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却只激怒男人,他们彻底动真格,一脚将还能砸的都砸个稀巴烂。
小黄闭紧眼,浑身颤抖听罡风靠近。
滴答。
滴答。滴答。
竟是温热的液体溅至她面颊,带股铁锈腥味,从两侧滑落。
小黄试探睁眼,尖叫卡在嗓子眼。
这些人被银光穿透身体。
银光如日光底的冰柱,熠熠生辉。他们像被钉死在冰柱上。
她面前,解裤带的男人眼珠瞪出,恶狠狠看她,血和话一道喷出:
“你……”
小黄二话不说,抡起凳子用力砸他脑子,神情一股狠劲。显然是怕他没死透。
她浑身发抖,颤抖着抹去颊侧的血,仓皇起身。
虞菀菀猜她要处理这些尸体。
倏忽间。
那些尸体却如被雷劈过,一瞬碾为灰烬,风吹而散,连血迹也无声蒸发。
门后现出一角玄黑绣金纹的衣袍。纹样古朴繁复,似上古神祇祭祀礼器的雕饰。
虞菀菀跪坐在地,身子止不住战栗,看见衣袍下一双长腿,收束于永夜般深黑的短靴内。
忽地下起细密雨滴。
一瞬便积起水洼。
他的步子很大,踩落时水花轻溅,每步都如有细碎的白电肆意穿行。
闷雷阵阵。穹顶白光连绵。
那身玄黑衣袍不随风动,不为雨淋,周身如有无形屏障,分割他与天地界限。
他像片缭绕白雾,缥缈穿过雨帘。
“……鬼?”
小黄颤抖得低喃。
但鬼没有影子,人才有。
那是道修长挺拔的少年人的影子,没有打伞,闲庭信步地穿过堂前。
雨越下越大。
虞菀菀也终于看清来人。
少年隔着重而密布的烟雨,侧过脸,向她投来轻飘一瞥。乌发飞扬,眼尾红痣熠熠。
一眼惊鸿。
晦涩天地一瞬亮堂。
虞菀菀完全无法移开视线,她待的这具身体……也没能移开。
啪嗒。啪嗒。
屋瓦地砖,雨滴重重砸落,极好掩去她胸腔内如惊蛰般震响、愈来愈急促的心跳。
她仰起脸,在很熟悉的这双蓝眸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却霎时一愣。
云及舟的记忆里,小黄……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身体却先动了。
“你——”
少年猝不及防被拽住衣袍,稍微愣住。
话语被俶尔打断了。
少女跪坐他面前,仰起脸,平静问他:“可不可以麻烦你,也杀了我?”
她要结束这十六年,
混账到毫无期待和盼头的日子。
虞菀菀能清晰懂小黄的意思。
薛祈安没应声,拧眉,弯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他的指节冰冷彻骨,像寒泉浸泡千年。眉眼间也藏冰雪万仞,冷淡缥缈。
忽然间,另道白色身影闪过。
“嗖”一声,似白电疾驰,溅起满地的水花,直直扑拽少年衣袍。
竟然是只白狗。
好像还是小黄总投喂的那只流浪犬。
它像是被用过避水诀,毛发干净敞亮,不沾泥泞。
少年俯身抱起它。
它却向她高兴摇尾巴。
虞菀菀一瞬有个极荒谬的猜测,是这只狗找来他的。
果然,听见少年淡道:“你救过它,我救了你。到此两清。”
拒绝了她。
小黄也没强求,垂眸低应一声,安安静静地说:“还是谢谢您。”
她显然能猜出方才那些人都是他杀的。动作干净利落,那些人走时连声惨叫都没发出。
她也想这样死。
跳楼、吞金、服药,都太丑太痛了,她没有那样的勇气。
“为什么想要死?”
忽然听见少年清淡淡问她。
他的眸色如月般寒凉,不是关切,也不是好奇。睨眼白狗再看她,就只是问“天气如何”一样的随口话。
小黄不想回答。
人自杀的勇气就是这样。
一会有一会无。上会怎么都活不下去了,下会又对世界无限留恋。
她一瞬冲动被拒绝后,就不想死了。
到薛祈安出现时。
虞菀菀和小黄那种割裂感就渐渐消失,好像突然成为一人。
小黄不想和陌生人讲自己的事。
虞菀菀也是。
可人家刚救过她,不回答又不礼貌。她余光瞥见少年那张脸,灵机一动说:
“因为没有亲到你。”
薛祈安愣了愣。
小黄在书斋帮工过,话本子看不少,张口就来:“其实我是精怪所化,一直向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
“一想到你这么出众的脸没给我亲过,我就生无可恋、痛不欲生。”
“……”
少年浮现复杂古怪的无语。
正常人被这样胡扯一通,早得甩脸子走人。小黄打得也正是这个意。
她很感激他,可也确实身心俱疲,无力应付陌生的寒暄。
但少年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什么精怪?”
一股干净的冬日冷空气味扑来
少年抱着只狗平视她。这次问时,眸中是真切有好奇。
……呃。
虞菀菀目光乱瞟,瞥见角落晒干的橘皮,试探道:“甜、甜橙精?”
说完她才忽地反应过来。
她和小黄,想做的事竟然都一样。
那好吧,既然她附身小黄,现在起她就要假装自己是小黄。
薛祈安意味不明“呵”了声,忽然抬起手,屋内气温骤降。
冷冷罡风挟股嗜血杀气扑来。
虞菀菀绷紧身体。
后颈却被两根冰冷硬实的手指贴上,提猫一样,轻轻提起她。
一瞬天旋地转。
场景更迭。
她来到处寸草不生的荒芜山头,在简陋木屋门口,被随意向地上一丢。
痛死了。
虞菀菀龇牙咧嘴,屁股都要被摔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