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哥左右看看,看爹娘都不说话了,他嘀咕说:“我都接受不了家里少个兄弟,爹娘咋能想得开?你要是走了,家里多冷清。”
“我去了石家还能回来,我要是跟石慧和离了,我就没媳妇了。”二堂哥说,“她不跟我在一起,我不可能再娶旁人,你们也体谅体谅我。”
屋里陷入沉寂,没人再说话,只有青果裹着手指吮得啧啧响。
邬小婶看着大孙子,她开口跟老头子说:“随他的意吧,你就当养了个姑娘嫁出去了,我们还有老大,还有大孙子。”
邬二叔落不下脸,他摇头说:“他今天要是走了,以后就不用回来了,我死了也不叫他回来,我没有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容我插个话,我慧姐姐不一定愿意收留他。”陶椿赶忙打岔,免得邬二叔回过头再后悔。
翠柳默默点头,但凡成亲一两年的女人都清楚男人的德行,为了那档子事叫他下跪他都没二话。石慧是不愿意再生孩子,所以才打定主意要和离,老二要是搬过去,时日长了,耐不住他磨他求,早晚还是会揣孩子。所以你邬家舍不得儿子入赘,人家石家或许压根不想要这个女婿,只想保姑娘的命。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邬二叔和邬小婶老两口也想到了这点,二老神色不再紧绷。
“老二,这样吧,你去石家问一问,弟妹要是不愿意叫你进门,你也别死缠烂打。要是弟妹同意你搬去石家,我就劝劝爹娘,就当养个姑娘嫁出去了。爹放的狠话你也不用当真,这个家不是他一个人的,你想回来就回来。”大堂哥开口。
二堂哥点头,“我这就过去。”
一屋的人目送他毫不犹豫地走了,邬小婶叹一口气,她扶着椅背站起来,说:“孽障啊,这叫啥事。”
“老二自己愿意的,他这么大人了,他能拿主意,我们就别跟在后面添乱了。”大堂哥出声,他见不得家里像是办丧事一样唉声叹气的,不由说:“老二是去追他媳妇,一不是死了,二不是丢了,你俩挂着脸做啥?净添乱。他有脚出门,也有脚回来,今天一个人出门,改天就能两个人回来。我弟妹眼下是不想生孩子,过个五六七八年,她要是改主意了呢?还说老二糊涂,我看他心里清楚的很,他要先有媳妇才能有孩子。”
邬家二老恍然大悟,邬二叔立马换了脸色,神色轻松下来。
陶椿见状咽下到嘴的话,她不希望二堂哥抱着这样的算计,但也不清楚石慧对他的感情,或许真如大堂哥说的,过个几年,石慧或许会改主意。她这会儿就不插嘴了,不搅进人家夫妻俩之间的事,免得做讨嫌的人。
“二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再动手打人了。”陶椿交代一句,她看向邬老三,问:“我们也回去?”
“行。”邬常安起身,“二叔,小婶,我们先回去了。”
“晌午在这儿吃饭。”邬小婶客气道。
“离晌午还早的很,我们回去自己做饭。”邬常安说,“要是有事你们喊一声,我们听到信就过来。”
“行,今儿得亏你俩来解个活儿,不然由着你们二叔那个老犟种喊打喊杀,老二保不准真不回来了。”邬小婶说。
黑狼和黑豹还在外面等着,见人出来,它俩欢快地摇尾巴,跟着跑前跑后。
两人两狗踩着冰面小心翼翼地走回去,陶椿把锅里温的粥倒了喂狗,锅洗干净后,她着手准备炒花生。
“你觉得二堂哥能进石家的门吗?”邬常安问。
“我对二堂嫂的性子不了解,但看她把孩子生下来就要回娘家,我觉得她更多的是害怕生孩子会让她没命,既然不想生孩子,就不会再要男人。”陶椿说。
“套上羊肠套子就不会怀娃,你在二叔家的时候咋不提?”邬常安问。
“不合适,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就是说也是跟石慧说。”陶椿看铁锅烧干了,她舀两瓢花生米倒进去,继续说:“先看她会不会心软,她要是接受二堂哥搬去石家住,这个事我就不插手了。有个男人同床共枕,咋可能不会怀孕,既然她接受会再次怀孕,我还送羊肠套子过去做啥?岂不是讨人嫌。她要是天真地以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睡在旁边不会让她怀孕,我觉得就像大堂哥说的,二堂哥迟早能把她再哄回来。我们这时说我们有个避孕的好东西,你猜二堂哥会不会嫌我们多事?到时候石慧听他的,也讨厌我们插
手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我们两头都不落好。”
邬常安听了觉得在理,如果闹这一通早晚都还是要生孩子,他跟陶椿再教人家避孕就是多管闲事。
花生炒熟了,邬常安出去看一眼,也不晓得他二堂哥有没有被赶回来。
*
石家,石慧关在屋里不肯见人,听男人在门外央求,她含着泪说:“算我害了你,是我对不住你,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
石大哥在外面冻得不耐烦了,他高声喊:“娘,拿把刀来。”
转过头又说:“妹夫,你也看明白了,我妹子是不打算再拼死生孩子,你保证的话别说她不信,就是我也不信。这样,你要是剁了裤裆里的玩意儿,我们再无二话,你搬来我石家住,以后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要是做不到,你也别上门惹我妹子掉眼泪,好聚好散。她在你邬家掉了半条命,说不上对不住你,你饶她一命。”
“老大,又胡咧咧。”石父皱着眉出来,他递个台阶说:“姑爷,你别听他的,你真要是剁了命根子,能把你老爹气死。回去吧,别来了,我们成不了亲家也别成仇家。”
二堂哥心想真如陶椿所言,石家压根不愿意要他这个上门的女婿。他不想回自己家听爹娘唠叨,离开石家,他在陵里绕了个圈,天快黑的时候停在雪墙外面。
邬常安和陶椿正在吃晚饭,听见狗吠声开门出去,见这人像游魂一样站在雪墙外面,他把人拽进来。
冬天夜长,晚饭要吃耐饿的,陶椿煮了鸡蛋瘦肉粉条汤,还烙了发面饼子。她嚼着饼子给二堂哥盛一碗粉条汤,一转身看见他在掉眼泪,她愣住了。
邬常安也尴尬,二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掉眼泪,他都不好意思哄。
“那个,堂哥,来,捧着碗喝口汤暖暖身。”邬常安接过碗塞他手里,问:“你从哪儿来?我二叔又打你了?”
