,抬手,下属抬来个巨大的木匣。
他亲自打开,温声说:
“我知晓你们新婚燕尔,感情正好,特来送份大礼给虞姑娘。”
匣子打开,璀璨耀眼的银光一瞬照亮整间房屋。
那是件做工缜密的龙鳞甲。
银白璀璨。
虞菀菀瞳孔剧缩。
天道曾经给她看过,薛祈安死后被剖下龙鳞,制成无坚不摧的龙鳞家,最后被送人了。
哐当。
和她样貌一致的少女猛地起身,撞翻椅子,踉跄着竟然要直直跪倒在地。
豆子赶紧来扶。
她摇摇头,避开豆子的手,扶着桌面站稳。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
余光瞥见龙鳞甲就开始不停掉眼泪。
“弟妹啊,”
薛明川却笑出声,怜悯和戏谑混杂,面颊神情依旧一派正气:
“有时人还是要认命的。”
认命。
小说里的命就是,主角正大光明,反派惨死,遗臭千古。
虞莞莞看着她自己像浑身力气被抽空了,指向门外,哑着嗓子说:
“……滚。”
“就知道你要误会我。”
薛明川笑:“底下人做的,我也不知道这事。”
“薛明川,你真是恶心得令人反胃。耀武扬威就耀武扬威,装什么?”
少女冷笑。
虞莞莞看着也笑出声。
没有上面人的暗示,谁敢瞒着风头正盛的薛家家主、修仙界第一人擅自妄为。
“你给我滚。”
她神色骤冷:“最好死外面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那我一定鞭炮齐鸣数年不止。”
身侧傀儡应声而动,一脚将他踹出去。
门哐当关实。
长明灯最后一点烛光正好熄灭,室内归于暗淡,屋外闹腾的喊杀声早就被欢呼喝彩取代,数日不止。
绵绵细雪坠落窗沿。
寒意入骨。
少女浑身脱力般,瘫倒在椅子上,终于绷不住地嚎啕大哭。
那片银鳞甲成了唯一的光。
/
凭空多出来的记忆结束后。
长明灯:“姐你吓死我了,你咋哭成这鬼样啊?”
虞菀菀没好气的:“我哪知道,好丑。”
袖下手却握紧,以此缓解那点不安。
她在吗?
她原来应该在吗?
就在他死的附近,坐在屋子里,听着他被谩骂再一点点杀死。
小说里薛祈安的结局是什么?
「薛祈安死时是冬日的最后一天,下着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雪。
老一辈人说,这得是蒙受天大的冤屈。
苍生受苦。
苍生蒙冤。
好在他死了,天地归于清明。
结束这漫漫冬日。」
虞菀菀抓紧衣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像被毒虫咬了一口。
又痛又胀的。
她的小龙,她的师弟凭什么要是这样的结局啊?
薛明川凭什么当男主啊?
……等会儿,师弟?
虞菀菀忽地反应过来一件事,在她死之前,薛祈安让她赶紧走,说的是:
“师姐。”
怔愣后,虞菀菀忽然微笑。
长明灯惊恐万分:
“姐,你要不找个医修看看?你的笑容好可怕,像要砍人了。”
是要砍人——啊不,龙。
他可真会演,真令她刮目相看。
可突然间,本来渐渐平静的雷劫卷土重来,放晴的天空再次晦暗。
面前少年闭眼而坐,身侧凝聚黑雾,眉心隐见黑纹。
白电横窜,数道雷竟有再向他袭去的迹象。
“他怎么又是这副要渡劫失败的模样?”虞菀菀想都没想地扑过去抱他,惊愕至极。
她刚找到他时,薛祈安就是这样,周身被黑雾笼罩。
眉心黑纹若隐若现,气息不稳。
似要溃散于雷电间,被无边黑暗吞没。
“我不知道啊。”
长明灯也困惑:“这是咋回事?他心魔不就是以前那 段苦兮兮的经历,你养花都没养他仔细,怎么还……”
话音刚落,那团紊乱的气息却俶尔平静。
雷声汹涌。白电疾驰。
空中却日光绚烂。
双目紧阖的少年也忽地睁眼,那片汪洋般的雾蓝色被灿金色替代,如锐剑出鞘。
对视刹那,他眸中竟然有种庙宇神像般不近人情的冷冽威严。
虞菀菀怔愣,忽然对他陌生得很。
未来得及细看,少年却骤然化作条银光璀璨的巨龙,银鳞片片张开,聚满细碎亮光。
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大。
甚至比青龙还庞大得多。
龙首那两团圆滚滚的半球,也被真正的龙角取代。
冰雪雕琢般晶莹剔透,内里流转异彩,似月辉凝聚。
好漂亮。
漂亮至极。
甚至不能只用漂亮来形容。
平地骤起疾风,鬓发尽数向后吹卷,她不自觉抬手去摁,看见银龙如疾电般冲入云霄。
长明灯惊叹:“他这是窥破天机,还是获得龙族真正的传承啊?怎么连道心也有了?”
刹那间,天被撕裂道口子。
露出只巨大的、纵贯穹顶的金色竖瞳,火焰似的瞳仁剧烈收缩,映出那道奔它而的锐利银光。
暴雷般一瞬捅穿了它。
哗啦。哗啦。哗啦。
忽然下暴雨。
‘啊啊啊——我的眼睛!’
‘痛啊。’
‘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