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谢府,她一惊醒就猛地坐起,大喊道:“救我!救我啊——”
谢夫人正坐在她床边,明显是哭过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你怎么就不能安生些?孩子都被你折腾没了啊!”
“什么?孩子?”沈云蓉惊住了。
她的丫鬟忙跪在地上哭道:“少夫人,太医说您有孕一个月了,可落水受惊,又昏迷了两日,孩子、孩子已经没了,这次伤了身子,恐怕、恐怕……恐怕再难有孕了……”
“什么?”沈云蓉脑袋嗡得一下,她竟然怀孕了?刚刚一个月,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就没了!她还说沈云萱不易有孕,结果是她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她脱口叫道:“是丞相!是梁妃干的!是他们派人推我下水,他们要杀我!”
谢夫人不可置信,“他们为何杀你?”
沈云蓉回了神,她不能说是她泄露消息给丞相府,说沈云萱身体有亏,更不能让谢夫人知道她和沈云萱的关系那么恶劣。她动动嘴唇,只能说:“梁妃斗不过我姐姐,只能来害我……”
谢夫人还要再问,沈云蓉推说不舒服把人打发走了。她一个人缩在床上愤恨地锤床,咒骂梁妃、咒骂丞相府、咒骂沈云萱、咒骂谢夫人、咒骂那些嘲笑她的人、咒骂谢琨……要不是他们,她怎么会失去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坏了身子?
可任她再恨,她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再出门。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不是皇妃了,她只是谢家的少夫人。谢琨如今还没立功,她连个诰命都没有,梁妃和丞相府要害她易如反掌,她差一点就没命了!
刚刚还以为能仗沈云萱的势,能在外风光起来,结果差点没命还害了孩子。为什么沈云萱那么命好能得宠还能怀双胎?为什么她就被谢琨嫌弃还没了孩子?
沈云蓉接受不了这个对比,她愤恨地痛哭了一场,只能期盼谢琨立功归来,到时候看在她孝顺公婆的份上好好对她。她是因为谢琨才被人嘲笑的,才会赴宴打她们的脸,才被人害得没了孩子,谢琨欠她的,必须要对她好!
梁妃得了信儿笑出了声,立即命人想办法将这消息传到沈云萱耳中,最好让沈云萱吓一跳,受到刺激落了胎才好。
安和宫如今如铁桶一般,人人都很忠心,但不是人人都聪明。有人听到消息,悄悄议论,还真被沈云萱给听到了。
庄嬷嬷立刻过去训斥那两个宫女,沈云萱没拦着庄嬷嬷立规矩,扶着秦嬷嬷的手继续走,见她们都一脸紧张,笑道:“你们怕我受刺激吗?从前沈钰总吓我,就是因为沈云蓉常在他面前说讨厌我。我入了宫,她嫁了人,她幸与不幸就都与我无关了,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梁妃知道后,又摔了一套杯盏,气道:“沈钧呢?为什么还没除掉沈钧?”
丞相府也很无奈,沈钧每日在房中读书,根本不露面,身边的下人也都很精明,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才能把毒蛇、有毒的墨送进去,可都被人发现了。怕是庄嬷嬷那个外甥有点手段,一直在照拂沈钧。
而且梁丞相觉得没必要急,沈云蓉这边刚得手,要是沈钧又出了事就太显眼了,哪有一家子兄妹都出事的?既然沈钧在准备秋闱不肯露面,不如就等秋闱之后,沈钧出了门再动手,最好是等沈钧落榜,做出个失落酗酒而亡的假象,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更符合梁妃想要的龙死凤生,克星害人。
于是沈钧过了两天安生日子,终于到了秋闱。全府上下似乎都对沈铭寄予厚望,毕竟沈铭自幼就请了名师教导,又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就算上次沈钧抢了沈铭的风头,大家也觉得是凑巧罢了,并不觉得一个在乡下长大的人能学成什么,考中秀才已经要烧高香了。
这种既定印象很深,所以沈修远送他们出门的时候,主要就是叮嘱沈铭要注意哪些事,对沈钧只是顺带叮嘱了两句。
沈钧刚回府的时候,沈修远对他还有愧疚和急于弥补的父爱,但在沈云萱入宫和家里撕破脸之后,沈修远已经没了做好父亲的耐心,对沈钧再次忽视起来,隐隐还有些不喜,觉得这对兄妹就是不孝。
所以沈钧离开沈家去考试的时候,想的是幸好他们兄妹都对沈家没半分期待,离去也就不会有半分留恋。
沈钧中途下车换了装,打扮得极其普通走路去考试地点。而他坐的那辆车不久后“撞”了人,一位老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老人的儿子哭天抢地叫马车里的人负责。围观的人不少,吵闹了好半天,赶车的下人才说车里没有人,要报官处理。
老人和儿子立马跑了,梁丞相知道后,冷哼道:“让他去考,就算考上了举人,也只能让贤妃得意几日。在最得意的时候失去兄长,才是最痛苦的。更何况,沈钧遇到这种事还如何能考好?”