“我没回去,老三,你们都有媳妇,就我要没媳妇了。”二堂哥捧着碗嚎啕大哭,“我大舅哥说要我剁了命根子当太监才能搬去石家,你说我剁不剁?”
邬常安:……
这么重要的事问他?
陶椿咽下嘴里的饼子,问:“堂哥,你是真的只想跟我二堂嫂过日子,为了她愿意不再要孩子?还是说是打着先把人哄回来过几年再生孩子的主意?”
“她就是想再生孩子我也不敢要了,太要命了,她那晚差点跟孩子一起没命了,我哪儿还能再叫她生。”二堂哥抹眼泪,说罢他又纠结道:“我要是真做了太监,我爹能活活气死。你俩给我想想法子,我要是摔在竹签子上了,我爹是不是能容易接受一点。”
邬常安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个狠人,真敢想啊。
“我见到活的情种了!”陶椿激动地搓手,“堂哥,就凭你这腔深情,我明天去石家给你当说客,探探我二嫂子的想法,争取不叫你们劳燕分飞。”
二堂哥不相信她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没当回事。
邬常安看他干愣着不吃饭,他把人拽出去嘀咕一阵。再进来,二堂哥如焕发新生一样有了精神气,他有两天没好好吃过饭了,这会儿感觉到饿了,一口气吃了三碗粉条汤和两个饼子。
粉条汤连汤都不剩,没有狗的饭了,陶椿只得再扒一坨狼肉出来解冻。
邬常安把二堂哥送出去,他交代说:“你回去好好跟你爹娘谈谈,你打定主意不要孩子,就先叫我二叔和小婶接受,别陶椿帮你把媳妇劝回来了,你们再把她气走了。”
“行,我明早带我娘过来接弟妹。”二堂哥高高兴兴地走了。
邬常安也有点高兴,他跑进灶房,自得地说:“我们邬家出情种,二堂哥是,我也是。”
陶椿反驳不了,她调侃说:“两个情种还都爱哭,二堂哥是,你也是。”
“我、我……”邬常安也反驳不了,他大力箍着她,说:“今晚就叫你哭。”
*
一夜过去,陶椿起晚了,她醒来听见屋外的说话声,忙穿衣开门出去。
“堂哥,这么早就来了?”陶椿挠头,她瞪邬常安一眼,“你也不喊我。”
“我也刚来,弟妹,你们去我家吃饭,我把早饭做好了。”二堂哥说,“吃了饭我们直接去我丈人家。”
陶椿舀水洗漱,擦洗干净就跟二堂哥走了,到了邬二叔家,除了青果,其他人都早早起来了。
邬小婶给陶椿盛一碗饭,说:“我说我过去就行了,老二非要叫你也过去,大冷天叫你跑一趟。”
“我弟妹在陵里有面子,而且那东西是从侯府出来的,她说的话,我媳妇肯定相信。”二堂哥说,“要是我俩过去,我们不一定能见到我媳妇的面。”
邬小婶懒得听他说话,真是孽障,她没胃口吃饭,看陶椿吃饱放下碗筷,她也跟着放下碗。
陶椿出门看邬二叔一眼,见他神色挺平静,想来是接受了。
“侄媳妇,我们不苛刻她再生孩子,但她要回来住,你帮我们劝一劝,别弄得家不像家。”邬二叔说,“老二,我跟你娘耐不住你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地求,我们退让一步,你们也懂点事。你要是还搬去石家住了,我真当没你这个儿子。”
二堂哥点头。
“我送你们过去。”邬常安说。
翠柳目送人走远,见公爹回屋了,她拽着丈夫去灶房,低声说:“我昨夜都听见了,等老二回来,你问问羊肠套子是咋做的,我俩也用上。老二媳妇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我可跟你说了,青果三岁之前我不怀老二。”
大堂哥也有这个想法,用上那个羊肠套子,他跟翠柳都不用担心青果还没站住脚又来个老二,到时候万一有个疏忽,青果再没了,他能哭断肠子。
第113章 接生婆 石慧归家
石慧自从生产后一直睡不好,回家后一直是石母陪她一起睡,昨夜母女俩说了大半夜的话,今早就起晚了,邬家四人上门时,石母刚点着火。
