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干事没心情继续站那让人看热闹,自顾自地就往前面走去。
“怎么办!”夏彩霞担心地问:“他们不会找姜爷爷麻烦吧?”
“不会!”
姜向北肯定,看夏继强抱着蛇皮袋子走得艰难,两步走过去提起袋子往腋下一夹。
“为啥?”
“没听见我爷跟厂长都说上话了吗!要是出事咱们第一个就上光辉服装厂闹去。”
说上话是其次,什么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次,姜向北对爷爷就是个退役老兵而产生了怀疑,老兵是老兵,恐怕不是一般的老兵。
“向北姐,你咋像是变了个人?”
冷不丁的,一直悄悄观察的夏继强抬头,两步跑到姜向北面前,想抬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以前的姜向北在胡同里一呼百应,往东家尿壶里塞青蛙,往西家茅厕里丢马屎。
胆子大,可……不太聪明。
那些损招是被别人怂恿,到最后挨骂挨打的都是姜向北。
那时候夏继强喜欢跟着到处跑,纯粹就是想看着两个姐姐少做傻事。
可才两年没见,向北姐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两句话就找到了重点,而且力气变得那么大,一口袋老家的柚子说抱就单手抱了起来。
姜向北笑。
没想到小破孩看着憨厚,这观察力可了不得!
短短几个小时就看出她变了个人。
不过……聪明的弟弟上一定有个大咧咧的姐姐。
夏彩霞听罢,反手就给了夏继强脑袋上一拳头:“你懂什么,我和向北现在都是大人了,大人当然得有大人的样!”
“说得也是。”夏继强揉着脑袋,一想二姐说得也对。
姜向北耸肩……她自有她的发言人。
***
三水胡同二号院。
院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脚面,虽说还没有淹进屋里,姜爱国还是提前找了块木板钉在门框上。
门框外边,蛇皮口袋装点沟里的淤泥,既能清理干净水沟,又防止水沁入木板。
就是……有点臭。
特别是几家人都学姜爱国这么干,姜向北一走进院里,差点被臭得退出了后院。
多年老淤泥,威力不同凡响。
“妈!”
夏彩霞姐弟进院里就喊着妈到处找人,就算下一眼就看见夏伟在门口铲水,下一句还是:“爸,我妈呢?”
而姜向北不同,第一时间窜到姜爱国身后。
“爷,你和光辉服装厂的厂长说啥了?”
“你妈还担心你,中午专门去学校接你。”姜爱国笑盈盈的,下巴往亮着灯的屋里示意了下:“你先想好要跟你妈说什么吧。”
姜向北:“……”
“我妈怎么那么早就下班了。”姜向北声音越说越小。
“你妈厂子今明两天停工,要是明天雨不停,后天还得停工。”
钢铁厂不怕淹水,可好多车间地势低,大部分都泡在了水里。
使电的机器,工人在水里操作不安全,厂子里开会决定让工人们暂停作业,全部等厂区门口告示通知。
“爷,你说这雨什么时候才停啊!”姜向北一想到要被老妈盯得不能动弹都发愁。
“那得老天爷说了算。”
姜爱国把门口的积水铲到沟里,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咬牙决定。
“文兰,我去一趟你平子爷爷那,不晓得他那的情况怎么样。”
三水胡同和光辉服装厂协商,搬开石头引流一部分水往胡同排水沟走。
他们在外围墙壁上开凿几个洞口排水,对昨晚发生的事,双方都不再追究。
家里的事一解决,姜爱国就想到了远在山里的老友。
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爷,我……”
“你哪都不准去。”
姜爱国刚拿起蓑衣,姜向南从屋里赶忙跑出来,直接跟着穿戴:“向北在家,我借夏叔叔的自行车跟爷一起去。”
司文兰听到对话,也跟着小跑到门口:“就让向南跟您一起去,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
姜向南连连点头,往爷身边那么一站,个头跟姜爱国其实都差不多了。
“爷,你让哥去吧,要不就我跟着去。”姜向北趁机举手。
众人默契无视。
司文兰又劝:“要是姜半在家,我让他也一起跟着去。”
“好!我和向南打个伴。”
姜爱国笑着答应了下来。
他总觉得孩子们还小,殊不知现在他们已经成长到能反过来照应爷爷的年纪。
山路崎岖,多个年轻小伙子互相照应,是比他独自一人去要妥当些。
两人推着自行车,渐渐消失在了雨幕中。
***
自从姜爱国两人一走,司文兰的心就一直悬着。
书看不进去,也没心思监督姜向北,不时就撑着伞到胡同口看看有没有爷孙俩的身影。
姜向北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也很担心地望着门口。
眼神在院子里这么飘啊飘啊,看到其乐融融的夏家,又听到曹家那边传来的笑声。
不管恼人的大雨会不会停,一家子团团圆圆就是最幸福的事。
然后……姜向北看到冯家的屋子里竟然有人影走动。
接着,屋里亮起了灯。
“妈,冯强盛他们回来了?”姜向北问。
“中午点就回来了,刚才沈琴和冯强盛也刚到家。”司文兰回。
“妈,中午我在火车站看到……”
对于冯强盛结婚的事姜向北没什么想说的,就是他们房子已经卖了的事有必要跟家里大人说。
“他们家房子卖了?”司文兰一脸奇怪。
要是卖给胡同里的人,那姜半肯定会听到消息,说明买冯家房子的人肯定是外边人。
而且按照沈琴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德性,不晓得又坑了哪个冤大头的钱。
“他们搬家之前,你就在家里好好看着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院里好久都没听到吴婆子尖酸刻薄的骂人声。
不是被人毒哑了,多半就是心里憋着坏水,就等着使坏。
“好,我一定盯着他们。”姜向北领命,一双眼睛果然就黏在了冯家的几扇窗户上。
然后……冯家的门开了一扇。
吴婆子在门口屋檐摆了个大盆,接着把肥皂和搓衣板也摆好。
在姜向北的注视下,老婆子伸出右手直接舀院里的积水倒入盆里。
老婆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打上点肥皂,开始搓起了衣服。
各家门口的蛇皮袋子都在往外流着污水,一缕缕的黑水逐渐将黄泥水染成了黑色。
就这踩一脚都嫌脏的水,吴婆子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洗衣服。
“看什么看!”
许是姜向北嫌弃的眼神体太过刺眼,吴婆子掀起眼皮,朝门外啐了口痰。
姜向北没搭腔。
她只是看着那口老痰飘在水上,下一秒又被吴婆子水瓢舀到了盆里。
姜向北:“……”
姜向北收回眼神,往屋里挪了挪凳子。
司文兰抬头看了眼桌上的闹钟,站起来打算再去胡同口看看。
已经接近七点,天上乌云密布,天黑得本来就比平时早。
不仅姜爱国没回来,就连姜半也没见踪影。
“我去熬点姜汤,等爷和哥回来喝。”
姜向北跟着站起来,与其在这跟吴婆子大眼瞪小眼,还不如找点正事做。
母女俩顺着屋檐绕到厨房门口,司文兰脸色一喜。
“我听到铃铛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