一般人时不时被害,就算躲过了也会影响心态,确实可能考不好。可沈钧完全没受到影响,平静地入了考场,平静地作答。他胸有沟壑,又被皇上私下照顾许久,相当于做了真正的天子门生,连皇上出的题都能答得很好,又何惧科考?
数日过去,到了放榜之日,不少学子都聚集在酒楼中等待,忽然,有人敲锣打鼓地往酒楼里跑,口中大喊着:“中了!中了!沈家大公子沈钧中了解元!第一名解元!”
酒楼里瞬间喧哗起来。
“谁?谁是解元?”
“沈钧?那个乡野小子沈钧?”
“沈铭不是说他没读过多少书吗?”
“怎么会是沈钧?他离家那么多年都能考上解元,若是自幼被家族培养,岂不是能更出色?”
“听说他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只是因为守孝才耽搁了。他是贤妃的兄长,这么说,他们兄妹都厉害啊!”
和沈铭坐一桌的学子都看向他,沈铭脸色难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又觉得丢脸万分。他竟然真的没考过那个乡野小子,怎么可能?
而沈钧那一桌和他交好的朋友纷纷恭喜他,还有其他不太熟的学子,都露出了笑容,上前攀谈,想要与他交好。沈钧笑着同众人寒暄起来,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让众人对他更是高看了一眼,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
他可是解元啊,等春闱和殿试,考得肯定差不了,他妹妹还是宠妃,他将来肯定官位不低,同他交好是稳赚不赔。
不少人暗自懊恼,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就凭沈钧是贤妃的兄长,就该早早交好啊。再一想,他们都是被沈铭误导了,要不是沈铭提起沈钧就一副不愿多说,不屑一顾的样子,他们怎么会觉得沈钧是个废物?
怕不是沈铭嫉妒沈钧,才故意做那番姿态吧?
敲锣声一次又一次响起,始终没人喊沈铭的名字。沈钧和不少人都告辞回府了,沈铭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终于,他的小厮看榜回来了,还是垂头丧气小心翼翼走到沈铭面前的。和沈铭一桌的人面面相觑,就见沈铭死死盯着小厮,小厮埋着头小声道:“少爷、少爷……没、没上榜。”
没上榜,就是没考中!几人都是一怔,他们一起在国子监读书,沈铭是时常被夸奖的,虽说近半年确实没被夸奖过,但也不至于没考中吧?他们几个还有两个考中的呢,以前他们都是不及沈铭的。
沈铭丢了大脸,只觉得他们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他脸上像刀子一般,脸疼得厉害。他一言不发猛地起身就跑了出去。
报喜的官差已经
去沈家报喜了,沈修远和刘氏听了后都错愕道:“沈钧?不是沈铭?”