有老亲家上门,石母喊儿媳妇起来做饭,她把人请进屋陪着说话,没有喊女儿出来。
“大侄女,你这是头一次来我家啊,晌午在婶子家吃饭。”石母客气地跟陶椿说话。
“倒不是头一次,去年为了做晾粉条的竹架子我上门过,婶子恰好不在家。我那时候对公主陵不熟,也就不晓得我二堂嫂是你家的姑娘。”陶椿把话引到石慧身上,“婶子,我们一大早上门叨扰,想必你也明白我们过来是为了谁,我就不跟您假凤虚凰地兜圈子。我这个二堂哥昨儿听石大哥说了些胡话,他当真了,在雪地里转悠了半天,天黑的时候去我家讨主意。”
石父进来听到这话,他“哎呀”一声,说:“真是个憨傻的,我昨儿骂我家老大了,他就是个莽的。”
“叔,我们不是来责怪谁的,就像我大堂哥说的,我二堂哥是个大人了,看得清自己的内心,能自己拿主意。他打定主意要跟我二堂嫂在一起,愿意不再要孩子,也为了叫我二叔小婶接受,他昨夜回去又磕又跪。他有这一番真心,我才愿意厚着脸皮上门当说客,夫妻俩之间没有深仇大怨,我们再给他们一个相扶到老的机会。”陶椿语气恳切地说,赶在石父石母开口之前,她继续说:“我这儿有个好法子,能避免怀上孩子,还是我之前在山外的侯府做事时侥幸学到的。不如叫我见二堂嫂一面,我跟她谈谈,婶子要是不放心也能跟着一起听。”
石母跟石父对看一眼,她出去一会儿,再进来,身后跟了个人。
陶椿看见石慧惊了一下,她很少看见这个堂嫂,但印象里的人是白白胖胖的,气色颇好,眼下这人瘦得厉害,棉衣穿身上空空荡荡的,脸色也晦暗的很。
“你们也看见了,她身子不好,这次我看在大侄女的面上喊她出来一趟,也是相信你不是胡说八道的人。你们有啥话今天一次说干净,过了今天就别再来了,免得她一直挂心孩子的事,没法养身子。”说着,石母又是鼻子一酸。
“慧娘,我们不要孩子,我爹娘也答应了。”二堂哥走过去扶住她。
石慧别过脸,她拎个椅子坐下,犹豫了一会儿,她开口说:“娘,我对不住你们,叫你们跟着操心。”
邬小婶叹一声,“算了,不说这话,你没少遭罪。”
石慧抹把眼泪,婆家人待她越好,她歉意越深。
陶椿给邬常安使个眼色,邬常安起身拽着二堂哥引着石父出去说话,顺带还关上门。
屋里光线暗淡下来,好在还能看清楚彼此的脸。
陶椿从兜里拿出羊肠套子,这是她跟邬常安用过的,就捏在自己手上,没有递出去。
“二
堂嫂,我拿来的就是这个,这是用羊的盲肠做的,行房之前把这个放温水里泡软给男人戴上,只要不叫那个漏进去,就不会怀孕。”陶椿直截了当说,“有了这个,你不用因为担心怀孩子跟我二堂哥和离。”
石母“哎”一声,“这这这……这能行啊?”
“贵人们都是用这个。”陶椿胡说八道,“就是戴上这个感觉不太好,没有肉贴肉来得爽快。”
邬小婶噎住了,她咳一声,这个侄媳妇说话也太糙了。
石慧眼神乱飞,当着亲娘和婆婆的面,谈及房事,她很是无措。
陶椿牵上石慧的手,说:“没了这个顾虑,你愿意跟我们回去吗?我这趟过来专门带上你婆婆,就是叫你放心,你回去了没人逼你生孩子。小婶,表个态。”
邬小婶点头,“老二昨夜回去又是下跪又是磕头,他愿意我们也管不了,由着你们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俩能过好就行。”
石慧看向亲娘,石母点头,“回去吧,能做到女婿这个样儿的,惠陵、康陵的陵户加起来都难找,你也是有福气。回婆家了好好孝顺公婆,也照顾好男人。”
说罢她看邬小婶一眼,又说:“你现在年轻,再过几年身子骨长开了,要是再想要孩子就再要一个。”
邬小婶闻言脸上流露出笑意,不过在看到石慧闪躲的眼睛时,她收了笑,安慰说:“这事先不谈,我跟你爹不催,家里有青果,我跟你爹不缺孙子。老二待你好,你也好好待他就行了。”
石慧轻轻点头。
接下来,陶椿把羊肠套子的制作方法讲一遍,免得以后她还要另找机会再跑一趟。