官差纳闷,“自然是沈钧,贵府大公子。沈铭……二公子没考中。”
“什么?这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刘氏语无伦次。
“住口!”沈修远急忙呵斥,弄错之言是决不能说的,那不是质疑科举不公吗?他连忙叫人给了赏,把该做的都做了,只是因为太过于震撼一直没露出喜色,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
他的长子被送到乡下长大,竟然考中了解元?怎么可能?难道当年父亲拜托亲戚照顾沈钧的时候,给沈钧请了名师?那沈钧怎么没告诉他?怎么从来没说过自己学识不错?
沈钧刚到家就被沈修远叫到书房问话,他讽刺地笑道:“我没有藏着掖着自己的学识,是你未曾关注罢了。皇上都知道我学识不错,你这个做父亲的还不如未见过的人。”
“你!你不要以为考中了解元就可以……”
“我和你无话可说。”沈钧没等沈修远说完就转身离去。
紫竹轩上下一片欢腾,沈钧给他们赏了三个月月银,便换身衣服,捧着个匣子去了皇宫,请求面见皇上。
贤妃盛宠,宫门侍卫知道沈钧是贤妃的兄长,不敢怠慢,连忙将消息报了上去。李德福诧异沈钧怎么会来,立即就报给了皇上。
皇上不解道:“今日放榜,他刚刚知道考中了解元吧?不在家中庆祝,怎么进宫来了?”
李德福猜测道:“可能是想当面感谢皇上的点拨之恩?”
不管是因为什么,人来了肯定要见见。皇上下令之后,李德福亲自去门口领沈钧进来的。路上李德福先是恭喜,又试探了两句,但沈钧嘴很紧,一字不谈今日所为何事。
见到皇上之后,沈钧行过礼便将匣子捧过头顶,郑重道:“皇上,贤妃娘娘曾在杂书中看过关于牛痘的记载,这是几个月来学生找人试用的记录,请皇上阅览。”
第65章 宠妃VS宠妻22
“牛痘?”皇上有些疑惑,但看到呈上来的册子之后,表情瞬间就变了。
他快速阅览翻看,内心的震惊越来越大,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就是全天下百姓的福音啊!
皇上激动地起身,“这些可是真的?沈钧,可是真的?”
沈钧也十分激动,“是真的!原本只是贤妃娘娘好奇,在学生回京以后,问学生乡下的牛是不是真的会得牛痘,养牛之人是不是真的不会得天花。学生印象中确实如此,又觉得可能是偶然,便在贤妃娘娘的庄子上养了牛请了人开始尝试。
若不是几个月来成果喜人,学生不会贸然来求见皇上的,贤妃娘娘在书上看的记载是真的!”
当初沈云萱和他说的时候,他只当是寻常之事,陪妹妹试验一下真假,哪知庄子上种了牛痘之人竟全都没染上天花!这太让人震惊了,他也才想到为何妹妹说此事若成,便能让他迅速站稳脚跟。
但他不可能独占功劳,所以一次次提起沈云萱,就想让沈云萱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更重一些。
皇上让他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片刻,对李德福道:“宣贤妃伴驾,晚膳就在这一块儿用。问问她想吃什么,叫膳房备上。”
在李德福快出去的时候,皇上下意识提醒了一句,“用撵车去接,摆上暖炉,叫下头的人都当心着些。”
“是,皇上放心,奴才省得。”李德福笑着退了出去,内心也是无比激动。那可是天花啊,若牛痘真能克服天花,贤妃这兄妹二人就真是立大功了!怪不得是龙凤胎呢,就是吉祥!
而沈钧在看到皇上下意识的叮嘱之后,对沈云萱的担心也终于放下了。男人才了解男人,亲眼看到皇上的反应,他才确定皇上是真的把妹妹放在了心上。妹妹在宫中过得极好,真的太好了。
沈云萱怀孕好几个月了,肚子上像扣了一口锅,皇上轻易不让她出去,想见她都是来安和宫的。她实在不知道皇上突然宣她伴驾是为什么,李德福也不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像是好事。
等沈云萱到了上书房,一看见沈钧的背影就睁大了眼睛,“哥?!”
沈钧立马回头,笑起来,“贤妃娘娘,学生见过……”
“哥!免礼免礼!”沈云萱快走几步,连忙扶住他不让他行礼,吃惊道,“哥你怎么会在这?”
她看向皇上,皇上过来扶她去坐下,笑说:“今日放榜,他是头名。”
沈云萱惊喜不已,“哥哥是解元?真的?太好了!”
上辈子沈钧上战场根本没参加科举,一直有遗憾,这次她才会早早让哥哥回来,没想到哥哥考了头名,太厉害了!
沈钧笑说:“皇上和娘娘赏了学生那么多珍贵的书本,学生自当努力。且皇上百忙之中还出题考校学生,学生若不拿到头名,岂不是愧对皇上的厚爱?”
“什么?出题考校?”沈云萱惊讶地看向皇上,就见皇上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沈钧更加惊讶,他一直以为,皇上考校他,是沈云萱给他求的恩典,万万没想到是皇上自己在考校他,根本没告诉沈云萱。
但惊讶过后,沈钧就露出了笑容。这不正说明皇上在意沈云萱吗?
皇上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提,拿过牛痘的册子道:“考中头名是一喜,此乃二喜,你打开看看。”
沈云萱看看他们两个,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结果册子翻开看里面的记录,才看两行她就瞪大了眼,“牛痘竟然成功了?”
“是,托娘娘的福,牛痘成功了。”沈钧笑弯了眼。
沈云萱激动地翻看记录,虽说她已经确定“记忆之书”的内容都是真的,但天花是历史上闻之色变的恶疾,她从记忆之书中知道后世可以打疫苗,而种牛痘的效果也不错,其他就什么信息都没有了。
疫苗她不知道怎么弄,牛痘也只能和哥哥提几句,没想到哥哥就试验成功了,真的研究出了种牛痘的方法。她高兴道:“太好了!皇上,若太医看过没问题,就可以推广牛痘,救下好多人了!”
皇上看她这么高兴,也心情舒畅,“正是因为双喜临门,才叫你过来庆祝,让你们兄妹小聚。此事朕已决定让太医秘密验证,就交由沈钧负责。等验证结束推广的时候再公开,免得惹来是非。”
沈钧知道这和朝廷形势有关,丞相等人意图把持朝政,一直在和皇上掰腕子。这般让皇上得民心的事,丞相必然要破坏,那真的会生出许多是非,倒不如等一切准备好了再说。且如今边关战乱,朝堂就不能乱,确实要低调一些。
沈钧拱手道:“皇上英明。”
沈云萱牵住皇上的手,朝他笑得很温柔,“谢皇上恩典。”
入宫时她真的以为要好多好多年都见不到哥哥了,没想到才几个月就见到了,皇上忙得膳食都不按时吃,还考校沈钧,这都是皇上对她的好,她记着呢,也感到无比欢喜。
这一餐也没讲究什么规矩,皇上说了许多在朝为官需要注意的事,沈钧受益匪浅,沈钧也说了在乡野间和一路进京的所见所闻,都是皇上没见过的,倍感新奇。之后又提到沈云萱看的那些杂书,皇上和沈钧都想看看她那些书,看看记载了牛痘的人还有没有记载其他东西。
沈云萱遗憾道:“我喜欢的许多东西都被沈钰毁了,之后再没遇到过同样的书。”
沈钰从小到大欺负她,她喜欢什么,沈钰就破坏什么,确实毁过一些书。这件事皇上和沈钧都有印象,便都以为被毁的是那些难得的珍贵杂书。既心疼沈云萱的遭遇,又痛恨沈钰暴殄天物。
皇上问道:“之前你发现了番柿可食用,如今又发
现了牛痘,可还有其他什么稀奇的东西?”
沈云萱眼睛一亮,“有啊!有好多!我还看有的书写着异世大陆修真者能有空间手镯,可随意往里面放东西呢。”她伸出自己的手,露出上面的手镯,遗憾道,“可我把所有手镯、钗环都滴血试了一遍,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滴血?”皇上和沈钧异口同声,都变了脸色。
皇上皱眉道:“以后不可胡闹,你想试什么告诉朕,朕找人给你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